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路并不是专门的官道,而是被来往行人、商队踩踏形成的小道,坑坑洼洼的。
行了近另两个时辰才来到河边,此河名叫登云河,以其发源地登云山命名。
河面宽阔,河水流速很缓慢,微风下起了层层的鱼鳞浪,在日光下闪出星点子似的粼光。
河两岸长着一丛丛的无叶树木,大部分都是喜湿的红树林,密密匝匝的细根伸入河水里面。
周挚掀开车窗帘,看着悠悠的河水缓缓的倒退,脸上古井无波,让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车队隆隆地又行了一阵,周挚忽然弯腰站了起来,打开车门一跃而出,对着前方毫无察觉的车队朗声说道:“多谢主人家带我一程,咱们就此别过。”
最前边的一辆有棚马车里探出一个肥大的脑袋,疑惑的看着周挚:“你要是就打算坐这一二十里路,自己走来好不好呢?何必让我们在城门楼苦等那个把时辰。”他咕哝了几句,把大脑袋又缩了回去,车队照样继续前行。
周挚笑了笑,没有搭话。
他看着车队走远了,转过身走到河滩边上,倒背着双手,悠然的欣赏着大河里的天光水影,一副出尘的姿态。
过了许久,一圈圈不可见的波纹在他身上荡开,缓慢而又坚定的向远处扩散,一直笼罩了方圆一里的范围才停下。
正是周挚的探查法术:解语,方圆一里范围的灵气波动此时尽在他的视野之下。
一里内的空气中不时的生出一团淡如薄纱的彩烟,毫无目的的飘荡片刻后又消失无踪,这是自然生成的灵气,缥缈而又单调。
不知过了多久,解语的视野内闯进了十几个椭圆形光团,打破了这种单调。
光团聚在一起,极速的向这里靠近,他们之间的间隔没有改变,应该是坐着同一个代步法具赶来。
周挚收起解语,昂着头眯眼看向光团的方向。
不一刻,看到远处尘头大起,一个三连栋的房屋大小的陆走机关兽携着滚滚黄尘疾驰而来。
周挚陡然运气尘光步,猛然转身,急速向小土山的方向飞奔。
不到五里的路程转眼即至,周挚在小山头上停了下来,眼看着陆走机关兽追上。
机关兽上下来十三名修士,各个身高体壮,杀气十足,为首一人竟然是有过几次过节的钱益。
钱益修为最高,自然而然的成了十三人中的头领,他先指挥众人围成一圈,堵住了周挚的所有去路,自己则祭出一柄二尺来长的细剑,剑身通体如翠玉般发出青隐隐的寒芒,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周挚大感头疼,想不到连钱益都亲自出马了,他的哥哥刚死,不想着去找出征的青衣派修士报仇,反而跑来追杀自己这个小人物,想来拿了庞家不少的好处。
他听人说钱益是戍卫司里小队统领之下第一人,那么就是说他已经摸到炼气后期的门槛了,倒是不太好对付。
钱益见所有人都站好了位置,有法器的掏出了法器,做出随时战斗的架势,他阴恻恻的看向周挚:“小子,你想不到会有今天吧,我看你还能有什么花招。”
旁边一个焦黄面皮的修士凑上来讨好的说道:“钱大哥您这次带我们杀了周挚,在庞大人面前是大功一件,您有了庞家这个大靠山,以后可别忘了小的。”
钱益微昂着头,淡淡的道:“那是自然。”
周挚哂然一笑:“想不到有些人做狗也做的这么高兴。”
钱益脸色陡变,喝道:“小子找死,一起上,灭了他。”他自己手中的碧绿细剑率先刺了出去。
但周挚的动作比他更快,在钱益说话之前就已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掐了一个决,对着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别一点。
小五行符阵瞬间被激活,五个方向各自爆出一团颜色各异的灵光,五团灵光迅速散开,相互激荡之下,生出五缕细若游丝的剑意。
金、火两缕剑意缠住了明显是木属性的碧绿细剑,余下三缕剑意在周挚的操控下,快若奔雷般的其余修士面前闪现跳跃。
只一个照面,九名修士当场毙命,倒地的修士每人前额正中都有一个针孔大小的洞穿小孔,沁出一滴夺目的鲜血,他们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临死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剩余的四名修士也是满脸的震惊之色。
钱益一个错愕,碧绿细剑被另外三缕剑气围了上来,顿时落了下风。
生还的另外三名修士,其中两位是修炼十多年的炼气中期修士,依靠护身法器以及护体灵光,堪堪挡住了剑气的攻击。
最后一个只是炼气初期修士,虽然靠着炼气初期上品法器挡住了剑气,但脸上还是被划开一个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皮肉绽开,鲜血沿着下巴滴在前襟,血红一片。
他呆呆的看着周挚,恐惧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忽然大喊一声,转身往后就跑,心神失守之下竟然被一块凸石绊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的动作突然一僵,额头凝出一滴血珠,一道黄色剑气在他面前转了一个弯,再次冲向碧绿小剑。
两名炼气中期修士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挚,体表的灵光陡然大盛,一时竟然不敢再有其它动作。
他们本以为有炼气后期的钱益带队,再加上自己两位炼气中期修士,集合十三人的力量,追杀周挚是手到擒来。举手之劳换取庞家的交情,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是谁说的周挚靠着大统领临时赠予的符箓、法宝才侥幸打败了牛克敌?是谁说的周挚跟贾奴联手才算计死了庞象仪?他明明就是能正面碾压他们的怪物。
其中一名蓬着斑白头发的修士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道:“他......,小......小五行符阵,他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练成了小五行符阵,小五行符阵不是炼气中期才能布置吗?怎么可能?不可能!”
他语无伦次的话微微有些失调,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也没想让任何人回应,只是随便说点什么来消减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发什么呆,被他各个击破,一个人都活不了。”钱益咬着牙苦苦支撑,不忘挤出这句话来提醒在场的二位。
两人都是一个激灵,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退意,现在有钱益抵挡这杀神,不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他们刚一抬腿,耳边听到周挚悠悠的声音:“我与你们本无冤仇,只要帮我杀了钱益,之前一切既往不咎,如若不然,哼。”
重重的一哼好像砸在心头的重锤,两位炼气中期修士交换了一个眼神,将不怀好意的目光转向钱益。
钱益大急,喝道:“不要被这小子骗了,他不过是仗着符阵之威,本身还只是个炼气初期的新人,能有多少法力?等他法力耗尽还不是随我们拍扁捏圆?”
“我想要的只是杀掉这小子,给庞家一个投名状,他身上的东西你们随便挑,符阵再厉害以后都你们的,还在等什么?”钱益见两人还有些犹疑不定,接着增加筹码。
这两句话正好说中了周挚的痛脚,他不知道符阵对神识、法力的消耗竟然如此之大,虽然表面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实际连动一下手脚都不能。
周挚心下一狠,分出黑、青、黄三道剑气从三个方向倏然出现在摇摆不定的其中一人跟前,那人的护体灵光被一击溃散。
那人反应倒也快,身前立即张开一面银叶法器,三道剑气接连撞在上边,灵光四溢,伴随着刺耳的嗡鸣,银叶法器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并在下一瞬间碎裂开来,三道剑气在这一击之后也全部消散。
那人心痛的神色一闪而过,脸上露出庆幸的表情。
“小心。”旁边蓬头修士急促的提醒一句。
几乎与此同时,那人脖颈出现出一圈血红,一颗大好头颅滚落在地,脖腔子里滋出热血,喷了来不及躲避的蓬头修士满头满脸。
原来三道剑气溃散之后,瞬间又在其身后凝聚成形,陡然在其脖颈上一绕,如细丝切豆腐一般将其头颅割了下来。
蓬头修士匆匆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鲜血黏哒哒的将他上半身淋了个遍,在发丝、衣角犹自滴答不停。
他修炼的是炼体功法,全力施展之下全身皮肤变成了油亮的黑色。现在全身黑中带红的颜色,加上扭曲的面容,真如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
蓬头修士心中此时已完全没了战意,准统领的实力的钱益、杀神般作风的周挚,都是他不想面对的,他有心拔腿就跑,又怕重蹈了先前那人的后辄,心思忐忑的向周挚望去,一望之下才略微宽心。
周挚此时也处在了极为狼狈的境地,他的想法里,是分出三道剑气瞬间杀掉两个不稳定因素,再返回来全力对付钱益。
但是,他小看了炼气中期的实力,以及钱益对战机的把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