“是——末将领命。”话已至此,樊辛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只好垂头而去。
望着满脸不甘而去的樊辛,赵胜默默地在心里说道:“再给我三天时间,你只要再坚守三天,我便可保寿春城安然无忧。”
樊辛默默地离开府衙,向西城门走去。
城墙上下,灯火通明,数千军士肩挑手扛,或用小车或用手抬,将城内各处的砖石沙土纷纷运往倒塌的城墙处。街边、城墙的一些灯火照不到的角落,时不时的有些累极的军士倒地而卧。
樊辛看着这些军士,突然一阵发怔,隐隐地觉着有些不对。
可是积郁在胸中的闷气转瞬间就把这丝不安完全驱散。城外,还有二千多的忠义军士卒需要他去安抚,他实在没有心思再去理寿春城中之事了。
出了城门,漫天黑夜,扑鼻而来的是遍地的血腥味。虽然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十数年,但樊辛依然无法习惯这种味道。他长吐了口气,对着在城门口等候的亲兵摇了摇头,一起上马往城外营寨而去。
到营寨门口,他才想起,今天去找赵胜,本来还要跟他说安丰县援军的事情,但一直被赵胜狂喝乱吼,竟然连这事都忘了提起。
一整天,忠义军派出与安丰县联络的游骑竟然一个都没回来,显然真定军已经完全掌控了寿春至安丰县的区域。可想而知,他们一定会对安丰县派来的援军有所动作,可是自己已经不能再分兵去应付了。
想到此,樊辛叹了口气,终于没再回寿春城去再见一次赵胜。既然他有能耐,这个烦心事就让他去琢磨吧。
……
灰黑的天空下,寿春城外的战事又已经持续了半天。
天气闷得让人恨不得挺起长枪,往天上捅出个窟窿,好漏点风下来。
战场上倒时不时有风扫过,不过那是来回飞奔的战马扬起的强风,挨过一阵风跟着的便是一身灰土。
“呸呸呸”,赵权已经不知道吐了多少口水了,但依然是满嘴飞尘。他不停地扫视着战场,战况似乎比昨日激烈了些,可是真定军的攻击部队依然不温不火,前进两步再后退三步。还时不时发出凶狠的吼叫,不知道这些吼叫声是不是为了提醒在战场上那些无聊的军卒,不要睡着了。
宋军营寨前的守军,似乎也习惯了真定军温暖的攻势,一旦真定军有人突入一箭之地,便是两波箭矢过去,然后继续便静静地候着。游骑兵也不再出阵,只是在五个营寨之前的通道上,不停地往返奔驰。
今天已经是攻城之战第三天了,邸琮的部队却始终还没攻到寿春城下。他们面对的是一条宽一丈的护城河,虽然河里水不算深,但要游涉而过也不现实。因此他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在护城河之上填出旱坝。
这任务可能算是有些艰巨,到现在为止,也没填入多少砂土。
城里的守军不再有任何出城的意思,只是紧紧地盯着这些部队,时不时射出几只巨弩。半天时间,这些巨弩已经导致邸琮部二十余人的伤亡。
战场上没有任何的变化,赵权等人也只能呆在战场边缘安静地观望着。旁边的陈耀突然安静了下来,赵权扭头一看,那厮竟然又趴在小马哥身上睡着了。
“你个猪啊!”赵权抬脚就给了陈耀的肥臀一踹,“这你都睡得着!”
“这么无聊,还不让人睡!”陈耀勉强地睁开眼,揉了下屁股,嘟囔道:“骂我是猪,你不也猪了嘛!有必要吗?”
赵权没再理他,凑到丁武面前问道:“丁大哥,你觉得,这像是在打战吗?守的有气无力,攻的怎么也有气无力?”
丁武挠了挠头,赦然而笑,“说实话,我看不太懂。不过我想史元帅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目的。”
“啥目的?耗死宋军?让他们失去警惕性?还是……”
“行了,你就别瞎琢磨了,且等着吧。”
远远数骑斥候飞奔进入从真定中军,不久中军处隐隐响起一阵欢呼声。随后又有游骑飞驰着四散而去。
其中,有两骑正向赵权奔来,是留在中军候令的王铠与史青。史青手持令旗,直接奔到邸琮身边,喊道:“传史元帅令,半个时辰之内,必须在护城河内填出一条沟坝!”
邸琮的部队突然便快速转动起来,十余辆装满泥石的填壕推车,在盾兵的掩护下,直奔护城河而去。
对面宋军营寨的步卒,顿时也紧张起来,呼喊声四起,箭矢愈急。战场上如泄入一道沸油,瞬时就滚了起来。
赵权对奔驰而来的王铠问道:“小铠,怎么回事,出什么状况了?”
王铠低着声对他说跟丁武说:“史权将军成功拦截了安丰县援军,已经将其击溃并驱回安丰县。”
“好!”丁武大喝一声,说:“看来史元帅等的就是这一刻啊!”
赵权等人立时忙碌起来,开始轮流回中军传报战况。
一个时辰之后,邸琮部终于在护城河上填出一条沟坝,但也付出了近三十名士兵的性命。所幸堡寨的宋兵为了应付加紧进攻的真定军,并没有分兵对付邸琮部,使得他的伤亡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天色渐暗,真定军终于收兵回营了。
虽然不知道真定军为什么在突然间加紧了进攻的节奏,但今天的战况对于赵胜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三天时间,真定军才填出一条沟坝,这对于寿春城来说,没任何威胁。
赵胜看了下破损的城墙,默默地计算着,再有两天时间,城墙应该就可以修好,足以抵挡真定军的攻城了。
只是他有些犹豫,不知道明天是否该集中全城兵力,连干十二时辰,这样到后天一早,城墙修复就基本可以完工。看真定军今天的情况,他们似乎明天应该也无力发动攻城,而且最迟明天一早,安丰县的援军就该到了。
站在西门之上,靠着一根微斜的栏柱,赵胜一个人在那暗自琢磨。这时,身后一窜马蹄声传来,转瞬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