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刘鸿英和楚南溪都是愣了愣。
廖达赶紧上前,双拳一抱如鸡头啄米,“季头家,误会误会!全是误会!”
季牧气急败坏,刘鸿英却惊出声来:“你真的是季牧!大西原的头家季牧!”
“阁下是?”
廖达硬着脸皮忙道:“这位是金谷行大公子刘鸿英,这位是楚六品大公子楚南溪。”
立时之间,季牧神色便缓了下来,旋即抚掌以示,“幸会幸会,肉馆开业献礼,承蒙金谷行厚谊!”
刘鸿英眼睛一亮,“听闻肉馆开业,季头家礼垛出梁,难得还记得我金谷行。”
季牧道:“金穗叶不仅贵重且是九州不二标识,在下岂能忘却。”
“不二标识,好言辞!”刘鸿英笑道,“不知此间……”
若有若无,季牧和廖达的目光打了个集,季牧嗨了一声,“下头人说廖头厂近来被缠得不会露面,又说九象之舫已无库存。今日既见到了九象之舫也见到了廖头厂,便没有什么事情了。”
只听廖达重哼了一声,“缠得不敢露面,一定是那些贺商传的!生意做得狗屁不是就知道要船!季头家看到的那两条,乃是廖某专门为云雪两家所准备,一根钉子都差不了!”
“多谢廖头厂,后续装扮少不了麻烦御澜行,还请多多担待。”
廖达阔步上前,拍了拍季牧肩膀,“季头家放一百个心,大西原画舫做得漂亮,我御澜行脸上也有光,尽快出方案,一切不成问题!”
“得廖头厂成全,大西原冰封阁感激不尽!”
“分内,分内!”
刘鸿英和楚南溪相视一眼,见事情已息,便道:“看来大西原的画舫还未操弄,我二人此来也是看一看进度,不如一同走走?”
季牧点头,“能提前一睹两位商家风采,乐意之极。”
金谷行的画舫自然离不开“谷”,通体涂为金色,一棵高有十丈的金穗插在画舫正中,这也是多届以来金谷行的惯用之法,打造河神百舫“第一高度”,这便是最大的亮点,其它商号也无有与之相争。
倒是楚六品的画舫趣味十足,届时会安排十六位“钓者”坐在画舫左右,执三丈长竿,长竿做得比手腕还粗,涂上艳红的色泽。画舫正中则置一个精雕细琢的大木桶,钓者们半里一举勾,提上一条近二尺长的大鱼向后抛进木桶中,如此不断循环。
所以,这些人根本不是钓者,钓的也不是真正的鱼,而是一帮表演的人。河神百舫有动有静,像楚六品就是动起来抓人眼球。
季牧心有叹然,百舫巡游真是全无禁忌,只要你能想出来、实现的了,它就能呈现在九象画舫之上。
三人一同走出船厂,刘鸿英看向季牧,“不知季头家可有时间,找个地方闲叙一番?”
季牧道:“天也不早,不如我请二位小酌几杯?”
楚南溪笑道:“季头家远道而来,做东之事便不要争了,前面不到一里就有一家楚庄的酒馆,我带二位尝尝如何?”
三人不再多言,很快便到了一家名为“三曲窖香”的酒馆。
酒摆上来,乃是腰口粗的大坛,季牧和刘鸿英面面相觑,这卖相着实悍然了些。
“南溪,你楚庄小桥流水,怎拿出这大漠西风一般的酒?”
楚南溪笑道:“兄长,若是对坛而饮,说是大漠烈马也不为过,可要是入杯细品,绝对如小桥流水一般。”
“如此神奇?快快倒上!”
季牧听到楚南溪称刘鸿英为“兄长”,便知二人关系非同寻常,这也可以说明,楚庄和金谷行极为密切。虽是初次见面,但季牧不觉生疏,无论金谷行还是大楚先生,从前都有交集,并非头次所历。
“此酒乃是米酒,所谓一口入喉、量觉三斗,二位可要小心哟!”
刘鸿英此人,无论言语神情,都是不遮不掩不拘泥,先是双掌一合,随即便举起碗来,“三斗两斗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得见季头家,来自九州北疆之地的大商,先干一碗为敬!”
“大公子过誉了。”季牧双手托碗一饮而下。
楚南溪道:“咱三人都是太学辈,只是南溪不及二位高登,此席但闻你们名士对话,这酒喝到任何地步一切交给我。”
季牧闻言一诧,“大公子原是澜州名士!”
刘鸿英笑了笑,“而且与你无二,都是商学!”
季牧举起碗来,话题立时多了起来,九州皆有太学,除了雪州素来名声不足,其余各州都视太学为重地,一州人才的领行者。但放眼九州,名士与名士之间还有区别,比如贺州名士永远无法与沧澜名士相提并论,棠陶名士不敢撄殷雍名士的锋芒。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无论宇大都要做什么,只要用到名士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殷州与沧州的名士,其次是雍州和澜州。
话说回来,云州产值倒数第二不代表云州太学就是倒数第二,从多年以来各行各业的综合评定来看,云州太学仅次于殷沧雍澜四州,正好占了个九州的中间,也意味着,与云州太学最近的就是澜州太学了。
二人把酒畅言,围绕着两州太学就聊了快两个时辰,米酒是上了一坛又一坛。对季牧来说,刘鸿英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外州名士,对刘鸿英来说,名士所图正是季牧大西原的这番场景,可谓越聊越是投机。
二人都有了酒但还不至于酩酊,刘鸿英道:“云州闯进河神大祭,这对天下人来说只是一件新鲜事,但对云州和大西原,这是一件绝等的大事!”
“明白,这一路走得够难,其中意义在下了然。”
“商界隔膜太多,别说云州和雍州贺州,就是沧澜和天元也是面上和谐,实际上斗得不可开交。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乱局,它只是商人逐利的更高形态而已。云商能进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创举,这么多年,终于有人得了一把重锤,敲开了更广阔的九州。所以,相比你生意做得怎么样,我更看好你的这份魄力!你我同为名士也同为世俗之人,当知这并不简单,这里面本有很多没必要的风险。”
刘鸿英一席话,对季牧来说不是真理,但绝对真切,这番话更是站在一个名士的角度,不然有些东西未必值得他称赞。
“魄力也要有商号托底,既然敢来,云州也好、大西原也罢,定不让天下商贾失望!”
“好!”刘鸿英呼了一声,“有关你的画舫我有几分浅见,还望季头家思量。”
“大公子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