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城门的时候，例行公事，他还是被一番搜身和检查身体的异常。

待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被放了进来。

李二哥因为换班，回去休息了。他不在，反而让楚小安安心了许多。

楚小安没有直接回到宅子，而是先备着鱼篓到了集市。

犹豫下雨天，集市的人很少。

他寻了一处角落，将鱼篓摆在面前，打开盖子，假装等待着买主。

但实际上，那隐藏在斗笠下的眼睛，正透过缝隙，不住地向四周观察着。

他觉得应该会有人跟着他，当然，这只是感觉。

直到雨越下越大，开始模糊视线，街上再也看不到行人。

他也没有等到跟踪他的人。

或许只是他的错觉。

他有些失望，原本对这件事他是期待的。

如同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一般，总是对那些离奇的，怪异的事情充满了好奇心。

尤其是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种心中的蠢蠢欲动，是隐藏不了的。

也许是话本看多了吧。

楚小安起身，盖好篓子，然后加速跑向宅子。

这个时辰，不厌应该还没有回来。

他还有时间，用这条鱼，做一顿热乎乎的好饭，等待不厌归来。

但是他没有料到，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发现，不厌已经回来了。

不但不厌在，还有一个人也在。

云川。

楚小安已经不太能分辨出，究竟认识云川，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记忆卓越的他，唯独在那个这里栽了跟头。

见他回来，不厌脸上并没有挂着因为他私自外出而生气的情绪，这倒是让他心中惴惴不安。

不露声色的生气，才是真的生气。

他一脸乖巧的坐下，讨好似的以笑相对，若不是云川也在一旁，怕不是要开始撒娇了。

不厌见他这般，倒是觉得好笑，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有说因为这件事而说他。

“她是云川。”

不厌向他介绍着，眼中却是隐藏了些什么。

云川垂着头，还是如她习惯的那模样，垂着头，只是在不轻易间显露出她那张怯弱的脸，而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云川向他点头示意。

他却有些不满意的说道。

“云川，你还是这么冷淡。”

原本只是很随意的一句问候，毕竟云川对人的冷漠他是领略过的，只是毕竟两人也算一路同行过，许久未见，还这么冷漠，未免有些让他心中不是很愉快了。

只是他没想到，他简简单单的一句小抱怨，却让不厌与云川变了脸色。

不厌一脸凝重，云川则是瞪大了眼睛。

事情，看样子有些和想象的不一样。

“小安，你见过云川？”

见不厌这么说，楚小安似乎明白了什么。

按照她的说法，今日应当是自己与云川的“第一次见面”才对。

但是自己的行为，对她们来说，偏离了轨迹。

那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在不厌与云川的注视下，楚小安决定道出真实的情况，那些奇怪的梦。

他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而不厌与云川也没有在中途打断过他。

仿佛他是一个精彩的说书人，而她们是两个非常安静的听书人。

凭借出色的记忆，楚小安用了两个多时辰，将梦中那些奇怪的机遇简明概要的讲述了出来。

趁着不厌与云川沉默思考的时间，他起身，去厨房舀了一瓢凉水解渴。

他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

虽然目前的情况来看，总归有些地方是不对的，至于是他不对，还是她们不对，最后都会有个结论。

他忽然又想到不久前出城，在溪中捡到的那把刀，以他的记性，方才竟然忘记说了。

难道是躺在床上太久了，脑子开始不灵光了？

他又灌了一口凉水，让冰凉的水冲刷着身体的疲惫，也顺便借助着凉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回到屋中，不厌与云川还是保持了那样沉默思考的模样。

于是他又在二人的注视下，将今日出城的事情交代了一番。

这一次，云川的表情变化的比不厌频繁许多。

终于，云川先打破了这个僵硬的局面。

她伸出了一只好看的手，然后一把短刀出现在手掌中。

乌青的短刀，楚小安是见过的。

即便如此，他也皱起了眉毛。

“这是‘矩尺’。”他说。

“是‘矩尺’。”云川点点头。

“但是，我见过的‘矩尺’。”他有些不解道：“可没有断啊。”

因为在云川手中的，的确是半把“矩尺”，刃尖的部分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留下短短一截刀柄，与三指长的刀身。

所断之处，宛如被切的豆腐一样平整。

这些刀本就已经削金如泥了，何况刀体不可熔、不可锻，究竟是什么东西才会像切豆腐一样的将它斩断了？

“我的刀，一直都是断的。”

云川怯弱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让他为之一楞。

“断的？”

“一直都是断的。”她说。

她没有骗人，楚小安也不认为她有必要骗人。

“我觉得……”不厌忽然开口了，她将双手叠放在腿上，脸上没有了笑容，那表情，让楚小安有些陌生。

在他的记忆力，不笑的不厌，就会很陌生。

这种时候，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被说出来。

比如当初老爹的离世。

“你病了一年多，一直在沉睡。”不厌娓娓道来：“你病倒之前，的确出了趟远门。”

“去永安？”

“对，永安。而当时我出了趟远门，并不知道你出去了，当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门。”她说：“而你一年多之前，沉睡不醒的你，被人送回来。”

说到这，不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到箱子里寻找了一番，找了许久，才从箱底摸出了两样事物。

她将那两样东西放到桌上，楚小安大惊。

一枚朱红玉饰，里面包裹着一颗闪亮的星；

一枚墨玉配饰，里面包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鸽子。

“这是你的东西。”

不厌将东西放在他手中。

“这不是我的东西。”

楚小安自然在梦中见过的，一枚聚星楼的授物，一枚鸽子楼的授物。

这，都是朱家的产业。

“朱洛说，这些都是你的。对了，朱洛就是当时将你送回来的人。”

“你见过朱洛？”

他激动地差点站了起来，于是又问：“楚小刀可曾见过？”

然而不厌却没带微蹙，表示从未听过见过。

“但是朱家不是突然全部消失了吗？”

“确切来说，是将你送回来后没多久，朱家才突然消失的，没有一点征兆，一夜之间，所有的朱家产业，统统易了姓。”

“朱洛也不见了？”他又关切的问。

不厌点点头，只是见他似乎与朱洛有相识，很是疑惑。毕竟那是朱家，大陆上最有钱的朱家，而朱洛是如今朱家的当家人。

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会让自己这个门都很少出的弟弟与朱洛有了牵扯。

楚小安看着两样东西，久久不语。

梦境与现实交叠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忽然看向云川，情绪变得不稳定。

“无迹，无迹组织。”

云川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无迹组织啊，还是你告诉我的。还有九把刀……”他指着云川手中的断刀，急切的说道：“无迹组织、九把刀、无迹令，都是你告诉我的！”

云川怯弱的脸上挂着疑惑，然后轻声回答。

“不，从未听说过。”

“黑榜，还有黑榜！”

在他有些激动的情绪下，云川终于点了点头。

“黑榜是有的。”

“厨娘、还有遮雨，白面遮雨。”

“这个方才你提到过，但是这两人，只有耳闻，未曾一见。”

楚小安忽然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失了智。

现在的自己，更应该听他们说，而不是将那些不确定究竟是梦中还是现实而混淆的事情吐出来。

想到此，他便让不厌将前前后后的自己记忆乱掉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而不厌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先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去往了永安，待不厌发现他离家数日未归，才托了人周边的城镇去打探，甚至还张贴了寻人告示。

再后来，永安城的聚星楼来了人，告诉她楚小安在永安出了些小麻烦，陷入了沉睡，不久便将他送了回来。

这一睡便是一年多，待他醒了，除了大病一场，又在床上躺了十日，身体才缓过来。

其间，没有过任何特别的事情发生。

楚小安又问了一些礼国的事情，比如摘星楼、比如礼国公；不厌也都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出。

然后他就发现了一件事。

有些事情，结果与他梦中所经历过的一致。

但是事情的发生时间与事发原因上，有出入。

尤其是关于白玉集的出入最大。

梦中那个生活了多年的白玉集，按照不厌的说法，自己从来都没有去过。

而且现实中的白玉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塔。

一座高越二百余丈，周围长满了被瘟疫污染的植物，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被瘟疫侵蚀过的野兽占领为穴的地方。

他再次将视线放到了那两件事物上，向不厌问道：“朱洛与你说，这两样东西真的是属于我的？”

“她料到你会这样问，所以让我告诉你，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一样也是你的，但是她没有说是什么，她只说你是知道的。”

不厌虽然好奇那个不能说的东西是什么，但是如果楚小安不主动告诉她，她是不打算问的。

楚小安又是一惊。

还有一样。

她说的是金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