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顺利。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赤红眼的主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没料到竟然进展的这么顺利，心中隐隐还有些激动。

楚小安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顺利。

白玉集就在眼前了。

这次是真的就在眼前了，马车就停在了这个他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的破烂牌坊。

上面白玉集三个大字，那个集，下面的木，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这一来一回小半年，还真是宛如隔世啊。

楚小安感慨着，跳下了车，招呼着云川与厨娘下来。

毕竟到了白玉集，就算到了家了。

至少算是个家吧。

自小与老爹漂泊不定，好不容易选了在这白玉集定了居，谁知道没几年老爹便走了。

独自生活的那些年，楚小安还真的将这个小集子当成了一个家。

到家了，自然可以作东，邀请云川与厨娘道家里坐坐。

虽是陋室，倒也自在。

然后他又想起了秋红翎，不知道她的伤好些了没有。

如果她也能来到这里，倒也是会开心些。

毕竟也都算是同生死，共患难过的人啊。

面对楚小安的邀请，厨娘倒是拒绝了。

虽然她心中也是对这个少年的家有些兴趣，但身上的伤，容不得她再过多浪费时间了。

毕竟人也送到了，那十个钱，也收的心安理得了。

楚小安觉得有些遗憾，但在厨娘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后，变得拘束起来，倒也没有再坚持。

“少年，好好活着，待长大一些，姐姐再来寻你，做一些开心的事情。”

厨娘甜甜的回眸一笑，便解下一匹马，翻身上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楚小安的视线中。

云川见他还愣在那里，保持着拥抱的动作，便转了个身，自顾自的进了这白玉集。

楚小安连忙跟了过来，心情不错的向她一一介绍着白玉集来。

“这家铺子是老李叔的，老李叔很抠门，比张婶都要抠门。”

“说起张婶，前面那谱子就是张婶的，虽然张婶不会缺斤短两，却锱铢必较，一分一毫都不会让。”

“这边六爷的烧饼，芝麻香，烧饼里的酥油更香，尤其是刚出炉的烧饼，世间美味，就是六爷不地道，这烧饼每年都要涨一个钱。”

“看那边……”

楚小安刚指着不远处一座小楼要说些什么，忽然停住了，然后尴尬的咳了咳，手指挪到了另一处地方。

毕竟方才指过的地方，是白玉集的红雅居。

红雅居，是寻乐的地方。

是男人寻乐的地方。

楚小安依稀记得自己来过一次，倒不是寻乐，毕竟这里也不接待小孩子。

他是来寻找自己那没用的老爹的。

若不是不厌告诉自己，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老爹竟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不厌倒是摸着他的头，温柔的看着他，跟他说。

“老爹心里累，如果来这里可以让他开心一些，不是很好吗？”

那时的不厌，一定早就知道了红雅居是什么地方，但她从来都不告诉自己。

毕竟这是一个可以让男人快乐的地方，而他，还只是一个男孩。

云川忽然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直直的目光，让他有些脸红。

他觉得云川似乎误会了什么，于是连忙解释道。

“我和不厌来这里找过老爹……”

云川还是直勾勾的看着他，看得他心中发麻。

忽然，她开口说道。

“你就没发现吗？”

“什么？”

楚小安楞了一下，不知道云川想说什么。

“没有人。”

云川神色凝重。

没有人。

是真的没有人，至少从踏入白玉集以来，这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

正值腊月十七，此刻刚过晌午。

白玉集虽然不大，来往行人平日里倒是挺多的。

即便这天寒地冻的，倒也不至于冷到没有人敢上街。

而现在，街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云川与楚小安同时想到了不久前在白家庄的遭遇。

幻阵？

难道白玉集也遭了难？

正想着，却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小安，这边，小安，小安……”

声音压的很低，却又是那种撕扯着嗓子发出来的。

两个人循声望去，目光竟然停在了红雅居。

在二楼，一个窗户半开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子挥舞着手中的帕子。

这个女孩子，楚小安倒是认识的。

她叫小追，陆小追。

她是红姨的姐姐的女儿。

但是这个姐姐，并不是红姨的血亲，而是一个生死之交的姐姐。

红姨的姐姐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临终托孤，将小追交给了红姨。

当年红姨在南国还有些名号，只是因为个中变故，躲到礼国这小小的白玉集过起了清闲日子。

说是清闲，却是开了这红雅居，讨了生活。

当然，这些都是小追告诉他的。

当然，他与小追相识，依旧是因为那唯一一次来这里寻找老爹。

后被小追问了住处，便隔三差五的去寻自己玩耍。

只是老爹去世后的那几年，小追被人接回了南国，再也没有回来。

没想到，今日又见到她了。

“她在唤你，还不进去。”

云川瞥了他一样，倒是先走在了他前面。

他本来有些尴尬，但仔细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什么要尴尬。

想到这，便神态恢复了正常，紧跟在了云川身后。

见二人动了，二楼小追的声音又嘱咐着。

“后面，后面。”

二楼那扇窗户，很快便关闭上了，街道又恢复了宁静。

红雅居的大门是关着的，云川轻轻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后面怎么走？”云川扭头问他。

红雅居的后门，小追以前是对他说过的，只是他一直在没有来过这里。

他四下打望了一下，又想了想，便向左边走去。

走到尽头，向右拐，果然发现了一个窄窄的楼梯。他并没有顺着楼梯上去，而是绕道了楼梯后面，又向前走了写距离。

然后他找到了一扇门。

这扇门与墙壁浑然天成，若不是仔细观察，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这才是这红雅居真正的后门。

左侧这个只能进，右侧还有一个一样的门，只能出。

而方才经过的那个楼梯，是通向二楼护院住休息的地方。

两人推门而入，里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两侧各有两扇门，门都是紧闭着的。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小厅，这个小厅自然是在正门大厅的后面。

虽然这个小厅被打扫的很干净雅致，却又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两人刚到这挺中，便听到小厅另一侧门的外面传来一阵“噔噔噔噔”的声音，伴随着红姨的声音，门被推开了。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就不能慢一点。”

话声刚落，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在了楚小安身上。

是陆小追，也只有她，每次与自己见面都以扑过来作为问候的方式。

只是几年未见，当年那个受弱多病的小丫头，如今也变得亭亭玉立起来。

感受着少女柔软的身躯，紧紧地抱着自己，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于是他将小追从自己怀中揪出来，在少女不解的表情中，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道。

“大姑娘了，要矜持。”

听他这么说，小追脸颊微微一红，却又轻哼了一声，又一把将他抱住，将脸埋在了他的怀中。

“就让我抱一会。”

小追低声说。

“呦，还真是小安啊。”

红姨说着话，走了进来，方才小追口中念念叨叨的小安哥，还真是他来了。

对于楚小安，红姨是爱屋及乌的喜爱。

红姨对他死去的老爹有爱慕之心，却从未说出过。

即便当初他老爹来过几次这红雅居，她也未曾表露心思。

不说出口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感情。

所以当年每每小追去寻他玩耍，她也从未阻止过。

可惜造化弄人，她爱慕的那个男人，竟然莫名的死了。

所以红姨便将对那个男人的感情，全都转移到了楚小安身上，总是托人隔三差五的给他方便。

偶尔她也会走出这屋子，到那座宅子前的树下，远远地看着。

当然，这些事情，楚小安是不知道的。

见红姨以那样温柔慈爱的目光看着自己，楚小安多少有些感到不适。

“见过红姨。”

他尴尬的抬起手，向红姨点头问候。

云川则是静静地站在了他身后，一声不响，就好像当初第一次看到她的样子。

红姨倒是没有在意云川的态度，而是连忙招呼着往楼上去。

小追倒是终于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然后仰着头，赌气似的说道。

“哼，以后再也不抱你了，身上都是臭的。”

说罢，她便快速的越过了红姨，跑上了楼。

他低头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股子酸臭味。

毕竟这一路赶来，未曾有过几次歇脚，有些味道，到是正常。

“青梅竹马？”

待厅中只有两人后，云川忽然在他身后问道。

只是这声音夹杂的情绪，怎么感觉似笑非笑的。

他忽然靠近了些，鼻子在云川身上嗅了嗅，却只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

云川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后退了半步，然后说道。

“从来没有听不厌提起过。”

她这么说，楚小安认真想了想，还真是。

不厌和小追相识的日子的确很短。

毕竟老爹每次出远门，总是带着不厌，而他们不在的日子，小追来寻他的次数才变得多了起来。

尤其是在老爹去世前那两年，他与不厌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多，而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而老爹去世后，不厌又没多久被人接走了。

接着又没多久，小追也被人接走了。

结果没想到时隔了这些年，再次看到她们两个，竟然也是前后脚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