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时分,林安之便领着十二名侍卫直奔军营。
一早就已经派人过去通知,严博也早早就收到消息。所以林安之刚到,军营外面就已经设好了队伍迎接。
见林安之到了,严博便一身戎装迎了出来。
“见过林大人。”严博抱拳沉声道。
林安之微笑抱拳:“严大人辛苦了。”
严博看了眼林安之身后:“林大人的随军没有一共过来吗?”
林安之无奈一笑:“那可是皇城城卫军,若不是兵部和南院共同要求,可不会跟着我来平州。便是来了,也不是我能使唤动的。”
严博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做寒暄,进了中军大帐便开始商议落雁山攻势的安排。
和昨夜的凌乱的军营不同,今日里这营帐里收拾的很是干净。
“我会亲自率军从正面强攻,同时派遣副将前往断桥,封锁贼寇的撤退道路。”严博说道。
林安之想了想,道:“不如我率军去封锁断桥吧,既然来了,总不能一直在后面看着。”
听了这话,严博心头微动,道:“林大人是朝廷派来的监督,此事不敢劳烦林大人。”
林安之哂然道:“这有什么劳烦的,怕不是严大人不放心我。不怕严大人笑话,在长风亭我也指挥过不少人。”
长风亭一役算是林安之目前最能拿出手的战绩,当日林安之率领一帮散兵游勇对抗六千训练有素的禁军,这在官场上也一度盛传。
禁卫军可不比一般的军队,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旁人不知道战时具体情况,但在双方接近十倍兵力差的情况下,林安之硬守了长风亭军营三天,却是真事。
严博自然也听说过,想了想便是笑了笑:“长风亭一役,林大人的威名下官早有耳闻。既然林大人有心,那便有劳了。”
细节问题早在平州州府的时候就商量过,严博给了林安之三千人守住山后断桥,他自己则带着其他的七千人从正面强攻。
“最好选在晚上进攻。”林安之说了句。
“晚上?”严博一怔,嘴角便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讽,“林大人有所不知,落雁山地势险要,晚上别说是攻山了,就算没有贼寇阻挡,上山都很危险。”
林安之微笑:“严大人听我的便是。”
严博皱眉道:“南院可是有什么安排?”
这话没提林安之,而是说的南院,这便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林安之道:“有什么安排,严大人到了时候自然便知道。我也只是提醒严大人一句,以免到时候延误战机。”
落雁山并不算大,但断桥的位置是在山腰处,离前面上山的路有将近三里左右的距离。看着是不远,但山路和一般的道路本就不可相提并论,这三里地便是两座大山,林安之带着三千人走了足足大半天。
“这一路过来山势倒是平缓,更没想着的是,这到山腰竟然还有官道。”林安之笑着说道。
跟在他边上的是严博的副官闵良申,他原本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不过林安之的忽然加入,让他只能坐到了副职上。
但这闵良申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的跟林安之一路唠嗑。
闵良申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条官道还是托白州的福才有的。”
林安之眉梢轻扬:“这话怎么说?”
福官道:“去年白州不是遭了水灾吗?平州和白州相邻,去年暴雨虽然没有北云河决堤那样的大灾害,但也有不少地方被淹没了。于是地方就想着,寻一高处修建粮仓。”
林安之边听边点头,这事他是听说过的。也就是因为这些粮仓,让坚壁清野困死贼寇的计划落空。
“……粮仓修好后,要运粮食上山去却是个麻烦事,所以才有了这条官道。”闵良申说道。
林安之奇道:“那怎么不修在落雁山前山?”
闵良申笑了笑:“林大人是没去落雁山前山看过,那里地势可险峻多了,便是想修路上去也困难的很。”
大半天的功夫,军队到了断桥处。
这是是一座横亘在两座山山腰的石桥,不过已经被从中截断。距离并不算远,不过是四五丈的样子,但就是这么一个距离,却让落雁山成为了一座真正的孤山。
倒是在对面落雁山上,有一座吊桥修好了,只要放下便随时可以过来。
“林大人小心,对面有山上的弓箭手。”闵良申阻止了想去桥头看看的林安之。
“落雁山贼寇占山为王的时候便把这石桥给炸断了,州府当时就想修建吊桥运兵过去。不过刚一开工,对面就是箭如雨下,试了好几次,死伤了许多民夫,这事儿才被搁置了。”闵良申说道。
林安之皱眉道:“那对面的吊桥是怎么回事?”
闵良申道:“那是山上贼人自己修的,想来也是害怕山寨被攻破,于是便在对面修建了吊桥,随时准备逃跑。”
“州府没阻止他们?”
林安之这话一出口,立刻就反应了过来,或许州府巴不得他们把这吊桥修好呢。
落雁山的贼寇指望靠着吊桥出来,州府那边又何尝不是指望着通过吊桥进去。
夜幕缓缓降临,林安之坐在自己的营帐里,仔细看着落雁山的地图。
外面一片寂静,只是偶尔有倦鸟归巢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活跃在山林里的狐狸、独狼等动物的低叫声。
不过这边三千人驻扎,一般动物也不敢靠近。
良久过去,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张扬走了进来。
“时间差不多了。”张扬说道。
林安之笑道:“这里一切都由张大人负责。”
“少爷可不会说这话。”张扬揉了揉鼻子。
林安之一怔,便是一阵轻笑,道:“是我大意了,张大人见谅。”说着,他便满脸冷凝,沉声道,“张扬,传令下去,全军准备了!”
张扬也一整神色,躬身行礼道:“是,少爷。”
……
落雁山下,严博身着铠甲,手扶腰刀站在山道下。
林安之的话他听得很明白,心头琢磨着应该是南院要动手。只是,这怎么个动手法,却是很值得琢磨。
从这里往上便是落雁山的关卡了,山上的贼寇在那里布下了重兵,不分昼夜的看守。一旦有军队攻山,立刻便是箭如雨下。
落雁山地势险要,除了这里外,便是三里外的那座石桥,其他地方都是悬崖,根本无法上去。
他却不知道,就在此刻,无数黑影无声无息地从悬崖峭壁攀岩而上,很快便到了落雁山关卡。
这些人一个个身穿黑衣,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森然的眸子。
到了落雁山关卡处,那带头的人轻轻抬手,所有人便朝着四周分散开去。
这时候,带头的人才把面罩拉下,舒了口气。
便见这不是别人,正是林安之!
到了断桥后,他便和隗竹换了身份,让隗竹冒充他呆在军营里,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夜枭的人连夜攀上了落雁山悬崖。
落雁山的悬崖确实是天堑,寻常人确实很难攀爬。
但林安之让李兰给他找来的,都是五品强者,加上夜枭本就是接受过各种严酷训练,这山崖对旁人来说是天堑,但在他们面前却是如履平地。
林安之眯缝着眼看着远处的关凯,可见里面有不少人,那高耸的营寨上,还隐约有许多弓手在游弋巡逻。
他心头暗叹了口气,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摸出一支响箭。一抬手,响箭带着呼啸声便升上了天空。
几乎就在同时,那关卡四周升腾起了熊熊烈火,仿佛是一瞬间,就将整个关卡吞没。
……
断桥旁,依然一片寂静,三千兵力已经整装完毕,一个个面色茫然地站在林安之身前。
这些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大半夜的被叫起,要求他们整装。
就在这时候,便听隐约传来一阵嘈杂声。
夜里很是寂静,那嘈杂声好像数千人一起呐喊,但又仿佛是远在天边。
站在队伍前方的林安之眯缝着眼,隐约可见落雁山那边的天空有火光升起。
林安之快步到了断桥旁,眯缝着眼看着对面。
张扬和几个侍卫举着盾牌站在林安之身前,预防对面射出的冷箭。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断桥的对面忽然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迅速到了对面的吊桥下,随着一阵绞索的声音响起,吊桥被迅速放下。
“全军都有,出击!”林安之沉声道。
三千人的兵力迅速通过吊桥,冲上了落雁山,紧接着便是一阵喊杀声响起。
放火烧了关卡,营寨上传来人的惶恐叫声和惨叫声。
林安之也无暇多管,等到五十名夜枭全数回来后,这才带着他们直奔山顶。
他要抢在严博攻上山顶前行动。
别看贼寇说是有两千余人,但那不过是借着天险和平州州兵作战。
平州州兵虽然战力不强,但毕竟是正规军,相比这些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在一个级别上。而且贼寇有一大部分都是白州流民组成,这些人平日里放放冷箭还能凑合着用,一旦正面交锋,只需一个照面便会溃不成军。
林安之迅速到了山顶,山顶倒是平整,还有不少简易的木屋。
前山这么大动静,加上这几日的兵力调动,山上早就收到了消息。所以那边前山关卡刚一着火,这边便收到了消息。
一批批身穿布衣,手持各种武器的“山贼”便被派了出去,抵挡官兵的进攻。
林安之在暗中看着,皱眉轻轻摇头。
这哪里是什么贼寇、陈留余孽啊,这些人看上去一个个面黄肌瘦,听到前面打起来了,不少人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这分明就是一帮平民而已。
不过这时候,也轮不到林安之来发善心。
出来之前司命大人就说过一句话“此案于我不难,难的是你”,林安之见到这些人的第一时间便明白了。
“大人别被他们的样子迷惑。”旁边一名夜枭低声道。
林安之轻笑道:“这话怎么说?”
那夜枭脸上带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寒芒闪烁的眸子。
“初上山时自然是可怜的难民,但当他们手上沾染了一两条无辜性命后,便会慢慢变化。就属下所见过的,不管是什么原因落草为寇的,最后都变成了十恶不赦的匪徒。”夜枭缓缓道,“这是一条不归路,既然选择走上来了,无论是愿意或是希愿意,都没法回头。”
林安之听着,心头又是轻叹了口气。
大魏律法严明,对这种占山为王或是勾结陈留余孽者,更是杀无赦。
从这些人走上这条路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包围议事厅,一个都不要放跑。”林安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