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的小年需要在家里静等化形时间结束,据说只要变回精怪之躯伤口便会立马痊愈。这小胖子现在疼的话都说不利索,动一下都能嚎半晌,如果没今天这档子事,张杰都不知道他会如此怕疼。
无奈张杰只好一个人出门去买文具用品,从文具店到书城,循着清单整整跑了两个多小时才算是买齐。甚至有些练习册还得预定,在柜台询问处接待员不止一次暗示贴点好处费,说是只有这样就能让他早点拿到这些热门练习册。
“最好卖的都已经排到下个月了,要不要你自己想清楚啊。这册子全国都在用,里面全是重点知识点,有这一份,其他册子有没有都无所谓!”
这才小学,就整的跟高考一样,有这个必要吗?还是说现在时代竞争激烈,以至于不得不从小孩子抓起?
暗道一声晦气,张杰臭着个脸递过去一把零钞,全当是破残消灾。互相留下微信号之后,提着大包小袋地走出文具店,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下午四点,回家还有点早……这还没到饭点呢。”
叫停一辆出租车,张杰还没来得及坐稳当,一张络腮胡脸就从驾驶椅的边上移了出来,就像皮影戏里的角色出境,语气满是惊讶。
“哎兄弟又是你啊,咱们又见面了!”
张杰抬起眼皮打量了一番,莫名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的同时,这一脸的络腮胡也给了他提示。
“今天早上的人民医院?”
这话听着就像是暗号,可偏偏人家却听懂了。
“哎呀缘分呐,没想到一天还能还能碰上两次!这城市可真小。”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一股尴尬的气氛在出租车内开始弥漫,想想早上说的话,络腮胡不由得老脸一红,本以为萍水相逢,谁知道是花开二度啊!
打招呼最万能的‘吃了吗’也有些不合时宜,撇去不上不下的钟点不说,人家肾脏不行,吃的能有啥好东西,想要沾点盐怕是都得按颗数。
也还好络腮胡是个大心脏,尴尬过后就恢复了正常。
“兄弟去哪儿?还是西郊绿城新村?”
张杰想了想,正要开口回应的时候,瞥见了黏在手机壳上的一小张笔记本撕页。清晨小梦庄一游的场景又浮上了心头,老张答道。
“呃……去城南派出所。”
反正还有时间,去看看江淮子的据点也不错,张杰对这个小老头的印象还算不错,想必同为人族,应该不会加害于他。
更何况,城南也算是张杰的老家。
作为整个城市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老城区,城南的定位有些尴尬。早在上个世纪作为城市重心发展,棋牌室,茶楼,老式电影院等等设施都建设在此地,甚至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市政方面还追加投入了一座剧院。但在逐渐加速发展的现代,城南的大批设施已然变成了累赘,大澡堂,批发市场都被贴上了时代的印记,不过几十年,就已经‘老化’成了历史。
而张杰的双亲就住在城南,他在这个城区生活了十多年,经历了小初高。从光着屁股跟隔壁邻居玩捉迷藏,到穿着背心顶着烈日打篮球,直至穿戴整齐地参加高考。
这个城区见证了张杰的成长,也潜藏着他的许多回忆。
“城南?好久没往那边跑,路都有点不熟了。”
话虽如此,络腮胡的语气并没有不耐烦。
“上次拉车去城南还是一年前的事,也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人,好像是……一对老夫妻来着,两人都挺爱聊天的,就这段,望云路这条道经常堵车,有老人在我也不好意思听广播,我就跟他们闲聊。哎……真的可怜。”
张杰明白,望云路是最为古旧的老街,双向单车道的两边不仅没有设立栅栏,时不时地还会横窜出几辆电瓶车,卖烧烤和面食的移动小摊几乎驻扎在了这条路上。
四通八达的小巷成为摊贩的天然庇护所,再加上居民多是固执而守旧的老年人,不配合工作的情况时常发生。市政方面而言,维持秩序成本太高,长久以来便形成了特有的摊贩一条街。
这也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卖水果的小三轮车轱辘一瞥,半个屁股就能横进车道里,稍微不留神就能蹭掉你一整块的漆。要是凑上烧烤摊列队,等你挪出望云路怕是整辆车都带着一股孜然粉的味道,一脚油门下去,喷出来全是烤鱿鱼的香气。
“然后呢?”
“子女不孝啊!那个小老头还行,生气了最多哼唧两下,老太太就不行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两老人的退休金也就千把块,平时一碗闷南瓜都能分两天吃的那种,说是除了鸡蛋就没怎么碰过肉,攒下来的钱啊,本来都打算给儿子买新房。”
络腮胡说的有些激动,他的唾沫四溅,像是代入老年夫妇似的,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小子倒好,骗父母说是要投资新产业,前脚拿了钱后脚就去赌!不过三天的功夫啊,万把块钱就这么玩光了,结果这小子直接带着老婆跑了!你说气不气!这还没完呢,过几天还有人上门说他们儿子借了网贷,找不到人就让他们还。”
“我滴个乖乖,这玩意儿利滚利是真的狠,过两天就是一笔新账,这不是扒皮,这是在榨人家的骨头油啊!不还就是泼油漆,刷红墙。老一辈要脸呀,这东西得有多扎眼,一传十十传百地就全知道了,可怜人家两口子啊,一辈子清白就栽到这倒霉儿子手里去了。”
“那老太太愁的牙齿都给掉没了,还有那个可怜的小老头,本来就高血压,直接给人家气的呀,眼睛一翻差点就没了。”
张杰点了点头,黄赌毒这三样碰不得,这也算是他家的祖训。
“这也算是报应吧。“
“兄弟这话什么意思?“
“古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失败的家庭教育只会产出社会低能儿,那对老夫妻自然可怜,但能说他们没有丝毫的责任吗?“
“嘿,这话我就爱听,但就是看不惯老人家哭,哎……都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罪。”
络腮胡的右手架在车门上,透着后视镜看向张杰,笑得就跟个杀猪佬似的。
“要是我儿子给我整这一出,我得先把他腿给打折喽!”
也是个暴躁老哥,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