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楚小安利用自己独特的能力，与对凝炁绝对的精准控制，协助秋红翎完成了三源合一。

虽然留下了一些后症，但总算大体还顺利。

接下来的两日，便是她自身对新的凝炁结为弦的方式进行不断练习。

这几天，又来了两波人。

一波都是修武的，他倒是还能对付，便草草打发了。虽然负了点伤，却也没有大碍。

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波人看到了花满山后，他们离开了。

没有发生争执，也没有发生战斗，一切都变得很诡异。

秋红翎在为自己变强而在努力地训练着，花满山虽然看似每日悠悠荡荡，优哉游哉，但他也在不断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厨娘驾着车继续向白玉集走着，而花满山总能用脚步跟上来。

除了休息时厨娘依旧会花痴般的盯着他时，他可能会消失片刻。

但每每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楚小安便会发现他的状态，又好了几分。

花满山此时就像是蓄到顶点的水池，那满满的池水，仿佛时时刻刻都要溢出来。

但若你凝视他，则会被这一滩池水的深邃所吸引，并陷入其中。

而秋红翎的状态很不好，现在的她非常憔悴。

这几日的反复努力，正在一点点的消磨她的精力。

现在的秋红翎，虽然弓弦已然拉的满满，但却露出一不小心就要被扯断的样子。

究竟是她这一支强韧有力的箭射穿到花满山那一谭深邃的池底，还是那池水化作巨浪，将这只脱弦的箭轻易折断。

楚小安不知道，因为两个人的战斗并没有在他面前进行。

他只知道两人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便肩并着肩，跨着一样的步子，说着别人听不到的话，消失在了山坡的那头。

而此地，离白家庄只有半日的路途，厨娘有些无趣的坐着，双腿搭在车板上晃啊晃的，那样子，似乎真的没有在意与她毫无关系的一战。

“要走吗？”

“再等等。”

他要等一个结果，他要看着秋红翎从那个山头走下来。

天有鹅毛落雪，定有鹤氅归人。

而今日的雪，又岂止鹅毛。

可是他从清晨等到晌午，又从晌午望到傍晚，积雪已然没了马蹄，山坡的那头，仍旧未见有身影显出来。

“要走吗？”

“再等等。”

这一等，便是一夜。

厨娘想要找些事情做，便寻了片较干的地方，拾了些干柴生了火。

待火势起来，她便钻入了黑暗，消失了片刻。

再次出现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两只不小的野鸡。

楚小安静静地坐在火堆旁，见到她归来，便不自觉的伸手将野鸡接了过来。

取出黑金短刀，熟练的对野鸡进行去皮，挖空内脏，用锅子内化掉的雪水，清洗去污，慢悠悠的切割起来。

而厨娘看到他这熟练地手艺，竟然眼中闪起了光。

“这手艺，真不错。”

她接过了肉块大小均匀的野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另一个调好了配料的锅子中，闷了起来。

“曾经有一阵子缺了银子，便日日上山打些野味，填补家用。”

楚小安看着她将那些配料的瓶瓶罐罐慢慢收好，便想着什么时候讨要一些来。

“做鸡倒是干净利落，做人反而婆婆妈妈。”

厨娘眼中方才闪现的那点光，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嫌弃，非常嫌弃。

“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也都要承担选择的结果，即便是不可承受的后果，那也是自己走过的路。”

“在这事儿上，那丫头比你干脆。”

厨娘言语平静，不是说教，也不是劝阻，而是在阐述一件事实。

只是明明她看起来与秋红翎差不了多少，口中却叫着别人丫头。

“几年前，鸽子楼的鸽子们在我这里做错了一件事，我原本准备杀上鸽子楼讨个说法。”

厨娘忽然静静地说起了故事，与鸽子楼的故事。

“可是这丫头找到了我，将二十个鸽子送到了我面前，让我给他们一个机会。”

“于是二十只鸽子，都不过被我断了翅。”

“她说，欠我的，会还给我。后来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再后来，我养的狗不听话，跑来咬她。”

“我知道后，就把我的狗，送到了她面前。”

“那八个人是你的人？”

楚小安有些诧异。

“是八条狗。”她纠正道。

楚小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因为他发现对这个厨娘一点都不了解，或者说他以为的了解，都是错觉。

一个厨娘，也是黑榜第十的人物，还将凝炁境的好手当做狗一般养。

或许她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身份，但是楚小安不想知道。

他忽然理解了秋红翎的好意提醒。

“不要懂她，也不要试图接近她。”

|因为她只要认真看自己一眼，你就死了。“

一时间他脸色的颜色变换了几番，而厨娘对此视而不见，又轻笑着说了一句话。

“莫要以为我是好心待你，只是护你这一趟，远不值十个钱，多出来的都是人情。而我这个人欠什么都行，就是不欠人情，所以我会尽量让这十个钱，花的物有所值。”

锅子上的盖子开始噗噗的吹出热气，浓郁的香味融化了这片小小的天地。

厨娘闭上了嘴，揭开了盖子，用不知从哪里取出的一柄木勺，放入锅中搅拌着。

她的动作很轻柔，搅拌的速度很均匀，火光映在她的脸色，竟显出了几分娇媚。

原来会做饭的女子，也真的很好看。

楚小安心中想着，却移开了目光。

月上中天，枝头缀星。

楚小安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然后打了个饱嗝，长长的呼出一口热气。

热气如龙，冲向火种，消散在寒光下。

楚小安远远地看到在山坡的那头，出现了一个身影。

身影有些高大，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然后从山坡那顶端，一路翻滚到这头的坡下。

楚小安又端起了碗，将碗底那一点残渣扒到口中，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当然，即便这个身影是模糊的，楚小安也知道，回来的人是花满山。

来的人当然就是花满山，一个浑身是伤，血污凝结的花满山。

花满山走到楚小安面前，与他隔火相望。

花满山有些吃力的坐了下来，厨娘慌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送到他嘴边，然后用干净的袖子替他擦拭去脸色的污迹。

楚小安静静地看着，直到花满山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

“我输了。”

“她死了。”

花满山两句话，将今夜的温度又降低了许多，连厨娘都觉得自己端着碗的手，有些僵硬。

“说笑罢了。”花满山咧嘴一笑，不小心扯动了脸色的伤口，那个笑容有些狰狞。

楚小安松了一口气，厨娘则是一把将手中的碗一把塞在花满山手中，起身离开了。

“她在哪？”

“回家了。”

家在哪？

楚小安不用问也知道，家在鸽子楼。

“今日我让了她一百步。”

花满山忽然感慨起来。

“我很庆幸只让了她一百步，否则现在的我，应该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很出色，比以往更出色。”

“如果她不出色，她就会死。”

楚小安双手使劲搓了搓，然后用手掌对着火堆，取着暖。

“其实该死的人是你。”

花满山忽然沉下了脸，盯着他。

“你很让人头疼，很多人都期待你的成长，但是你真的很让人失望。”

“很多人？”

“很多人都在看着你，他们希望你变得强大。”

花满山也伸出双手使劲搓了搓，放在火堆旁取着暖。

“我觉得你们是不是，都误会了我？”

“也许只是你误会了自己。”花满山轻笑道。

“去白玉集吧，有些人在等你。”

楚小安沉默。

直到现在为止，搞不明白的事情越积越多，自己倒是越来越有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感觉。

一如曾经那个他，一切随心，事事随缘，生活简简单单的，不该想的不去想。

花满山见他不说话，便调转了话头。

“你们从永安城出来，一路行到现在，她一共进行了八次战斗，击退十八人，击杀六人。”

“因为她身上还没有痊愈的伤，所以我让了她一百步。今日一战，其实很公平。”

“公平对她来说，本就不公平。”楚小安道。

“且不说这些了，此次我回来，是还些事未了。”

花满山忽然一抬头，凌厉的目光看着他。

厨娘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的火堆旁，只有他们两个人，连装着鸡汤的锅子，都不再冒出热气了。

“你知道是什么事情。”

“我知道是什么事情。”

楚小安点点头，然后说道：“我忽然觉得，你输的并不是偶然。”

“为什么？”

“你输在太自信了。”

楚小安将双手缩了回来，揣在袖子里，盯着他说道。

“自信，或许会赢，但是不自信，一定会输。”

“所以你自信到以这种身体状态，来杀我？”

“是的，我也很为难啊”

花满山耸耸肩，伸展了一番身体，只是脸上抽搐的肌肉可以看出他这一身伤，并不仅仅是眼前所能看到的简单。

楚小安看着他，倒是留意到了一件事。

“你的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