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李天宇刚到办公室正在整理文件,门,哐的一声被人踹开了,王小芳闯进来撒泼地,道:“我们家张覃武,怎么惹着你了,你到施工队乱说,说他生活不检点,怎么不检点了,你今天给我说清楚。”
李天宇一头雾水,道:“我没去施工队,更没说过此类话。”
“你还不承认,走,咱们找牛队长对质去。”王小芳这大嗓门一嚷嚷,办公室的小刘,人事部的赵姐……等许多人,都围过来看。
“你一定是误会了,我确实没去施工队,也没说过此类话。”李天宇仍然解释着。
“你乳臭未干,当个孩子头,就认为自己了不得了,臭嘴乱扑扑。我警告你,把你那嘴把严点,你再乱说,我跟你拼命,我饶不了你。”王小芳跳着脚,发疯地嚷着。办公室小刘强拉硬拽地,把她拖走了。
李天宇无缘无故被王小芳连吵带骂地闹了一通,恼火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稍倾,李天宇就醒悟过来,这一定是王小芳以攻为守,恶人先告状的伎俩,连带威胁自己不要去举报。李天宇一想明白,心中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他必竟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城府不深。他丝毫也没想牛队长一伙,可能给他带来的危险,而是暗想,我还怕你们不成。李天宇站起来,就要去找谭威。这时工会主席郭文彬来了。
“李天宇,怎么样,你现在有时间吗?今晚在灯光球场演电影,咱们办公楼得去几个人把球场打扫一下。”郭文彬看着李天宇说。
“行,没问题,我算一个。”李天宇,郭文彬,周红军,代锋,小刘……等一起来到灯光球场打扫场地做卫生。李天宇心潮起伏很不平静,做完卫生,李天宇直奔谭威的办公室。谭威见李天宇来了很热情。“李天宇,来,来,坐。”
王小芳这一闹,把李天宇激起来了,真的到了书记的跟前,话怎么说,他倒有些犹豫不定。李天宇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不该跟您汇报。我感觉还是不应藏着,应当跟您说一说。三车间下面的护坡,修过后又出问题了,我去查看险情时,听见张覃武和牛队长,因回扣分赃问题在争吵。我心里有这个疑问,跟您汇报一下。”
李天宇此言一出,谭威刚还面带笑容的脸,立刻绷紧了,道:“牵扯到人的事,没小事,没凭没据的话,可不能随便说。”
“是,我只向您汇报了,没跟任何人说。”李天宇说。
“嗯,这话到此打住,我知道了就行了。”谭威明明白白地说。
“嗯。”李天宇答应着。
“早上,王小芳到团委闹,是怎么回事呀,你和张覃武有矛盾呀。”谭威似乎是随便地一问。
“我和张部长没什么矛盾吧,王小芳闹的我莫明其妙的。”李天宇解释说。
“你还年青,说话一定要少些锋芒,多些谦虚,多向老同志们学习,注意和方方面面的搞好关系,只有这样才有利于你的进步。”谭威以老同志的口气,似在耐心地教育年青人。
“嗯。”李天宇应着。
“没别的事,你忙去吧。”谭威说。
李天宇离开谭威的办公室,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扭,排解不开,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回到团委办公室,只好自己劝自己,管它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想它了,该干么干什么。
灯光篮球场建好后,在出门就爬坡的宿舍区附近,终于有了要一块较大的水泥平地。水泥地坚固平滑和周围的泥泞和坎洼比起来,有太大的优越性。尤其是到了晚上,篮球场的灯光齐放,将006厂宿舍区所在的山岗,辉映得更加明亮。远远望去,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映亮了山区的夜空。
“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现在广播一个好消息,现在广播一个好消息,今天晚上八点,在灯光篮球场,放映电影《上甘岭》。”广播传出的信息瞬间让宿舍区沸腾了。单身宿舍更是爆发了一阵瓢盆的合奏声作为响应,大家嚷嚷着,忙着吃饭,洗漱,做准备工作,去看这场久违的电影。
王婉诗,张淑娟,周晓岚、孙玉敏等人洗浴后散着长发,拿着小凳、折扇便去篮球场占位聊天,准备看电影。篮球场暴晒了一天的水泥地,到了晚间便散发出积累的热量,隔着拖鞋都能感到水泥地,烫烫的热,人坐在水泥地上,感到一种热的蒸腾,微微的晚风里滚着热浪,人们使劲摇着手中各种扇子,似在给阵阵蛙声打着节拍,只是虫鸣声的合奏,给夏日的傍晚带来特有的情趣。
人们从四面八方向篮球场汇集着,渐渐人的喧闹声,淹没了一切。
“王婉诗,李天宇他们来了。”张淑娟用胳膊碰碰王婉诗嘀咕道。
“来呗。”王婉诗语音里透着无所谓,说着却将散乱的长发,拢了起来,简约地盘在头上,用发卡扎牢,和连衣裙配合起来,人顿时显得靓丽。
“我们婉诗就是漂亮,别说李天宇,连我都爱不够。”张淑娟说着,搂着王婉诗的肩,眼睛却往男生堆里寻。
“郭鸿儒来了。”王婉诗说。
“哪里了,我怎么没看见。”张淑娟眼光没寻到,便问。
“不,那边了吗?”王婉诗笑着说。
张淑娟还是没看到,“哪里了呀。”
“在你心里了。”王婉诗笑的更欢了。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好啊,你调笑我。”张淑娟说着来胳肢王婉诗,王婉诗一躲,险些掉下场边陡坎。周晓岚一把拽住王婉诗,道:“姐妹们,注意安全。”
王婉诗站定,见偌大篮球场渐渐坐满了人,自然而然的分成了女生区、男生区、家属区。王婉诗往男生区里瞄了一眼,就看见李天宇、张永生、李长学坐在一条长凳上,郭鸿儒坐在一小凳上,如不站起来,还真不易看见郭鸿儒。王婉诗刚想告诉张淑娟,篮球场的灯突然黑了,电影开演了,只得坐下。
这是大家来到三线看的第一场电影,大家聚精会神的欣赏电影。尽管《上甘岭》是五十年代的一部老电影了,在场的人大都已看过这部电影,但大家还是看的津津有味,完全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沉浸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
这时在场外,来了二十几位不速之客。电影紧张地上映着,谁也没有注意他们,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干出不计后果的荒唐事情。他们中的一个年青人,将一条有一米多长的活蛇,抛向了女生人群中。
这条蛇就如同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瞬间就在女生群中炸开了锅。女生群中瞬间一片惊呼、尖叫,看见蛇的,没看见蛇的,相互碰撞、推挤、踩踏,一片混乱。有的被撞翻在地,被踩踏,怕被蛇咬,可又站不起来;有的被碰掉了眼镜,看不见东西,摸索着,情况不明更加害怕;有的女生被踩掉了裙子,羞愤难当;不知有多少凳子被踏翻,不知有都少人被崴了脚。
王婉诗等人所在的位置离场边近,而场边是陡坎,瞬间王婉诗、张淑娟、周晓凤等,有十几人被挤,跌入坎下。跌入坎下的人,均不同程度的受伤。张淑娟,周晓岚等人胳膊、腿被磕破皮,渗出了血,王婉诗被摔的最重,左腿被枯树枝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血瞬间就顺着腿流了下来,张淑娟,孙玉敏等人见状慌了,大声呼喊。
李天宇、郭鸿儒等人在第一时间,就醒过神来,见场面混乱,大声喊着,快把灯打开,大家不要害怕,不要乱,没事的,一面不断扶起摔倒的人。听见张淑娟、孙玉敏的呼喊,李天宇、郭鸿儒便急急奔了过去。借着灯光,李天宇见王婉诗腿上流血不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忙脱下跨栏背心,撕开,在粱婉诗的腿上系带子止血。
王婉诗自己并不清楚自己伤的究竟如何,感觉自己被摔的身上多个地方都疼,又见腿上流血不止,心里害怕的直哭。李天宇帮王婉诗止了血,又一边安慰着王婉诗,一边帮着王婉诗活动的腿和胳膊。李天宇感觉王婉诗的骨头可能没事,才松口气,问张淑娟道:“你们姐几个怎么样。”
“你别管我们了,快送王婉诗去保健站吧。”张淑娟见王婉诗腿上的血,急急说。
李天宇要背王婉诗。夏日的衣衫本就单薄,李天宇又赤裸着上身,围着的人又多,王婉诗不好意思,道:“你扶我走。”
“你不动还流血呢,这坡坡坎坎的,你走得了吗?血要是流多了,你可就没救了。”李天宇听王婉诗如此说,有点着急。
“呦,还不好意思,听说,李天宇小时没少背你。”郭鸿儒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我说,妹子,这阵不用他们,什么时候用,快点吧,急死我了。”张淑娟、孙玉敏说着扶起王婉诗,李天宇背起王婉诗,郭鸿儒也照顾着几位受伤的人一起奔向保健站。
这边忙着抢救伤员,那边暗影里的不速之客,却还在指指点点传来笑声。006厂的青年人被彻底激怒了,迅速向那帮人逼了过去。那帮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刚才抛蛇的那人,见有人向他们逼进,他手中迅捷提起一条铁链,那铁链端上还系有一个铁球,他抡起铁链,呼呼带风,他不仅不退,反而抡着铁链,向006厂的青年人发起了进功。谁要是碰上那铁链,非死伤不可。更为关键的是,他喊着,“李天宇别当缩头乌龟,有胆量,你出来。”他们之中还有两人嚣张地抡起了三节棍,将三节棍也抡的呼呼带风,影影绰绰的夜幕中,能看见他们许多人手中,都拿着凶器。
张永生,任翰林,赵子豹,吴强,李长学、魏奋起……等006厂的年青人,谁也想不到演一场电影,会毫无根由地发生这种事情,都是赤手空拳毫无防备,一时被他们的铁链、三节棍逼的四下散开,躲避,情势很危急,随时都可能发生更大的伤害。没冤没仇没根没由,可又是实打实的生死相搏,大家一时举止失措,不知如何来应对。面对这帮人的越来越猖狂,006厂的青年人心中憋屈的火气也越来越大。突然李长学被脚下的凳子一绊,摔倒了,胳膊被摔破皮,血立刻渗了下来。可那个使三节棍的人,还要向李长学发起攻击,情况非常危急。
面对危险,张永生突然灵机一动,拾起一条长凳,砸向攻击李长学那人,逼退了他,张永生又将长凳扔进另外那人的铁链中。铁链和长凳瞬间搅在一起,铁链抡不起来,他的优势顿无。张永生的这一动作提醒了大家,篮球场上的板凳顿时成了大家手中的武器,很快就要发生一场大规模混战。惊醒过来的,吃了大亏的女生们,在后面助起威来,像是给燃起的大火上浇油。
那帮捣乱的人,一看006厂的青年人拉开了架势,而且在人数上占有太大的优势,他们知道一旦失去武器的优势,他们很快就会被群起而攻之的板凳砸死砸伤。随着一声口哨声,他们趁着夜幕和熟悉的地形条件,很快就四散逃掉了。他们撤的极迅速,看的出来,这一帮捣乱的年青人,定是打群架打惯了的惯犯。他们这一跑,把006厂的年青人,彻底地晾在了灯光篮球场上,他们像是被一群流氓狠狠地调戏了一通,而调戏者又很从容地跑掉了。006厂男女青年的气愤可想而知。
“走,跟我去追。”赵子豹捋起袖子,要去追。
“打打住。这这黑不拉机的,咱咱们在明处,他他们在暗处。君子报仇,十十年不晚,天天亮了再说。”张永生一把拦住赵子豹。
“今天这真是奇耻大辱,如不好好教训这帮小子一顿,咱们今后看不了电影是小事,而且将永无宁日。”魏奋起说。
“对,必须得教训他们。他们知道咱这演电影,住的一定不会太远。”吴强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抡三节棍的那小子,脸上有一块刀疤,太嚣张了,跑不掉他。”李长学的胳膊被划破流了不少血脚又崴的生疼,刚才他坐在凳子上,查看脚伤的情况,愣不防那使三节棍那小子攻到了跟前,他连扔了几个小凳子,才躲过一劫,他恨得牙根疼。
“你这眼眶怎么都青了。”李福贵问。
“是吗?我刚被踩脚时,我一低头不知被谁的胳膊肘又碰了一下。”李长学被这一问,用手一摸,感觉眼眶也疼起来,心里更感觉冤枉。
“受伤的好像不少,刚才好像有被,背走的。”马锁山问道。
“被背走的是王婉诗,腿上受伤了,流血不少。”李长学弯着淌血的胳膊,疼的他咬着牙。“这么多人受伤,厂里也没人出面过问一下。”李长学端着胳膊怨怨地说。
赵子豹看看李长学的胳膊,又向黑黢黢的大山深处看了一眼,心有不甘,道:“没人管,咱自己管,打死两个就有人管了。张永生,你说明天怎么办吧。”
任翰林知道此时大家就如一堆干柴,点火就会着,只能先冷静下来再说,便道:“走吧,哥们,咱们先去保健站,李长学赶紧包扎去,别感染也。”任翰林这一说,大家浩浩荡荡都奔向了保健站,看得出来,因没教训捣乱者一顿,大家的心情很压抑。
“我好像听见,那轮铁球的人,喊了一声李天宇,激李天宇出来。李天宇没在躲过一劫,李天宇这是得罪谁了。”吴强说。
“我好像也听见了,这事真有些蹊跷。”李长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