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黑榜？”

见楚小安先是失色，后又若有所思的样子，秋红翎倒是有些奇怪了。

“我见过遮雨。”

“白面遮雨？”

秋红翎诧异。

“黑榜第二的杀手白面遮雨？”

“是他。”楚小安点点头道。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现世了，曾有传言，他已经死了。”

“他没死，活的应该还不错。”

楚小安想起了遮雨最后离去之前的情景。

至少看起来还是很潇洒的。

只是，他说他要死了，现在还活着吗。

“一会，是要打吗？”

他忽然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打。”

秋红翎又撕下一大块肉，放在口中粗粗的咀嚼了几下，吞下去，随后猛灌了一口水，咕噜咕噜喝着，最后长舒一口气。

“你打不过。”

楚小安劝着，因为没有来得感觉。

那个男人很强，虽然秋红翎也很强，但她现在并不在巅峰。不但内伤外伤未好，整个人还很疲惫。

“他是结弦巅峰，我也是结弦巅峰。”

秋红翎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多是不甘。

“当初，我先入结弦，他还在凝炁，后来我进入结弦巅峰，他才方入结弦。如今我是巅峰，他也是巅峰。”

她眼神中多了几分挫败，有些哀怨。

“我比他早两年成为主羽，而现在他是主七羽，我却只能是主六羽。”

“我怕再不打一场，就真的打不过了。”

楚小安忽然明白了，她此时要吃这么多东西，还吃的不紧不慢。

一方面她的身体需要食物的滋养，另一方面她正在调整自己的情绪，试图到达最好的状态。

“你真的打不过。”

他又劝道。

秋红翎奇怪的看着他，莞尔一笑。

“我身上最重的伤，是在三天前留下的，当时那个对手刚刚跨入结弦圆满境，使得一手好枪，然而我还是赢了。”

“就靠那漆木盒。”

楚小安伸手向马车一指，神情纠结。

“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个你每次离开都要带走的漆木盒，里面装的就是你以前说过的黑金神击弩吧。”

秋红翎没有解释，既然不解释，那就是默认了。

那一次她的确是先用的黑金神击弩偷袭了那人，后来才拼尽全力将他重伤。

那一战，她很吃力，若不是开始的那一击，恐怕重伤的会是自己。

“你今日不能战。”楚小安再三劝道。

她没有说话，继续有条不紊的撕着肉，放入口中，嚼着，吞咽，然后饮水，缓缓吐出一口很长的气。

“今日不战，我帮你治疗，在到达白玉集之前，你还是有机会。”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进食的速度慢了几分。

“最近几日好好调息身体，如果此战无可避免，也要恢复到真正的巅峰。”

见她还是不说话，楚小安便盯了她一会，然后起身，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这才拿起两串烤肉，向花满山走去。

厨娘一脸乖巧的蹲坐在他面前，托着腮，眯着眼，挂着甜甜的笑，痴痴地看着。

丝毫不在乎花满山写满了尴尬的笑脸，和那双无处安防的双手，抱紧了他那把没有开刃的长剑，不住的摩挲着。

楚小安走了过来，没有理会厨娘，而是也在花满山面前坐了下来，然后将一串烤肉递了过去。

“她今日不能战。”

楚小安单刀直入的说道。

“我今日是来杀你的。”

花满山一改尴尬的笑容，脸上恢复了平静。

不但人平静，语气平静，连状态也是平静的。

很显然，他现在的状态，正值巅峰。

“你不是来杀我的，你也杀不了我。”

楚小安一指厨娘。

“她是我的车夫，她的任务是把我安全的送回去，你若要杀我，她会阻止你。”

“我很喜欢你，所以你不要杀他好不好，否则我就不得不杀了你，但那样我会伤心很多天。”

厨娘依旧甜甜的看着花满山。

“我打不过她。”

花满山没敢看她，脸颊的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所以今日你不能杀我。”

“那她今日必须一战。”

花满山用目光扫了秋红翎一下。

“今日不行，你要杀她，先要杀我。”楚小安学着他平静的样子，说着不平静的话。

“我杀不了你。”

花满山耸耸肩，认命的说道。

“所以你们今日不能战。”

楚小安很认真的说道。

“有理。”花满山想了想，认命了，但是认命并不是放弃。

“何时可战。”

楚小安根据目前秋红翎的身体状况，与冒险治疗所要消耗的时间，报出了一个日子。

“五日后。”

“行。”

花满山想也不想的便答应了，然后便抱着长剑，闭目养着神，不再理会楚小安与厨娘二人。

五日后，如果不出意外，就要靠近白家庄了，而白家庄再深行一日，便是白玉集。

即便秋红翎这一战受了重伤，也可以很快得到治疗。

“多谢！”

楚小安起身，道了一声谢，便转身回到了秋红翎身旁，坐了下来。

“帮你要了五天。”

秋红翎将枝上最后一片肉小心翼翼的撕下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这一次她咀嚼了很久，才慢慢咽下，道了一声。

“好。”

二人吃罢上了车，秋红翎褪去冬衣，露出了单薄还染着血迹的内杉，将纤瘦的后背露给楚小安。

楚小安伸手，快速准确的用手指点在了那三处有问题的炁源上，说道。

“我想到了两种办法，但你只有五天的时间，所以只能冒险用最见效最快的法子，但这个法子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即便成功了，你最多只能破一个小境界，永远都不可能再入行律了。”

他的手指缓缓移动，不停地摸索着。

“凝炁结弦，这凝炁就好比棉花，棉花要先被搅碎了敲打均匀，然后做成纤维，合成丝，待凝炁为丝，千万根丝，便反复拉伸捻搓。待千万丝相拥而融，最终炼出的那些充满能量的线，便是弦，结弦。”

“这个我自然懂。”秋红翎低头说道：“只是你这结弦的法子，麻烦了些。”

秋红翎以为楚小安境界未到，只是全凭他人的传授与个人的推演，得出结弦之法的。

但这种法子，事倍功半，所以纠正道。

“结弦之法，以炁源生炁态，炁态收束为几股炁流，再经数百日反复律心捶打，最终收束为最纯粹、最无杂质的能量通道，弦与弦相互之间相辅相成，方为结弦。”

秋红翎微斜着，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又说道：“同样是炁态凝结，若以你那个法子，想要结出炁弦来，恐怕要数千日方成。”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楚小安疑惑了，连在她背上移动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自己的结弦法子，是得益于朱贵灌顶传承。

这有一整套修律的法子，但他依旧到目前为止，只是被强行灌顶到了凝炁境。

从白玉集出来的这段时间，他只是不断地在巩固完善，消化着朱贵留下的东西，并没有真正的开始修律。

难道朱贵传承给自己的律法有缺陷？

但他忽然想到不久前才死去的那八个壮汉。

与那八个壮汉对比，自己的凝炁，似乎比同等境的八人，更稳定、更凝实。

楚小安十分确定，自己的法子，更完善。

并且暗自提醒自己，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与他人的律法多一些交流，互相验证。

“这个暂且不论，我这法子，需要更多时间来一点点解决你的问题，但现在我们却的就是时间。”

“我们现在用另一种法子。”

“好。”秋红翎点头，“怎么做。”

楚小安想了想，解释道。

“剩下这个法子，可以快速见效，但治标不治本，可能还会给你留下一些后症。”

楚小安又将手指按在了了那三处炁源上，继续道：“我观察过了，你这三处炁源倒也巧了，弱也弱的均匀。如果你可以完全控制这三处炁源，三源合一，汇聚出来的凝炁再与其他单独的炁源之凝炁均匀搅拌，先成丝，再为弦，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

楚小安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一个人自凝炁之后，对炁源的感知与控制都是一体的，就算到了行律境，想对自身炁源进行精确的控制也是极难的，对你来说，更是不可能做到的，我在这几天可以助你对炁源进行控制引导，但最终是否能成，要看你自己的能力。”

他这样说，只是因为朱贵留在他脑中的资料里就是这样的。

但他自己的真实状况与这些是有差异的，凝炁境的他，是可以达成对身体炁源的完全精准控制的，这让他一度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即便你可以暂时精准控制了，对你自身境界的提升帮助也是细微的，毕竟这只是一个取巧的办法，不解决你实际的问题。若要从根本解决，就要破源而立新，散炁重修。”

若不是她非要这一战，楚小安真的有把握让她再上一小境，毕竟秋红翎的资质还是不错的。

“弊端是什么？”

秋红翎比较在意这个问题。

万事利弊一体，只是轻重问题。

“当你需要调用结弦时，必须分心在炁源的控制上。”

“所以在战斗中，我将不如以前那般注意力更专注了？”

“是这个意思。”

楚小安将冬衣重新裹上了秋红翎的身体，然后靠到一旁，等待着她的决定。

其实楚小安知道的，她没得选。虽然不知道为何同为鸽子楼，非要闹得这种地步。

“那就这样来吧。”

秋红翎已经穿好了冬衣，回过身来，用语气坚定说道。

“如果你习惯了分心去控制炁源，哪怕真的有一日你再决定破源重修，依旧会对你的专注造成影响，稍有偏差，可能还不如现在。”

他好心提醒着，毕竟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否则偏差性的选择，无异是害人。

“今日你好好想一想，我也需要准备一下。”

楚小安决定给她最后一些时间考虑，而且一旦她决定取巧，那么引导她控制炁源，自己需要养足了精神。

他决定再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