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石轰轰，将匈奴行动流畅的队伍阻断之后，他们罕见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匈奴的作战方式便是倚仗着骑兵的速度优势，对于攻击目标进行源源不断的突袭，就算目标是城墙，也是如此。

之所以匈奴兵难缠，被大汉普遍排斥，便是因为他们那来去如风的姿态，难以对抗，难以限制，难以歼灭。

不过，匈奴骑兵在攻城战中有着天然的弱点，那便是无法脱离城墙的存在，任凭他们肆意奔腾，目的只有一处。

只要在他们必经之路上投下巨石，能够砸死人不说，更是可以限制他们引以为傲的速度，一些匈奴骑兵躲闪不及，直接撞在巨石之上，战马双腿顿时折断，马上的士兵也被掀飞了出去，骨断筋折者有之，葬身同伴马蹄下的亦有之。

在投石器投入战场的那一刻，汉军便占了绝对的上风，只是这份优势能够坚持多久，还要看投石器能够使用多长时间。

哲别背负弓箭，暗暗抹了一把冷汗，方才一枚巨石刚好落在他的左侧，在那一刻他的脸上都能够感觉到巨石降落的狂风，就差数尺，他便会葬身石下。

“下令全军，小心规避巨石！”

他高声叫道，让一众匈奴骑兵注意躲闪。

其实这条命令几乎等同于一句废话，巨石降临，无论是出于求生本能还是出于对敌经验，士兵们理所当然会进行躲闪，根本不需要将领进行指挥。

当然，自行规避巨石的匈奴骑兵没有了将领的指挥，阵列必然会极为杂乱，虽然也不至于失了方寸，像闷头苍蝇一样乱跑，但在混乱之中也没有了反击压制的机会，被城头汉军射得抱头鼠窜。

而短暂的混乱之后，在众将官的指挥之下，他们绕过挡路的巨石，重新对封死的城门发起冲击。

当然，巨石速度极快，只能尽量规避，依旧会有士兵葬身石底。

哲别看着自己麾下的战士一个个成为石下之鬼，心下异常悲愤，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城上投石的问题。

他的作战方式并不是像木华黎那样身先士卒，而是将指挥权交给身旁的副将，自己一人随着普通士兵一起冲杀，暗地里却是在寻找机会，仰仗着他那神乎其技的箭术偷袭表现神勇的汉军士兵。

在玉门关时，葬身他弓下的汉军士兵数量有二三百人之多，这还是铁木真有意放缓节奏的结果，只不过，没人统计便是了。

而现在，他盯上了投石器，如同隐藏在丛林之中的猎豹一般。在确认对方大体位置之后，他便驱马来到城下，看也不看，刷刷刷射出五支箭矢。

他的箭术，在匈奴军中仅次于铁木真，也是能够在移动的马背之上一箭射中大雁的神射，虽然看不到人，但那五箭依旧刺穿了三名正在操作投石器的汉军士兵，直接让那架投石器停止了攻击。

仅仅通过观察片刻城上汉军的动向，便可以大概判断出对方的所在位置，以不可思议的技巧盲射得手，哲别的箭术，完全不愧是匈奴第二神射。

甚至说，在预判敌人位置这方面，他比铁木真更强。

而阳关之上，项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阳关城上总共只有八架投石器，一架停止自然引起了项明的注意，他简单了解一下情况，知晓了这些人都是被敌军射死，当即明白了敌方军中有一神射手，在疯狂攻击操控投石器的汉军士兵。

要知道，这些士兵所在位置都是匈奴的视野盲区，加上他们还在不断移动，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举击杀三名操作投石器的士兵，这种能力万中无一，非是顶级的神射手，根本不可能做到。

他将这件事情说与李儒，李儒思索片刻，仿佛正在记忆中寻找，过了一会，这才想起什么似的，对项明道：

“某一直怀疑，敌军之中有一超凡的神射存在，在玉门关时，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几名士兵被贯穿喉咙，入喉角度都是分毫不差，当时，某便断定，对方便拥有着一名神射。”

“只不过，某一直找不到那名善于射箭的匈奴敌将，加上这名神射好久没有出现，也便忽略了此事，实在惭愧。”

李儒羞赧道，事实上，连日的劳累疲惫，加上之前的大雪使得匈奴未能攻城，一时间让他忘记了此事，故而言语有一些结巴，不敢直视项明。

“无妨，先生守城极为辛劳，忙中出错忘记此事也是情理之中。”

项明出言安慰道。

“此人箭法如何？”

这个问题，项明是冲着杨机问的，李儒不知晓对方水平不打紧，杨机可是苍天之下最顶级的射手之一，他必定能够根据对方的表现判断敌人的实力，就像一眼看出铁木真是和他同级别的射手一样。

这也可见项明对于元史的认识仅停留在极少的几位名人身上，对于哲别他只知其名不知其能，否则，他便可以轻易地判断出那名持弓杀人的敌将便是哲别。

杨机已经看到了投石器处士兵的惨状，斟酌一下，这才道：

“对方箭法一流，不过还没有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大概和王勇半斤八两。”

“也就是说，比某还差着一点。”

可能是担心项明不知道王勇是谁，水平如何，杨机又补充了一句。

但这一句可能便是画蛇添足，王勇的箭法项明也曾在战场上领教过，与庞万春的射手之斗也在山上看到过，所以大概也能对比此刻重新潜伏在暗中的敌将水平。

“那便交给你吧，至少让他不能再影响到城墙上的投石器。”

项明摆摆手，让杨机出动。

“诺！”

出现了这样一个级别的射手，杨机也是跃跃欲试，浑身战血沸腾到了顶点，当下瞪着鹰眼，紧盯城下，意图寻找那名敌军神射。

哲别丝毫没有感觉到危机将至，又如法炮制地将其他两架投石前的汉军士兵射穿，一时间，方才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投石器瞬间停止了投射，匈奴骑兵也得以喘息，继而更加猛烈地进攻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