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折腾了一整天的林安之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有些话他不曾对翠微她们说,实在是因为真相太过骇人。
所有人都在想这刺杀到底是谁安排。
而林安之想的却是,这场暗杀之后,获利最大的究竟是谁。
二皇子?
不可能,就算真的暗杀成功了,二皇子能得到什么?
真以为杀了太子,他就能做太子?
哪有那么简单。
皇帝陛下正值壮年,若是对二皇子起了猜忌之心,指不定床底间再奋勇征战,又给弄出个老四、老五来。
至于说暗杀不成,那麻烦更大,就如同现在,平白惹得所有人猜忌。
如果二皇子不是幕后主使,那到底是谁?
林安之眼皮微跳。
太子?!
仔细琢磨,此事获利最大的,还真是太子。
他安排人刺杀自己,这便成了苦主,所有人都会下意识把他忽略掉。
而这之后,一旦他要做什么,都有了报仇的名头。
就算皇帝老子真的有所不满,至少也要考虑下自己亲手册立的太子的想法。只要太子不是太过份,想来神宗皇帝都会放任了。
而这个“太过份”三字,又是很有说道,随着时局不同,这太过份的界限便又有不同。
林安之想到这里,便起身,悄悄走出了营帐。
到了门口站了一会儿,一道黑影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怎么样了?”
“如大人所料,居思明没交给禁军,而是由城卫军看守。”
“现在人呢?”
“已经悄悄换出来了,此刻正秘密收押,等长风诗会一结束,便会立刻送往南院。”
“小心行事,切不可露出痕迹。”
“是。”
“去吧。”
黑影无声无息消失在了黑暗中。
林安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诗仙和风流这两个名号就像他的招牌,以至于让许多人都忘记了他的另一个身份,南院密谍巡察使。随着司命大人的放权,他手下可有不少潜龙密谍可用。
居思明是这件案子的关键,到时候他若是咬谁,那一口必然是入骨三分。
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刚一躺下,就碰到了一个火热的身子。
没等林安之开口,便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少爷,是奴婢。”
“翠微?”林安之一怔,便钻进了被窝里。
双手便开始有些不老实了,翠微轻喘吟吟,半晌才按住了林安之使坏的手。
嗔怪的白了林安之一眼,轻声道:“少爷,奴婢有事与您说。”
“什么事?”
翠微凑头到林安之耳边,轻声道:“霁月姑娘。”
“说她做甚?”林安之嘟囔了句,便躺平了身子。
翠微微笑,翻身轻拥着林安之,轻声道:“这么多年了,少爷的脾气怎样,奴婢难道不知?若是真对霁月姑娘无意,又何必介怀那位赵师兄。”
“什么介怀不介怀的,我就是讨厌她那臭脾气。”林那只嘟囔道。
翠微轻笑,却不接这话:“少爷和霁月姑娘如何,我们大家伙也都看在眼里,若非如此,昨晚我们又怎能说动月华姐姐陪我们一同离去?”
“好哇,现在承认你们都有份了吧!”林安之一巴掌拍在翠微丰盈的翘臀上。
翠微面颊绯红,轻轻锤了锤林安之胸口,这才嗔怪道:“与少爷说正事呢!”
林安之嘿笑:“这难道不是正事?”
翠微自然知道自家少爷是有多顽惫,也不接这话,只是轻声道:“霁月姐姐向来脸皮薄,有些事情少爷不问,难道还指望霁月姐姐主动说起?”
林安之听了,便沉默了起来,半晌才道:“那你要我怎办?问她两句她就恼,我能有什么办法?”
翠微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也亏得坊间盛传少爷风流浪子之名,却连女孩子这点小心思都看不明白。”
“什么意思?”
翠微轻声道:“都说好女怕缠郎,一次不说,便多问两次,两次不说便三次。若是霁月姐姐恼了,动手了,少爷挨着便是,难不成霁月姐姐还真舍得打坏了您?霁月姐姐受伤那段时间,我听霁月军的姐妹说少爷和霁月姐姐有了些亲密举动,原以为少爷是开窍了。没想着那之后,少爷竟然道貌岸然,成了有道之士了。”
林安之脸色微红,道:“那不是小蚊子和月华在边上吗?”
“那又如何?少爷是大家的少爷,便命她们出去,她们难不成会不听?就算月华姐姐碍于霁月姐姐的面子,难道雯儿妹妹会买账?你便吩咐雯儿妹妹把她绑了出去,又真有谁会说甚?”
“那……万一霁月发火怎么办?”
翠微叹了口气:“霁月姐姐是心气高傲的人,您还指望水磨工夫能成事?指不定,霁月姐姐就盼着您把她们赶出去呢。怎么到了关键时刻,您就裹足不前了呢?”
听得翠微逐一分析,林安之忽然觉得,这林府第一情场杀手的名头,给自家这贴身大丫头才最合适。和翠微一比较,自己真跟那未经人事的雏儿一样。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林安之低声问道。
翠微没有说话,抬手指了指隔壁。在林安之隔壁,便是祝霁月的居所了。
林安之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
便听翠微又叹了口气:“少爷若是再这般犹豫,说不定霁月姐姐就真的对您失望了,那时候别说什么赵师兄,只怕还有王师兄,李师兄,到时候……”
林安之一阵悚然,翻身就坐了起来。
咬了咬牙:“那……那我就去了!”
“奴婢祝少爷马到功成!”
林安之走到帷幔旁,深吸了口气,探出了手。
咦?
林安之心下一阵惊异,这帘子竟然没有封口?
帷幔间都有小门相连,这么设计主要是方便主人不同用处,若是需要封闭的时候,只需用帘子封上便是。
难不成,这小门就一直没关过?
林安之这么想着,心头就砰砰乱跳。
进了祝霁月的房间,隐约就见那枕席处有个人影裹在被窝里,一头青丝散落枕边。
林安之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这才轻轻靠了过去,一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谁?!”祝霁月低叫道。
“我。”林安之应了声。
“你来我房间干什么?快出去!”祝霁月声音有些颤抖。
林安之没说话,不过身子却靠了过去,紧紧贴着祝霁月后背。
“你……你别乱来……不然我就叫了!”祝霁月的身子滚烫,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
林安之很想说那就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来的。
不过琢磨着,自己真要这么说了,恐怕祝霁月就真得把他扔出去了。
深吸一口气,便按着翠微传授的方法,柔声道:“我觉得我们有些话,应该开诚布公的谈谈。”
“有什么明日再谈,你快出去!”祝霁月急着低声道。
“你若是不谈,我今夜就在这里了,明日一早大家伙儿进来都能看见。”林安之是打定主意耍无赖,抬手就把祝霁月搂进了怀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祝霁月都快哭出声来了。
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翠微给坑了。那小妮子说林安之会来赔礼道歉,怎么莫名就变成这样子了?
祝霁月脑袋里乱糟糟的,就好像有人在里面放鞭炮一样,除了轰轰作响,便什么都想不到。
林安之掰着她的肩头,让她转过身来。
祝霁月俏脸已经绯红,又急又怒地看着林安之。
“有许多事情,我一直想问你。但我一直不敢问,我怕你给的答案会让我发疯。”林安之诚恳说道。
祝霁月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什么事?”
“你全部的事,例如你小时候的事,例如你的赵师兄,例如你那晚到底是被谁追杀。你的所有,我都想知道。”林安之看着祝霁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知怎么的,当这些话出口,他就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开口。看着祝霁月的双眸,这一切的问话就是那么简单,那么水到渠成。
祝霁月眼帘低垂,轻声道:“我跟你说过,我和赵师兄没关系。”说着,她轻咬着嘴唇,“那日之后,我也没有再和他见过面。”
林安之沉吟了下,道:“有些话,我不吐不快,今日既然来了,那便是一定要问清楚的。即便是你恼了,从今后再也不理我了,我也要问。”
“你问便是。”
“羿风寨比武招亲,以我之见绝非是简单的比武招亲,多半是早有目标。”林安之说道。
祝霁月轻轻点头:“是的。”
“是谁?”
祝霁月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是轻咬嘴唇摇了摇头:“不能说。”眼见林安之脸上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她便轻声道,“你别瞎想,那人我不认识,是二哥安排的。父亲虽然不愿意,但形式比人强,也不得不答应。你若还不相信……”
看着祝霁月为难的模样,林安之心头一阵刺痛,揉了揉祝霁月的肩头,柔声道:“我信,为何不信。若是不能说,便不忙说,等日后能说了,再慢慢告诉我。”
祝霁月满眼的感激,重重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赵志远。”
祝霁月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便是明说吧,赵师兄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不过我只是当他是师兄,并无任何私情。后来,你不喜欢他,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林安之心头一动,忍不住道:“难道你那时候就对我……”
“呸!不要脸!”祝霁月终于恢复了几分雌虎的模样,“我就是觉得女子家名节最重要。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终归是比武招亲赢了。无论如何,解除婚约前,我都是你林家未过门的媳妇。”
林安之心头狂喜,脸上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这个……没错没错,女孩子名节最重要!”
祝霁月瞪了他一眼:“那你现在在做甚?”
林安之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在坏你名节。今日之后你除了我林家,休想再进别家大门!”
祝霁月听了,想发火,却发现心头竟然半点怒气都没有,反倒是一阵欣喜。
咬了咬嘴唇,瞪着林安之道:“问完了吗?”
“问完了。”
“那就该我问你了。”祝霁月凝视着林安之的双眼,缓缓道,“我若是真恼了,不理你了,跑掉了,你怎么办?”
林安之唇角泛起一抹温和笑意,抬手拂过她鬓角长发:“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是无赖,你恼了,我赔礼便是,总要让你破涕为笑;你跑了,我追你便是,天涯海角你总是甩不掉;你不理我,我缠着便是,无非是耗着,我这人耐性极好,就怕你先忍不住。”
祝霁月听着,脸颊绯红。
明明是些无赖话,怎么就觉得听着,就像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被灌了蜜一样,让人浑身发软。
“果真是无赖!”祝霁月轻啐了口
林安之凑头到她耳边,轻声道:“说来,我其实还有个问题。”
“什么?”
“我们昨晚到底有没有……”
“你还敢提昨晚!”
“好好好,不说昨晚,只说今晚……”
第二日一早,原本说好的出发郊游,却因为祝霁月身体不适,只能暂缓了下来。
至于如何不适,却没人说的明白。
只知道翠微打了水进去,里面便传来一阵嬉闹笑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