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大军已经从州城旁开赴山南县落雁山,马兴禄知州依然坐镇州府居中策应。
而就在大军出城的第二天中午,林安之也骑着马,带着十余名随从朝山南县行去。
“少爷,咱们去山南县做甚?”
张扬策马在林安之身旁,稍微落后了半个马头。
林安之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当然是去平乱,不然还能是什么?”
听出了自家少爷语气里的埋汰,张扬赶紧赔笑,道:“这个小的知道,但是少爷,那平州州兵几个月都打不下来落雁山,咱们几个去能顶什么事儿?以小的之建,倒不如呆在州城里,那边一旦拿下落雁山,这边便可动手……”
话还没说完,林安之就瞪了他一眼:“动手做甚?”
张扬意识到失言,尴尬一笑,道:“动手……动手启程!对,就是启程。少爷,从皇城出来也有些日子了,虽说不贪念皇城繁华……”
“行了。”林安之有些不耐他的呱噪,“想回皇城就自己先回去,这边也用不上你。”
张扬哭丧着脸道:“少爷,小的……”
林安之停住了马,眯缝着眼盯着张扬看了半晌,那目光让张扬心头直发毛。
“以后但凡我的决定,你不要多提意见。若是多此有所不满,那就自行回去。”林安之淡淡地道。
张扬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林安之话语听着有些重,但明白林安之所指的张扬,却知道这话其实是有些轻了。
“是,小的不敢再多嘴了。”张扬老老实实地行了一礼。
主仆二人就这么骑着马缓缓朝前,他们后面跟着的十二名一起经历过北越事件的侍卫。一路无话,沉默的让人心头发慌。
林安之忽然开口道:“这一年来你们跟着霁月都学了些什么?”
张扬恭声道:“一般的武技修炼,还有合击技法。祝姑娘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教小的们一些兵法的东西。”
林安之淡淡地道:“霁月没教你们她最擅长的箭术?”
张扬眼皮微跳,嘴唇轻轻蠕动,他就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发干发涩,半晌才艰难说出两个字:“教了……”
“嗯。”
林安之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嗯了声,便不再多说。
平州地界范围不小,虽然比之白州要略小了一些,但在整个西南道来看,依然算是大州。从平州州城出发到山南县,林安之一行人走了将近三天。中午出发,第三日傍晚时分才到达。
山南县本是个小县城,但这几天却充满喧嚣。
林安之到达的时候,街道上一片热闹景象,除了在街边摆摊的小摊位外,街上大部分行走的都是身穿轻甲的士兵。士兵们穿行在街道上,偶尔会驻足某个小摊位旁,和老板讨价还价一番。
军民一家的景象很是和谐。
林安之便笑了笑:“今日便在山南县落脚,明日一早去军营。”
张扬立刻带着侍卫去找客栈,林安之便带着人在客栈外等候。
相比林安之长大的出云县,山南县要多了几分热闹,却少了些素雅。走在街道上,他莫名就想起了出云县的大雪,白茫茫的一片,青瓦高墙白雪,整个出云县便是那样的景象。
平州和白州相邻,山南县到出云县也不过是十余天的路程……
微微有些出神的功夫,张扬便出来了。
“少爷,有客房。”张扬躬身行礼道。
林安之对住宿其实没什么要求,只是习惯性的选择最好的。但毫无疑问,这件客栈还真的只有“县级”标准,除了两人间外,也没什么独立庭院。
自然没人敢跟林安之住在一起,张扬和那十二个侍卫开了六间房,之后便是安排值夜。
林安之倒是挥了挥手,让都去休息,便没了下文。
夜幕降临,睡梦中的林安之忽然睁开眼。眯缝着眼感应了下屋外,便推开了窗户,无声无息地飘了出去。
刚一落地,六名黑衣人便从黑暗中露出了身形,走到近前朝林安之躬身行礼。
林安之淡淡地道:“加上我从院里带出的,一共有四十余人了吧,你们先去准备,收到命令就开始行动。”说着微微顿了顿,“尽量小心,避免不必要的死伤。”
六名夜枭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朝着林安之抱拳行礼,便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安之微微沉吟片刻,也没有回到客房里,反倒是纵身而起,朝着城外而去。
平州开拔到山南县的州兵一共有一万余人,这么多人自然不能住在县城里,他们就驻扎在落雁山山下。
大军移动的速度比林安之他们要慢上许多,林安之虽然是三天前出发,但却和军队一样,都是今天到达。无非是一个是早晨,一个是傍晚罢了。
要形成夹击之势还需要时间,即便计划早就订下,但统筹调遣完毕,至少还需要两日。
林安之全速运转功力一路急行,那速度便是比策马狂奔也不遑多让,兼且自身真气充沛,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赶到了军营附近。
悄悄潜伏在山间树林里,远远地打量着军营。
因为是临时军营,周围只有简单的木栅栏。而且也不用担心山上贼寇的夜袭,防御工事就做的更加随意。
这让林安之看得直皱眉。
他倒是没真的见到过那种名将指挥的大军,但无论是太子的近卫,还是二皇子的贴身侍卫,甚至连祝霁月手下的霁月军,他们行事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严谨,近乎古板不懂变通的严谨。
而这里,哪怕是远远观望,也能偶尔见着士兵在军营里闲散的走动。这已经是深夜,一般军营内都会实行宵禁,哪里会容许士兵这样行动?
几个火堆旁,甚至还能见着士兵敞着胸口在饮酒吃肉。若是不说这事平州州兵,林安之差点以为这是哪个山寨的土匪了。
门口负责戒备的士兵也是懒洋洋的靠在营寨门口,手中武器斜斜的靠在肩膀上。
这种军容和当初林安之初临平州时见到的骑兵,可是完全不同。
林安之皱了皱眉头,平州州兵就这么个素质?
心头微动,便无声无息地靠了过去。
营帐内到处燃着火把,照得整个营地里明暗不定。
林安之借着阴影中军大帐方向潜行,原以为会遇到各种明岗暗哨,但一番行动下来,却出奇的轻松。从入营一直到潜伏到中军大帐旁,总共用了不到一炷香。期间只撞见了一个起夜的士兵,甚至连巡逻的队伍都没碰着。
他暗暗摇头,平州士兵若只是这样的素质,也难怪当初攻打落雁山会惨败而归。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其中有一名身穿铠甲的将领坐在其中,似乎在翻阅各种文书。
这人叫严博,是平州的上骑都尉。这次清剿落雁山贼寇,他便是领军大将。那几日在平州州府内开会,他也每日参加,不过却很少说话,直到最后决定了清剿后,他才领命统兵出征。
林安之心头微动,便悄悄转到了营帐后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小心的用指甲挑出了那么一簇白色粉末。
用小刀在帐篷外割了个小口子,把搁着粉末的手指伸进去,之后轻轻吹了口气。
躲在阴影处等候着,约莫过了十息左右,就听营帐内传来一阵咣当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严博快步奔了出去。
“都给我看好了……”严博沉声道,“我回来前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是,将军。”门口站岗的侍卫恭声应道。
就听那严博一边快步朝营地边上行去,一边骂骂捏捏:“那厨子弄的什么东西,明日里去砸了他的店!哎唷,疼死老子了!”
门口两名士兵看着,一阵偷笑。
林安之依然隐身在黑暗中,冷眼看着两名士兵低声闲聊。
等着一队巡防士兵经过,林安之借着黑暗迅速靠近,到了极近的地方,借着两人目光死角躲在营帐下,轻轻抖手,一簇无色无味的粉末便从他衣袖里散了出去。
两名士兵便是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撑着长枪就这么站着睡着了。
林安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大摇大摆从两人中间走了进去。
看了看左右,就见大帐内有些乱,各种文书地图被胡乱扔在桌上。旁边还有一名随意扔在地上的铠甲,从铠甲样式看,应该是校官级别的。
林安之也懒得管这些,走到桌旁,看了看桌上,便开始检查其中的各种文件。
寻找了良久,却依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忽然他眼角余光处,就扫到在桌下似乎有一个掉落的信封。
拾起来看了眼,信封上没写任何文字,倒是里面有一封简短的信。
只是掏出来看了看,林安之嘴角就泛起了一抹冷笑。
沉吟了下,便把信从新放回信封里,之后放回原位,这才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走到中军大帐门口,他再次轻轻抖了抖手。
只是一会儿工夫,两名士兵便悠悠醒转了过来。两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安之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