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众人皆喜,唯孙正非莫名情绪低落,陷入思索之中。
通过各种媒体新闻报道及人们的口口相传,孙正非知道当今华国的贪腐、官倒现象较为严重,但他总是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很遥远,有可望而不可及的虚无之感。
今天如此顺利地在两家银行办理了贷款,却着实让孙正非震撼了一把,这两百万元的贷款犹如借两百元一般轻松。
“对于春田矿业这种优质的民营企业,我们FZ银行会大力支持帮扶......”孔明行长如春天般温暖的话语在孙正非耳边回响。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自己所想像的那么简单,最起码孙正非今天亲眼接触到了正也好、非也好的奇葩景象:贷款给春田矿业是好事,是帮扶民营企业;不贷款给春田矿业是坚持原则,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反正都有理,至于春田矿业的实际估值、能否借贷反而并不重要了。
胡思乱想的孙正非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厌恶尘世、仇官恨富的心理,他真想回到自己的老家红水塘或者到梅雨春的老家THJ隐居起来,过着清贫乐道、与世无争的生活。
......
中饭过后,依旧心烦气躁的孙正非同张迎春打了个招呼,就独自顶着烈日外出散心,他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不知不觉走到了C江边,于是,他就沿着C江河堤一路向西。
经过一片大型制药厂的厂区之后,孙正非看到了一座新建的庙宇,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朱红色的墙,巍峨的门楼在骄阳之下,显得庄严肃穆。
走进空无一人的庙殿,就见一尊大佛端坐殿中,这尊大佛高达三丈,金碧辉煌,威武雄伟至极;两旁的罗汉塑像亦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他们有的拈胡须,有的扇扇子,有的仰面朝天,有的闭目养神,有的盘腿而坐......
孙正非细细品味众神像之后,站立在大佛跟前,他双手合十于印堂处,待静下心来之后,他诚心乞求菩萨保佑,保佑华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内心获得稍许安宁的孙正非走出大殿,沿着寺外汉白玉栏杆登上寺庙二楼,他不再进殿,只是凭栏眺望奔腾不息的C江之水而舒展心胸......良久,孙正非伸了个大懒腰,长长地吐出胸中的浊气,即刻,天变蓝了,水更清绿了。
想不通的事情暂时就不想了呗,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着,自己瞎操那么多心干嘛,若是让自己钻到牛角尖里,搞不好那世上又会多了一个精神病人。
寺庙的旁边有一栋两层楼的砖瓦房,有些房间外面挂着个小牌子,孙正非视力极好,他定睛一看,二楼有间房子的牌子上写有“主持”二字,那房门还是开着的。
孙正非暗想道:佛家禅语话语朴实、博大精深,自己久寻不遇,今日既然有缘碰上,何不向这庙里的主持讨教一二。
心动不如行动,孙正非即刻走下庙殿,上到旁边砖瓦房二楼。
主持房间里,一位身穿黄色僧衣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办公桌前,他手里正拿着一叠票据计算统计着。
“你好。”孙正非在门外敲了敲门,自从在XG县抽了个签之后,孙正非就对寺庙里的僧人少了许多敬仰之心,他隐约感觉不少僧人只不过是身披僧袍混口饭吃而已,孙正非现在是敬佛祖而以平等心思对待僧人,僧人也是人。
“你好,请坐。”浓眉大眼、仪表堂堂地中年和尚抬头看了看气宇轩昂的孙正非,客气地说道,“你先请坐,我这里马上就好。”
“好的。”
孙正非坐到长排沙发上,不经意地打量着这间颇为世俗的主持房,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主持是个水货,于是,孙正非站起身来,掏出香烟走到办公桌前,客气地递给中年主持一支,说道:“师傅,抽支烟。”
主持习惯性伸手去接,但手又滞停在半空落下,“你抽吧,我不抽烟。”
“好咧。”孙正非顺便瞄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单据,单据上写都是些买菜、买砖之类的项目。
孙正非回到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上有烟灰缸,他也就不客气地点上一支三五香烟,安静地吸着。
“施主是搞矿的吧?”主持很快就忙完单据,他坐到沙发上,操起茶几上茶具,熟练地泡起功夫茶来。
“嗯。”孙正非望着操作如行云流水般的泡茶主持,不由问道:“师傅,听你的口音,好像是FJ人吧?”
“是的,我是FJPT人。”主持为孙正非倒上一杯茶,问道:“施主今天怎么会到小庙上来走走?”
“唉,今天上午帮朋友办了几百万元的贷款,事情办得实在是太顺利了,反倒把自己弄得不高兴了,所以就出来散散心,然后就不知不觉地走到师傅这里来了。”
“今年的矿老板都不好搞啊。”主持感叹到。
“就是,官府的霹雷行动扫掉了一大片。”孙正非喝了一口铁观音,试探地道:“还是你们好啊。”
“我们好是好,可就是前期投入太大了,现在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你有没有兴趣投资入股?”
“你这都建好了,还要我投什么资呀?”孙正非奇怪地问题,他已完全确定这个主持是个假和尚。
“我在这里的投资,大部分是在家乡借的高利贷,而且这庙堂还有许多扫尾工程要做,这都是要花钱呐。”主持诉苦道。
“那你这寺庙是怎么赚钱的呢?”
“信徒捐赠、香火钱、功德箱啊,这些都来钱,而且寺庙是时间越久就越赚钱,如果运气好的话,爆现出一两个信徒祈福灵验之事,那钞票就来滚滚而来了。”
“呵呵,那确实也是呀。”
“你现在入股五万元,我包你五年之后值十万块钱,我的财务制度很健全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查账。”主持信誓旦旦地说道。
“再过两个月吧,若是官府霹雷行动的力度依旧大,我再来找你详谈。”孙正非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毕竟目前来说,你们这生意还是没有我们挖矿赚钱。”
“其实你也可以两头都不误,多投资几个项目,鸡蛋不能都放到一个篮子里的。”
“师傅,我走了这么多寺庙,怎么从没有见过和尚开坛讲禅语呀?”孙正非叉开话题问道,他心里暗想:泥玛,老子是同你来讲禅的,你尽给老子讲投资。
但是,孙正非并没有轻视这个假和尚,反倒对他有些佩服,毕竟这么大的庙宇摆在这里,一般人哪敢投资建设,哪有本事投资。
“你以为禅语就那么好讲的,现在整个华国,若能有三个高僧能开坛讲禅就很不错了......”
“师傅,你说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神仙是哪个神仙?”
“齐天大圣孙悟空啊。”
“啊,哈哈哈...怎么是他呀。”
“当年几大佛祖被那无天伤害,三界也被无天所统治,最后是齐天大圣同无天一起同归于尽,挽救了三界。”
“那齐天大圣不是就这样死了吗?”
“齐天大圣怎么会死?他只是化成了无形之天,守护着天下苍生。”
“师傅,你信佛吗?”
“我只信善。”
“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
孙正非告别买卖“善福”的和尚,沿原路返回,途中,他的反复咀嚼着那和尚的话语:“任何一种思想体系的创建者,你都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教派的教主,所有伟大思想的出发点都是好的,但在实施过程中都会有很多的变数和未知数......”
最后,孙正非想到教主一词时,他不由噗嗤一笑,估计这假和尚也是个武侠小说迷,教派、教主这种武侠小说里的词语他脱口就说出来了。
......
“罗汉,你们俩个现在怎么样?还好吧?”XN监狱,孙正非正在探监。
“还行吧,除了不自由、没有女人以外,其余都还可以。”罗开山笑着说道。
“其实还是托非哥的福,请那黄干部关照我们。”自古至今,那雪中送炭之人,总是令人敬重,面相刚硬的罗青松望着孙正非,感激地说道。
“呵呵,是颗珠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碰到一个探监的朋友,他说你们现在威武得很,都已经是一监区的牢霸了。”孙正非停车之时,正好遇到辉仔,从他口中得知罗开山已经是一监区的老大,“他有个兄弟姓戴,外号叫做铁脑壳,也是在你们一监区服刑,他还想请你们关照一二。”
“我知道那个YX佬,他刚进来没多久,是专门在火车拎包的。”罗开山不愧为牢霸,对一监区的劳改分子做到了心中有数,“猴子,你放心,那个铁脑壳我们罩着就是。”
“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多个朋友多条路。”
“猴子,我这号子有个兄弟,姓佟,叫佟玉虎,他还有两个月就刑满释放了,你路子广,能不能想办法帮他找份差事。”
“他是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帮人可以,但先要了解其人品。
“见义勇为,防卫过当,反杀对手两人。”
“我K,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来听听。”孙正非好奇地问道。
“HY市一帮流子在火车站里调戏两个外地的年轻妹子,佟玉虎正好下火车买吃的时候碰上了,他看不惯,就上前说了两句,那群流子仗着自己是本地势力,哪里容得下佟玉虎搅局,一来二去,佟玉虎就跟那群流子打斗起来,在打斗的过程中,佟玉虎夺刀刺杀了对方两个流子。”
“我K,路见不平,夺刀杀人,现在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孙正非感叹道,有侠义情节的孙正非立马将佟玉虎视为英雄好汉,“我给你个地址和电话号码,等那个佟玉虎出狱后,就叫他直接去CZ市找我马子,就让他到我朋友的矿上去做事,我会让朋友安排些轻松的事情给他做,看在我的面子上,工资待遇方面也不会差。”
“猴子,只不过那次佟玉虎最后挨了一闷棍,被敲晕过去,他醒来过后就失忆了,现在他只记得自己叫做佟玉虎,关于打架之前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那他现在没有变成傻子吧?”
“没有,跟正常人一模一样的,他也就是记不起自己的身世了。”罗开山笑着说道。
“既然佟玉虎最后都被那些流子敲晕过去了,那他怎么会叫做防卫过当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当时要不是火车站的条子鸣枪示警,他可能就被那些流子给打死了。”
“妈勒格逼的。”
孙正非摔了摔脑壳,又说道:“罗汉,我昨天去少管所看望了张幺儿,这家伙现在很不错,天天在自学法律知识。”
“我K,他难道想要当大律师不成!”
“呵呵,我觉得他这样做还是要得,听说号子里的人材多的是,简直就是社会大学的精英系,其实你们也可以适当的学点什么本事,那样还更好打发时间一些。”
“非哥,我们这号子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有懂易经八卦的、还搞经济的、有当官的、会武的、还有搞美术的、会画画的......而且这些人一个个的造诣都还不低。”罗青松笑着说道。
“胆子大而不受约束,而又敢打敢撞的人最容易进你们这里。”
......
祝铁匠依旧是老样子,他每天就是按部就班地上着班,同刘姑娘谈着甜甜蜜蜜的恋爱,小日子过得平淡而舒坦;陈武则在陈文的安排下,老老实实地跟着车队老曾的车子实习。
孙正非回到X江镇之后,自然而然地请他们一起小聚一番......临别之际,孙正非又塞给祝铁匠伍百元大钞,他的理由依旧是开矿女老板的捐赠。
梅雨春打着感谢孙正非帮忙贷款的幌子,当着张迎春的面,硬塞给了孙正非一张银行卡,银行卡密码就是梅雨春新婚日期,梅雨春她也不说银行卡里有多少钱,只是让孙正非任意花销就是。
孙正非没有打算取这张银行卡里的钱出来用,但这张银行卡无形中给了他十足的底气,孙正非非常大气地在罗开山、罗青松、张幺儿监狱的户头上各存了两百元。
夜已深,X江镇的孙家,孙正非借着月光从皮夹子里掏出精致的银行卡,他在想,假如这张银行卡里有一百万元任由自己开销,那么自己怎么去花这笔钱呢?或者自己又怎么用这一百万元去赚更多的钱呢?
孙正非苦思冥想之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生性节俭小气,就算银行卡里真有一百万元让他随意开支,自己的衣食住行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自己似乎舍不得、也不愿意去奢侈挥霍,依旧会过着粗茶淡饭的节俭生活;由于自己没有赚钱的本事以及所掌握知识的局限性,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用这一百万元去赚更多的钱,自己似乎只能眼睁眼地,看着这些钱静静地躺在银行卡里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