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帝王祭月的节期为农历八月十五,时日恰逢三秋之半,故名“中秋节”;又因为这个节日在秋季八月,故又称“秋节”“八月节”“八月会”“中秋节”;又有祈求团圆的信仰和相关习俗活动,故亦称“团圆节”“女儿节”。因中秋节的主要活动都是围绕“月”进行的,所以又俗称“月节”“月夕”“追月节”“玩月节”“拜月节”;在唐朝,中秋节还被称为“端正月”。
次日未时许,李惟一行风尘仆仆,回了丁堰李宅。
说是一行,其实也就是李惟兄弟及一名车夫,杜氏姊弟与牛冲各自家去,毕竟这一日亦是“团圆节”,在江南极为重视,多有游历在外之旅人返乡与家人团聚。
进了家门,问了仆人知晓李烨今日休沐在家,李惟遣开李恒,独去拜见父亲。
“什么?竟有此等凶事?”书房内,听李惟将昨夜之事细诉一番,李烨面色大变,稍显黝黑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潮。
李烨三十余岁,正值壮年。他五官端正,棱角分明,虽算不上英俊,却有几分英武之气,一凝眉敛目,愈发的有些威严:“常先生怎样了?”
“并无大碍,将养旬日便无事了。”李惟想着昨夜之险,也是心有余悸。
“那便好……”李烨来回踱了几步,犹是惊兀不已:“当街行凶,真真好胆,却是为何来?”
李惟默然,昨夜的当街射杀显然是有预谋的,目标大概是常梦钰,又或是自己,后者的概率较低。
若是针对他,凶手的身份便不难猜测,大抵是方氏,但仅仅因为那一桩不算冲突的冲突,他们就敢调动人马行凶?关键是那凶器,经验明,竟是装备军方的弩箭。这种弩箭射程五十步,便于携带,军中必备,某些州府的衙门捕快也会配备。正因为其应用较广,实在难以判断凶手的来历。但敌方一轮攒射过后,并没有探看得手与否,迅速撤离了现实,显然训练有素。
但李惟其实并不相信此次刺杀的对象是自己,原因很简单,没必要用上此般大阵仗。方伟倒也罢了,那方倡明显是城府较深之人,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但若是针对常梦钰,又是为何?常夫子一心治学,与世无争,实在是难得的清流。他并不迂腐,纵算在县衙显得较为异类,却也顶多是洁身自好,等闲不得罪人,且因其饱读经书学识渊博,教学门人无数,正所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颇得世人尊重。这样一个以治学为己任的儒学大家,怎地就结下了仇家而引至杀身之祸了?
的确费解。
便是常梦钰自己也是茫然懵懂。
遇刺后,泰州阖府震惊,刺史方的讷、长史冯延吉、提学韩熙轶、司马及泰州县衙职官纷纷登门,俱是震愕不已。方刺史更是雷霆大怒,言道治下竟有此骇人听闻之恶事,誓必全力追凶,还常夫子一公道,亦还泰州治民一泰平。
但至于行凶者身份及动机,却真真是一头雾水了。虽然凶器确凿,似是指明了大致方向,但恰应如此,反而令事态复杂,且棘手。当街行凶,一击即走,这显然非常人所能为。但,这若是与军方牵扯上了干系……想想便令人心寒。
南唐虽然偏安江南,但长期以来南唐一直宣称自己才是大唐正统,所以南唐的军制也一直是模仿中原王朝和晚唐时期的模式,其基本编制和北周相仿,也有中央禁军、节度使镇军和各地乡兵之分。
南唐的地方部队,也就是镇军和乡兵,也和周边各政权不同。南唐各州各县都有州县兵,分由刺史、团练使、指挥使等官员统率。因此,南唐不存在方镇军队,节度使统率的镇军,也就是州县兵。
彼时,南唐的军事实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李昪篡吴之后,一直保境安民,对外基本没什么大的战事。
李璟即位后,开始对周边国家动手,楚、闽,先后被灭。
彼时,即便是烈祖李昪实行“休兵罢战,敦睦邻国,轻徭薄赋,劝课农桑,鼓励商业”的国策,在争斗激烈的割据局面下仅力求自保,造成了南唐军事实力的下降和实行统一有利时机的丧失。
而保大帝即位后开始大规模对外用兵,消灭楚、闽二国。他在位时,南唐疆土最大。
弩箭,乃是最基本的武器装备,不仅镇军、乡兵及各级衙门都有配备,甚至某些豪门私兵也有配置,如此大的范围一时间怎生去查?
好一桩无头公案哪。
但李惟感觉常梦钰似乎有所猜测,甚至是心下了然,却是保持缄默。这其间当有隐情,或者说,是他李惟所不能掺和的。作为当事人的他,只是与老常同志同行而遭受无妄之灾。
得,时也命也。
幸好,除了常梦钰肩胛及张充臀部中箭,余者皆无大碍,也算是万幸。
返回如皋前,常梦钰与李惟有一番短暂的交谈,言道:“此事与汝无干,毋需放诸于心,只努力读书便可,终有结算厘清之时。余之伤并无大碍,正可藉此休憩将养一段时日。如皋县学自有贤者代余行事,汝若学业有惑,可求解于斯……时下虽科举不兴,藉此出身不易。但学习诸贤见言,终是于己有益,切莫懈怠。余伤愈后或返或退,此时未知……经此一事,却是碍汝声名雀起。倒或是好事,所谓名望,终究非旦夕可成。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切记切记。”
此乃金玉良言,李惟自无不允之理。至于“名望”,在他看来算不了什么,在这文风糜烈之国度,他胸怀作弊利器,要想刷声望实在是分分钟的事情。
再者言,如今南唐貌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其实却是内忧外患危机四伏。
所谓内忧,其实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
保大帝生活奢侈无度,政治腐败,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其是一名大词人,但绝非明君;
其二,朝中党争之势渐成。保大元年,召宋齐丘为中书令。宋齐丘与李征古、陈觉、冯延巳、冯延鲁、李文徽等人“结为朋党”,时人谓之五鬼,孙晟、常梦锡、韩熙载等人则为另一党,两党势如水火,危及新主的地位。保大十年三月,冯延巳与孙晟同为平章事,互不相能。徐铉、韩熙载控告宋齐丘、冯延巳结党营私,帝李璟罢冯延巳为太子少傅。宋齐丘怀恨在心,诬蔑韩熙载嗜酒无度,李璟贬韩熙载为和州司士参军。
烈祖在位时,孙晟官至中书舍人、翰林学士、中书侍郎。当时李昪长子齐王李璟的心腹冯延巳嘲笑孙晟:“您有什么本事,当了中书郎?”孙晟一直看不起冯延巳,回答说:“晟,山东鄙儒,文章不如公,谈谐不如公,谄诈不如公。然主上使公与齐王游处,盖欲以仁义辅导之也,岂但为声色狗马之友邪!晟诚无能;公之能,适足为国家之祸耳。”
此只为二党相争水火不容之麟爪尔,却可管中窥豹。
至于外患,呵呵,李惟是晓得的,北面周国那边,柴荣快上位了呢。后人有此评价:“世宗顷在仄微,尤务韬晦,及天命有属,嗣守鸿业,不日破高平之阵,逾年复秦、凤之封,江北、燕南,取之如拾芥,神武雄略,乃一代之英主也。加以留心政事,朝夕不倦,摘伏辩奸,多得其理。臣下有过,必面折之,常言太祖养成二王之恶,以致君臣之义,不保其终,故帝驾驭豪杰,失则明言之,功则厚赏之,文武参用,莫不服其明而怀其恩也……”
此人雄才伟略,将来可是南唐的苦主。
只不过,李惟一布衣百姓,唯愿富足一生,那等军国大事太过遥远,理他作甚。但昨夜遇险,确是让他警醒,这年头,还是得有保命的手段啊。
如牛冲。
好一个牛人,面临险境不乱方寸,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若非是他挡去大部分箭矢,后果不堪设想。
李惟“清醒”这些时日,与牛冲来往甚密,知晓其懂得武技,便央他授了一套名为“希微术”的练气心法及“希微拳”。顾名思义,此拳术源于《道德经》之“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他练了一月,算是将将入门。不过,昨夜那场突变,若换了练拳前的他,怕是万无一幸的。
他相信,若是遇上敌人,等闲十来人定奈何不得牛冲。如此近距离的弩箭攒射,在牛冲面前也是丝毫无恙,居然以血肉之躯迎箭而不伤,莫非真有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
牛冲自个虽然未有赘语,但自责之心显露无遗,“保镖”的工作未能尽善尽美啊。
大黑牛?李惟对牛冲其人愈发感兴趣了,就牛根宝那浆糊样能调教出这等儿子来?其中怕是另有隐情吧。
不过,他没有多问,有些事情别去深究的好。
而昨夜之事,如皋这边尚未传开,李惟之所以告知李烨,乃是他隐隐觉得其中定有蹊跷,李烨在县衙公干,有些事还是得有预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