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本就国弱,这一代国主更是无能,若不是一条大江作为天然屏障,南国郡县早就被蚕食殆尽。
而这一代的国主夫人,倒是一个厉害的奇女子。
南国国主好女色,而南国的国主夫人倒是好权势。
于是南国国主从此不问国事,日夜宣淫。
反倒是这国主夫人,将这南国大小事宜料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这南国国主,为何会与小追扯上瓜葛?
似乎知道楚小安在想什么,红姨又是叹着气,回忆着往事,娓娓道来。
“小追的母亲,我那苦命的姐姐,原本是南国大户人家的女子,怎奈豆蔻初开,懵懵懂懂便与一个男子私定了终身。怎谁料到那个男子有家有室,死活不再接纳她。可怜我那苦命的姐姐,背上了不洁的名声,被驱出家门。”
“谁知那时她已怀有身孕,只能暗自生下来,交于我照料,自己又去寻那男子。”
“谁知半路染了风疾,竟一命呜呼了。”
“后来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的,那男人竟然知道了我那苦命姐姐给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便派人寻到我这里来,要接回去好好补偿欠我姐姐的债。我见他这些年竟然有些能耐,家大业大起来。”
“你也看到了,我这红雅居,哪里适合小追长久生活下去,便想着让他接回去,小追做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比在我这受苦的好。”
红姨说着,便泛出了几滴泪水,哽咽起来。
其实结局楚小安已经想到了,无非是那男人,将小追接回去,为的是卖女求荣罢了。
原本这些话不该让小追听到的,但是他知道,小追远比她看上去还要坚强。
小追什么都懂,她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
小追知道,楚小安知道,红姨也知道。
所以即便红姨道出了小追母亲的那些不堪往事,也不会给小追带来多少情绪上的影响。
“小安哥哥,红姨不要我了,你再不要我,我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了。”
小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他面前闪啊闪的。
其实小追并不是有多伤心,毕竟在她心里,一直以来红姨才是她的母亲。
对于那个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的母亲与那个不怀好意的父亲,小追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这丫头,瞎说些什么,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红姨嗔骂着。
“我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去做个了结,你跟着我只会让我分心,我说给你多留些银子,让你去永安城呆一阵子,你自己不答应。”
“可是我没有去过永安城呀,而且把我一个人扔到那里呆着,红姨你就不怕我被人欺负!”
小追一抹眼泪,与红姨针锋相对。
“什么叫把你一个人扔在那里,明明已经都帮你安排好了,那里自然会有人照顾你。”
红姨对于小追的无赖行径没有了好脾气,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丫头,越长大,越喜欢与自己作对。
“我不管,我就要小安哥哥照顾我。”
小追将脸埋在楚小安怀中,装死起来。
“红姨,既然我回来了,你若有事情就安心去,小追我来照顾。”
楚小安像当初不厌护着自己一般,护着小追。
他觉得,既然当初不厌作为一个女孩子都可以照顾自己,那么现在他已经是个男人了,照顾一个小丫头并没有多难。
“小安,这里已经不能呆了。你若愿意,便带着小追去永安城,暂且投靠我一个旧友,待我事情了结了,再来寻你们。”
红姨本来是心中犹豫的,但想了想,反正小安也刚从永安回来,自己此时退一步,这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对于小安,他是放心的。
可她又哪里知道,在永安城大小街道告示栏上,还贴着楚小安的悬赏。
“白玉集不能呆了?”
楚小安停下了安慰小追的手,皱着眉头问红姨。
“这白玉集,怕是要出大事了。”
红姨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既然她说要出大事了,那一定要出大事了。
“最迟三天,咱这里剩下的的几户,都要逃到别的地方了。”
红姨还是对补偿的事情耿耿于怀。
“红姨,我要先回家看看,还有些事情要做。”
楚小安想着与朱洛的约定,她应该还在这里等着自己。
而自己应该先回去看看,再与朱贵老头说几句话,其他的事情,先搁在后面吧。
然后他将小追从自己的怀中揪出来,安慰道。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明日傍晚,我来接你。”
他觉得用一多天的时间来处理事情,倒是够了,也顺便让小追帮红姨收拾一下东西,说说话。
小追乖巧的点点头,在这种事情上,她自然有分寸,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都知道。
懂事的话,就不会成为小安哥哥的负担了。
她是这样想的。
他与云川便不多逗留,在小追不舍得目光下,早早地离开了这红雅居。
从红雅居到他的宅子,本不需要走多少路,但是避免引人注意,楚小安特意绕了路。
万幸,这一路上没有被人遇到。
换个角度说,他们这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一个人。
这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
因为是寒冬腊月,宅子外的那片树林,早就被集子里的人们拦腰砍断,拿了回去做加工,制造些器具使用。
待到开春,土里的种子逐渐发芽生长,慢慢再独当一面。
可惜这片林子,从来没有超过五年以上的树。
这让他从小希望在家门前有一颗参天大树,然后时长爬到树顶端,眺望远方的想法落了空。
倒是院子里那棵银杏树,还有那棵老槐树,倒是越来越有规模了。
尤其是那棵银杏树上,零星还有些许金黄色的叶子,与银色的雪交相辉映着。
楚小安推门,门没开。
他再推,门开了。
咯吱咯吱让人挠心的声音,是老旧木门临终前的呻吟。
门开了,并不是向两侧开的,而是轰然倒地了。
门板倒塌,将院子中厚实的积雪砸的飞了起来。
“蛮宽敞的。”
云川看了他一眼,径自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
只是多了一个衣冠冢。
“这是?”
云川还不知道朱贵的事情,楚小安也没有跟他说过。
“朱贵,最有钱的那个。”
他说。
云川情绪有些复杂。
知道朱贵已经离开了这世间,还是师傅告诉自己的。
只是没想到叱咤风云二百多年的朱贵,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竟然最终落得这一方小小的院子,这一个小小的冢。
她走到朱贵的衣冠冢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无论如何,朱贵都是一个值得让人尊敬的人。
尽管他与自己的师傅有些敌对;
尽管他与几个国主多有争执;
尽管他手上染了太多鲜血;
尽管他独揽了世上太多珍宝。
对于朱贵这样的人来说,早已不能用善恶对错来评价了。
他就是一段历史,无论过往如何,最终留下的是大陆子民世世代代都不会遗忘的记忆。
“他到底死没死,这个还真不好说。”
楚小安忽然说道。
毕竟当日他亲眼看着朱贵随光而去。
毕竟他遭遇了摘星楼的轰然消失。
他没有到那个境界,无法判断那究竟是炁竭而亡,还是律满登天。
“不过无论怎样,他都不在了,不在的人,还是需要缅怀一下的。”
说罢,他与云川并立,也鞠了一躬。
院子还是老样子,这衣冠冢也是老样子。
那把已经成为了墓碑的铁锹柄,经历了许多日的风吹日晒雨洒雪埋,变得越发古朴起来。
“有人来过。”
云川忽然看着树下那个椅子说道。
椅子还是那个椅子,楚小安时常躺在上面仰望天空的椅子。
一个干净而又完整的椅子。
这椅子太干净,?太完整了。
有人来过,坐过。
椅子上只有薄薄一层落雪,将椅子粉饰的像一个艺术品。
“人还没走。”
楚小安看到了堂屋的门是半掩着的。
他并不认为屋里的人,是天食坊的萧掌柜。
他觉得,应该是朱洛。
半掩着的门被打开了,他果然看到了朱洛。
“来了。”
“来了……”
朱洛问,楚小安答。
他有种上门做客的感觉,可这明明是自己的宅子。
“进来。”
朱洛看了一眼他身旁的云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又进去了。
嗯,这的确是自己的宅子。
他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进屋,屋内被打扫的非常干净。
不但干净,还特别暖和。
不但暖和,还富丽堂皇。
这,应该还是自己的宅子吧……
楚小安内心的坚定有些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