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挚心里没来由的闪过一丝欣慰，伸手在她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不过眼底很快又浮现出一抹失落，乔夏很喜欢胭脂，但是这小姑娘身上的变化她却没能看到。

周挚正自伤神，忽然感到手中多了两只软软的小手，低头见胭脂双手握着自己的手掌，两眼弯成月牙，一张笑脸对着自己。

周挚一愣，随即暗暗自责太过多愁善感，胭脂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还受了如此多的苦难，都能笑脸面对世界，自己怎地连个孩子都不如。

“只要乔夏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她。”周挚重重的点了点头，抛开一切杂念，恢复傲然卓绝的姿态。

周挚一手牵着胭脂走向牛儿，在其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笑道：“做的不错。”

牛儿身子一歪，“哎呦”了一声，挤眉弄眼的道：“师父，我做的不错你怎么还打我？”

牛儿初学法术就一刻不停的操控了一天的机关兽，此时累的几乎都站不住了，歪这一下倒不全是装的。

周挚轻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臭小子，敢打趣师父了。”说着，另一只手挟起牛儿走进机关兽。

机关兽受了一些损伤，但内部却没太大影响，只是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的，扈从纸人正一件件的将其摆回原来的位置。

周挚将牛儿放在一张摆好的椅子上坐好，自己则坐在小几的另一边，笑道：“想不到你小子还有点天赋啊，一共才修炼了十几天，就能操控机关兽跑这么远。”

牛儿不好意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都是师父教导的好。”

周挚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笑骂道：“小小年纪别学人家拍马屁。”

想了一想，正色对牛儿说道：“我自己不过是炼气中期的修士，实在是教不了你什么，你要是真想学，就加入戍卫司，领取跟自己灵根对应的功法。”

“不是。”牛儿急忙说道：“师父那么厉害，刷刷两下就把刚才的恶人给杀了，我就跟师父学。”

牛儿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情急之下就要挣扎着站起来，周挚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郑重的道：“我们还要在此地呆两个月，这些事回去再说，你先回屋休息吧。”

牛儿没进过皇城，自然也没见过戍卫司的其他修士，当然还是让他回去自己做出选择。

牛儿“哦”了一声，乖乖站了起来，拖着疲惫的身子转过绿屏风进了自己的房间。

周挚想让胭脂也回去休息，但转头看到她脸上笑盈盈的，没有一点疲态，到嘴的话没有说出来。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胭脂休息过，这小姑娘好像不会累，也不会怕。

即使在奴隶市场被那么多人围观，即使面对粗壮修士的惨状，她都没有露出哪怕一丁点害怕的表情，可以说是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仿佛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还是有性格方面的缺陷啊。”周挚不禁大感头疼的摸了摸额角，“不对，她对我很是亲近，我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那么，她是冲小黑来的？”

周挚斟酌了一下，眼睛盯着胭脂，一字一句的问道：“当时奴隶市场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一眼就看到我了？”

胭脂两手麻花似的绞着衣边，像做了错事正受教训一般，低低的说道：“大哥哥靠近的时候我心里很高心，还感到饿。”

“饿、饿？”周挚心脏一抽，直直瞪着她，见其还是乖乖巧巧的站在那里，没有出格的举动，这才稍稍安心。

他换上了笑脸，示意胭脂在小几另一边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思索一会儿，问道：“为什么会饿？吃饱了也饿吗？”

“饿就是饿了。”胭脂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吃饱了应该不会饿了，不过我从来没吃饱过。”

周挚手上动作一顿。从来没吃饱过？这怎么可能？

自己可是亲眼所见，她在万法城小饭馆吃了几大盘的食物，分量足有成年人的几倍了，也没吃饱？

以后又去吃了几次，她每次都吃好几盘，都没吃饱？

有问题，胭脂绝对有问题。

周挚若行无事的说道：“你是感觉到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嗯，很亲切的东西。”胭脂抬起头，重重的点了两点，“跟世界原初碎片一样亲切。”

周挚不自觉的压低着声音接着问：“世界原初碎片是个什么东西？”

胭脂愣了一愣，微抬着脑袋，拿葱白的手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世界原初碎片不是什么东西，它是一个世界的根基，能成长为新的世界。”

小黑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历！

周挚心中翻起惊涛骇浪，良久才平复了心情。

埋藏在心里许久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但周挚却一点也放松不下来，拥有这等层次的东西，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小黑给了自己修仙的机会，但也让自己卷入了危险之中，就如同三岁孩童身怀巨宝，不被杀人夺宝才怪。

并且，，它在自己身上的时间比跟随青峰仙童的时间还长，收取黑色石碑之后又发生了某种未知的变化，已经不能随随便便的剥离出去了。

周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猛地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胭脂：“对于世界原初碎片的这种，嗯，亲切的感觉，除了你之外，还有人能感受得到吗？”

“没了吧。”胭脂略一失神，“这等天地奇物哪是人人能感受到的。”

为什么还带个‘吧’？在这种生命攸关的大事上别含糊啊，周挚心里大喊。

周挚面色阴沉的低下头，眼中浮现出暴戾的神色，“胭脂现在只不过是个毫无灵气的小女孩，杀了她，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他心中的杀念不可抑制的滋生出来，达到顶峰时，念头里忽然闪过自己作为凡人时看到的一句话。

“人有了力量就会暴露本性，有杀戮、有邪淫、有偷盗、有欺诈，能收束心神，收放自如，方是修行。”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熄灭了周挚杀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