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时候。
大舫上六湖商会的各大头家紧急召集在一起,一个个脸色铁青,桌上摆着乱糟糟的福袋和货品,有人看着米、有人看着糖、有人想到了盐。
昨一的动静,六湖商会没有出现任何失误,更是迎鳞驾乐了百官,已经是颇为理想的局面。后来涌现出来的这些福袋,最初六湖商会也把它当成了是大都的彩头,可当这些货全都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头家们都傻了眼。
如此规模的阵仗,六湖商会难道只是为了献礼吗?
这是一个商业场,借助千年之期和学界的影响,归根到底是要走货的,两边四百里的长集,太一阁御江苑巨额的打造费用,包括这上千艘的九象大舫,看的都是亿万人气的巨大回报。
如果嘉兰江聚起了人,最后却是为九曲鸾园架了一个货品扬名的场子,六湖商会所想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面子里子了,这是恨,滔之恨!
看看这些货吧,九州没有这样的糖,也未见过这样的米,七香叶会让一成的人趋之若鹜,参膏会让一半怕死的人马不停蹄,还有浸染一切的娥云疏影,沧澜甚至还迷迷糊糊的时候,人家无比横烈的反击已经来了!
沧澜这边是新瓶装旧酒,聚人而走货,对面却是一池新酒到处流,让你好不容易聚来的人都没法拒绝另外一边的那口甘露。
哦,据那里还有不世出的乐器和四季冬藏的冰鉴,就好像有预谋一样,一下子把无数的新品新货展露下。而起预谋,立时又让人想通了诸多。
齐大龙可能是这些人里最冷静的一个,有人是撑面子有人在搞里子,相比之下,挑剔的人更喜欢不曾见过的东西,而不是把固有放大聊东西。那北面的人看上了这个池子,撒下一道鱼饵引去蜂拥一样的情状。
他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因为那里是大都。
与此同时,大都兴奋了。
人们循着九曲河,很快就来到了九曲鸾园,这一路上不止有专供的车马,沿途还有颇是细密的铺子,插着“云麓集”的幌子。来到簇之后,九园八桥、样样为新,立时传的沸沸扬扬。
人人都在慕新,人人都在追逐,人人都去了那九曲鸾园,如同猎奇一般。
娥园、烟园、糖园、酒园、乐园、米园、参园、冰园、裘园为九州人开辟了一个无比聚集的洞,八座石桥、十里商铺,每日熙熙攘攘,已然扭转了商界的重心!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着极为可观的储备,任意一种新货每都以巨量的输出走向下。这千年之期必然要以年节为结,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时间。
望着渐渐平息的“水上世界”,沧澜商界有一种被釜底抽薪的感觉,此间的巨额损失更是难以交待。
直至此时,有一件事更加让人透彻
大都永远是九州的中心,那是帝畿之地,是最该受人膜拜的献礼之处,沧澜的这个场子,龙气何在?远望近观,不是水就是橡树山,尤其是那山上夜夜璀璨的灯火,仿佛胜却了大都无数。
这九座园子代表着九个行当,加上北方素来就有优势的布匹、肉品、陶木和茶叶,让人觉得那从前拥有的局面渐渐在往回走了。
罡十五年的这最后三月,只要九曲鸾园守住,便将是一场莫大的挽回。当初石桥上的头家们勠力同心,一起争着这个酹月案之后从未有过的转机!
这一,有官家来到了糖园。
即便有季牧陪着,唐勺还是满心忐忑,他还没和官家打过什么交道。
至于这官家的来路,季牧也不甚明了,陪同而待也不知合不合官家之思,只是唐勺缺乏经验,若是单应,季牧和唐勺俩人都不放心。
那官家走进之后,果然是先瞥了季牧一眼,不过却没什么,面露轻笑看着唐勺,“唐头家的糖艺深受大都重视,不知此间之法可否普及?大都既需技艺也需足量,此为不二之大法,唐头家可有信心?”
“什、什么信心?”
“把糖的事变得和盐一样,受益于下人。”
“大人,事情是不是要等到千年礼之后再谈?我这工夫一门心思都在鸾园这里,不瞒您……”
这官家立时摆手,“百利取极利,唐头家的道行实乃创举,非其他所能比,盐能变成雪花盐,糖能变成白霜糖,都是飨万民的大本事,再大的心思也该不会越了此处吧?”
唐勺挠挠头有些不解,“大人,您为何总提盐事呢?”
那官家一愕,季牧立时清了清嗓子,却听唐勺继续道:“制糖和制盐却有同工之处,您该不会是用糖的方子对盐加以改造吧?”
就见那官家眼睛一直,“可有这种可能?”
唐勺摇摇头,“那恐是没有,您要是肯给我场子,倒是有可能制出更好的盐来。”
霎时间,气氛就变得诡秘了许多,这官家想的话却被唐勺抢了先,而且一张口就是要场子,连一旁的季牧也满心惊诧,这家伙会不会拎的太全活了?不过有一点却很真实,确实是这位官家在不断往盐上靠。
唐勺露出一副鲜见的深沉的之色,至今他还记得季牧在雪夜城与自己过的话,糖是大类。官家也是人,既然一边糖一边讲盐,那便不如拎起来一起,同工确实不假,但关键却不在工上。
而且,唐勺这般“肆无忌惮”与季牧又有不同,充其量他只是鸾园的一块,代表不了鸾园的意志,只一些艺法可为的东西便也不会让人上升到什么高度。盐事虽大,但也从来不是什么禁忌。
“唐头家的意思是,千年礼之后再看了?”
唐勺点点头,“这些年花了太多,在下想先补补亏空。”
官家微一笑,“唐头家就不怕这年节之前再有什么变数?”
“纵有变数,那也不是糖的变数。”
官家站起身来,“本官了然了,请二位头家静候。”
这人一走,唐勺立时看向季牧,“这路子可还对?”
“他在往盐上引,你也在一直往盐上靠,聊来聊去还有些投契。”
唐勺嘿嘿一笑,“我敢这么,是因为我觉得他肯定不是个可以拿主意的大官。”
转念季牧的心思却不在这里,那句年节之前的变数,才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