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人满为患,孙正非小心翼翼地陪着母亲走到车厢中段稍微空旷点的位置,孙正非轻轻地将牛仔双肩包靠着座椅放好,然后他想将大提包清理收拾下好当板凳让母亲坐着,李兰英看出儿子的意图,说道:“不用,我站着就是,又不累。”
“那不行,还要坐四五个小时才能下车,您会受不了的。”
“真不用。”
孙正非也不管那多,自己拿着提包清整起来。
“嬢嬢,你们坐这点。”孙正非身旁的三个座位靠走道的一个似乎睡着的年轻女孩突然起身,与对面座位上的三个年轻女子挤到一起。
“那怎么好意思,你这样会挤到这几个姑娘的,要不你坐过来,我俩挤着坐下,我只要坐一点点就行了。”李兰英感觉很不好意思。
“没得事,嬢嬢你坐到就是。”四人中穿紫兰色内衣的大姐大用C普话说道。另外两个娇媚女子也附和着让李兰英坐下,反倒那让坐的短发女子不做声了。
李兰英便不再客气,坐了下来,同时她想要孙正非挨着她坐一点座们,孙正非担心挤到座位中间的年青男子和靠窗的中年男子,硬是不坐。
“嬢嬢,你这儿子硬是孝顺得很哟!”大姐大的C普又来了。
“那当然,你莫看我这儿子年纪轻,其实他都已经上了一年多的班的,他是在水电部......”
孙正非觉得母亲有点搞笑,一上来就把她儿子的一点底子全露了,根本没有“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的意识。上车之后,孙正非为了防止潜在的危险源伤害到母亲,他留意过周围乘客的神情、语言、衣着等状态,他想以此来推断他们的社会身份。
这四个年青女子除了让坐的短发女孩打扮得清爽之外,另外三人则是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她们抽着细杆香烟,喝着罐装啤酒,小桌上则摆满了零售。孙正非硬是琢磨不透这几个有些风尘气息女孩的身份,但他有个直觉,这几个女孩不是传说中的坐台小姐。
少不入C,古人诚不欺我也。这几个身高都在170cm以上,且肤色如玉、千娇百媚的女子让孙正非对C女有了最直观的认识,谁若再TM跟他说C女个儿都不高的话语,那他一定会鄙视地回应道:“哈批,那是你个龟儿子没看到高的。”
“嬢嬢,你这儿子还没有女朋友吧?”
“没有哟,哪有姑娘看得起他哟。”
“嬢嬢,我们这么妹年龄还小,正好也没得男朋友,干脆就让我家么妹做你家娃儿男朋友算啰。”
“要得,我看她(他)们两个也是有缘。”
“这个姑娘生得这么水灵,我家小明哪有这么好福气哟。”李兰英对主动让座的女孩很有好感,但她也知道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凡事不能当真。
那短发姑娘听到众人聊到她和孙正非的话题,不禁直接打量起孙正非来。
“妈,我到车厢头子上透透气。”被那短发姑娘盯得有点不好意的孙正非向车厢尽头走去。孙正非有江湖儿女情结,对这几个潇洒女子也极有好感,若非母亲在身边,他定与那短发姑娘默默对视,并与她们各自痛饮三大杯。现母亲在身边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家伙又是烟瘾犯了,躲着我偷偷抽烟去了。”
“哈哈!嬢嬢,您看我们还不是抽烟,娃儿大了,您不能管得太宽啰。”
“我才懒得管他呢。”
......
HS电站年前来了两个HY人,他们将项目部的废旧轮胎全部低价买下后就地加工成胎瓦斯垫片,孙正非对他们这项加工手艺感到好奇,没事就去修理车间看他们加工制作胎瓦斯垫片,一来二去,孙正非就与那两人中二十三四岁的卷发年青人熟悉起来,那年青人不知怎地谈起了他的人生经历:
那年青人是HY市边人,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的,成天跟着社会上的一些无业游民鬼混,八三年九月的一天清晨,这家伙难得起了个早床出门找人玩耍,当他走过城乡结合部的一条偏僻小道上时,迎面过来一个挑着一担青菜的老汉,这家伙一下子大脑短路,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抵住那挑菜老汉,强行劫走了那老汉装钱的塑料袋子,他跑远后打开那塑料袋子一看,分票角票一共加起来也就五毛二分钱。但他哪曾想到那卖菜老汉路过派出所时,心念一动,走进去报了个案,那所里的民警一听是持刀抢劫,便立即出警,很快就将那跑得不远的卷毛抓获。结果这卷毛青年硬是被判了五年徒刑,几乎是一毛钱一年刑,他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卷毛在号子里整整呆了四年左右的时间才刑满释放,出来后的卷毛彻底明白自己不是混社会的料子,干脆老老实实跟着他的亲叔叔干起了正当营生。
号子里的犯人形形色色,无奇不有,卷毛也对X省道上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告诉孙正非一句道上流传的谚语:“火车好跑HY难过。”意思是说HY是整个X省最乱的地区,坑蒙拐骗、强抢明夺之人最多;他还特意告诉孙正非CZ市MT镇人最狠,专门爱在火车上抢劫或拎包,他们五六个人一伙,手上拿着砍刀、短铳将车厢两头一堵,就可以把整节车厢洗劫干净......
孙正非叼着香烟、不急不慢地从一节车厢穿到另一节车厢,他如看立体电影一般欣赏着卡座里、过道上、座位底下各色各样人的行为活动:
这个卡座里有几个纹身男在喝着酒,高谈阔论着他们的英雄往事,孙正非则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不远处停下来细细聆听,孙正非会通过左耳将他们的言语送入大脑分析,经过过滤筛选之后再将送入的浮夸、吹嘘部分从右耳送出。
那个车厢尽头的车门处有个年轻流浪汉在跟人谈起他游历中华各地的所见所闻,孙正非静静地站在一旁虚心接受,那年轻流浪汉停顿之时,孙正非就会递上一支香烟,大家边抽边聊。
......
当列车要停靠站台时,孙正非就会提前跑回母亲身边呆着,列车停靠MT镇时,孙正非所在的车厢上来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肆无忌惮的尽往行李架上瞄望,似乎在寻找值钱的箱包,当两人走到与孙正非相距三米左右的位置时,看到旁边行李架上有几个漂亮精致的女式箱包,两人不由对视起来,孙正非见状,急忙掏出香烟迎了上去。
“兄弟俩个,带火了冒,借个火哒。”孙正非笑着朝两个年轻人递上香烟并用地道的CZ话说道。
其中一个年轻人一听孙正非说的是CZ话,接过香烟并掏出火机将大家的香烟点燃。
“两个认得赖子不啰?”赖子是MT镇人,是与HY卷毛在同一所监狱服刑的重刑犯,孙正非听卷毛说这个赖子在MT镇名气不小,于是故意不问两人是哪里人,就把他搬了出来与那两人套近乎。
“认得,那狗叼地至少还要两年才出得来,你这是到哪里去呀?”这两个年轻人听孙正非这么一说,认为孙正非是同道中人,立马对他放松了警惕。
“到HH走个亲戚,老子先到那节车厢里看到有头肥猪睡着了,应该杀得一身好肉。”孙正非朝身后车厢一指,告诉两人那里有更好的目标。
“哦...,那好,兄弟,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到MT来耍,我们请你喝酒,我叫辉仔,他叫铁脑壳,你到街上一打听,大家都晓得。”那先前点火的年轻人倒里爽快。
“要得,我那此兄弟都叫我猴子,我现在在外面打流,回去了就去找你们耍。”
孙正非望着那两个年轻人离去,不禁长嘘了一口气,孙正非并不是怕这两个拎包的年轻人,而是害怕运气太差,碰上五六个人一伙的洗劫车厢的抢劫团伙,假若抢劫团伙的人要伤害母亲的话,那孙正非就只好先发制人,暴起捅杀。
孙正非与那两个年轻人的对话就在那四个年轻女子身后,待孙正非回到母亲身边后,那紫兰衣的大姐大好奇地向他问道:“那两个人是你朋友?”
“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只是借个火抽根烟而已。”
“呵呵!你个娃娃还海得很啊!”
......
列车到了HY站,上下了几个乘客,又窜上来一个贼头贼脑的小毛贼,孙正非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从身边经过。
列车驶出HY站之后,车上的乘客大多瞌睡,孙正非便不再四处走动,他找了张报纸垫底,挨着他的母亲坐在走道边。
闲来无事的孙正非接着从提包里拿出一本书借着火车上昏暗的灯光看了起,这本书写的是汉高祖刘邦建立汉王朝始末之事。
孙正非看书很入迷,不知不觉中二个多小时时间就悄悄溜走,孙正非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把书收入提包,然后轻轻走到车厢尽头列车员值班室外,还好,那年轻的列车员并没有瞌睡,他只是单手撑托着脑袋望着那窗外无际的黑夜。
“同志,请问一下,到XX县城还要多久?”孙正非敲了敲门窗,待那列车员回头开门后,孙正非连忙掏出香烟装上。
“还有个把小时,大概要到五点半的样子才到。”
“干你们这行也真是辛苦啊。”孙正非看着略显疲倦的列车员,不由感慨道。
“吃了这碗饭,没办法,不过习惯就好了。”
“你去休息吧,到了我会喊你们的。”
“好滴,谢谢。”
孙正非叼着香烟走到火车门旁,望着那漆黑的窗外,脑海里不禁想起了汉初的那些人物:
韩信能忍受胯下之辱,韩信还熟谙兵法,被后人奉为“兵仙”、“战神”,有“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之能。但那孙正非独对“汉初三杰”中的韩信能忍受胯下之辱想法最多,孙正非有个奇怪的想法,若将那韩信平时的思想行为换成刘邦的思想行为,那淮阴屠夫还会逼着韩信钻裤裆吗?孙正非估计那屠夫十有八九不会如此,那刘邦也是井市出身,其豁达大度,在黑白两道都混得开,那淮阴屠夫只会把有刘邦思想的韩信当成兄弟,岂会让他钻自己的裤裆。
那韩信当时是一家境贫寒的普通百姓,连吃饭都要靠妇人救济,却带刀佩剑、招摇过市,这说明韩信骨子里有成为贵族的强烈渴望,并且在潜意识里有瞧不起井市之徒的嫌疑。
孙正非假想自己若是韩信的话,自己能受屠夫的胯下之辱吗?孙正非认为自己若是为了家人及朋友的安全,他会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钻那屠夫的裤裆,钻他十回八回也没有关系;若是因为他自己而受那屠夫无端挑衅,孙正非估计自己十有八九会拔刀相向,逞一时的匹夫之勇。
汉初人物中最佩服那张良一人,那张良为了家仇国恨,敢散尽家财,与大力士一起刺杀秦王;张良助刘邦平定天下后,他居然能不留恋权位,辞官归隐山林,从而使自己免遭杀身之祸。
孙正非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后诸葛亮谁都可以做,但真正能从迷局中跳出者有几人?
孙正非从来都是信奉天道酬勤,对运气一说不以为然,然而今天他却有一丝别样的的想法:信奉天道酬勤的有机运之人的人生或许更加完美。
凌晨五点二十五,那车厢列车员走出值班室,走到孙正非身边开始吆喝起来:“XX县到了,有到XX县城的旅客准备下车。”
孙正非赶忙轻轻推醒沉睡的母亲,并收拾行囊准备下车,当李兰英起身准备离开之时,那对面的短发姑娘居然醒来,并轻轻地说道:“嬢嬢您慢走。”
“谢谢你了,小雯。”李兰英轻声回道。孙正非则心存感激地望着这位善良的姑娘,心里默念着再见。
“兄弟,再见。”火车到达XX县车站,这节车厢就孙正非与母亲下车,下车之后,孙正非道别列车员,跟在母亲身后朝出站口走去。
当路过绿皮车厢中部时,孙正非看到那短发姑娘正在伸开双臂,歪着脑袋打着哈欠。这家伙不由自主地将右手食指中指尖在嘴唇上轻轻一点,然后朝短发姑娘挥去。孙正非哪曾想到那车上的短发姑娘居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她也用她的右手手掌尖在唇上“啵”的一下,然后将那右手掌轻轻托住下巴,小嘴对着掌尖朝孙正非轻轻吹出飞吻。
“额...”在孙正非发愣之际,那列车已载着短发姑娘的娇笑缓缓离去。
待孙正非陪着母亲走出火车站,东方已渐白,孙正非带着母亲来到一家已开门的早餐铺子点了两份米粉过早。
吃过早点,天已大亮,李兰英带着孙正非来到不远的汽车站,两人搭乘第一班到隔壁县城的班车回到乡下老家。
孙林芝骨灰墓穴位置、下葬的日子都早已请人看好,定在四月二日,这一切均由孙正非的伯伯操持安排,孙正非听伯伯的指令照做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