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鸣山林间。

赵闲背着小妮子行走，脸上满是古怪笑意。

小寒问过几次笑什么，赵闲却没有回答。

十几个兔儿相公围着动手动脚眉眼含春，也不知那艳福不浅的小子，有没有被伺候的腿软脚软。

赵闲心中恶寒，暗道本少爷帮你把银子掏了，也算仁至义尽。

小妮子趴在少爷背上，折柳枝编了两个柳环，少爷头上一个，自己也带了一个。

想给老琴师戴一个，又觉得人家是长辈，怕失了礼数便作罢了，倒是老琴师觉得受了冷落。

这次小寒丫头还带了铁锅，想着给赵闲炖些滋补的吃食，毕竟昨天少爷回家后，吃了好几碗白米饭，体力消耗太大。

铁锅由老琴师背着，一行人倒是像一家老小去山里务农，没有半点修仙的样子。

到了瀑布的石坪之上，赵闲便笑不出来了，扎好马步继续接受痛不欲生的折磨。

小寒倒是习惯了些，从包取出食材，开始洗菜支起铁锅生火。

拿出鱼线给老琴师，让他寻找木棍做了根鱼竿，在瀑布下的深潭里钓鱼。

老琴师倒是颇兴致，坐在石坪边沿认真垂钓，时而拿起小寒泡好的茶碗喝一口。

景色很美，赵闲却没有半点心思去欣赏，依旧浑身大汗淋漓，咬着牙苦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一个时辰后，鱼汤的香味在这山林里飘散，赵闲已经倒下十余次，又爬起来十余次，神志有些恍惚。

淡淡的香味传入口鼻，让他觉得浑身放松了少许，连那疼痛都轻了几分，似乎有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在轻轻抚摸的痛楚。

赵闲神志猛然清醒，这不是鱼汤的香味带来的，也不是幻觉。

闭上眼仔细感受，确实有一团温暖的东西，在身体内部凭空出现，缓缓驱散身体的痛楚，很弱小微不可见，却真实存在。

“哈哈哈哈..”

赵闲狂喜，疲惫不堪的身体竟然蹦了起来，又连忙小心翼翼的扎好马步，怕这唯一能缓解疼痛的东西消失。

“小寒，少爷我感觉到了，腰间穴位微微一热，就是书上写的那种，少爷我真是修行天才，这么快就感觉到了，哈哈哈..”

小妮子放下木勺，愣了稍许，也是面漏喜色：“是吗？少爷真厉害！鱼汤好了，过来吃饭吧少爷。”

其实小姑娘心里有些疑惑：明明很简单的，为什么少爷要吃这么大苦头，难道少爷真的太笨，哎呀！我在想些什么，我家少爷可聪明了..

老琴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从小寒手里小心翼翼接过鱼汤，闻了闻，然后一脸陶醉的吐了口气：“还是小寒丫头厨艺好，我这把老骨头，只会煮个面条，要是有这么个闺女多好。”

说道这里，老琴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觉得身旁大吵大闹的小子太聒噪，抬起鱼竿就是一下，冷笑道：“继续！”

又是一股剧痛传来，赵闲笑声戛然而止，这次剧痛来自腰间另一处穴位，往上半寸靠近肋骨位置，痛入骨髓。

赵闲闷哼一声直接倒地，浑身抽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手指抓在石坪上，指甲几乎翻开。

小寒脸色微变，委屈的望着老琴师：“陆爷爷，至少..至少让少爷喝完鱼汤休息一下，这样会伤身体的。”

老琴师面不改色，摇头望着赵闲讥笑一声：“才这么点进展，就这般喜形于色，若是小有成就，还不得开心的直接白日飞升，不用管他。”

老琴师也算口下留情，其实连进展都算不上。

凝气、炼体、固神为前三境。

初踏武修一道，先从基础的功法练起，凝聚天地灵气，依照所学功法，炼化为自身纯粹真气。

炼化的纯粹真气，连成一线在体内游走，方算初踏此境。

赵闲只是打通了第一个穴位而已，第一步都还没开始。

要走完这套藏剑决，共计二十六处大穴，路还很长。

时光飞逝，转眼已经是四月十三。

赵闲早出晚归，带着小寒在雀鸣山瀑布与石泉巷之间往返，每天精疲力尽吃尽苦头。

身上阻塞的气穴，冲破了七处，自腰间到胸口连成一线，每处气穴中都有一团微弱的真气旋涡，风吹既倒。

青木观的老书生，来过一趟石泉巷，和赵闲聊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成仙人了想用什么兵器。

赵闲一一作答并无隐瞒。

柳飞月死后，和这老书生聊这些的寥寥无几。

赵闲对老书生十分崇敬，虽然碍于大玥的律法不能随便说，自己的想法爱好，还是可以知无不言。

赵闲问起写给沈大小姐的书怎么样，老书生却是捶胸顿足满口脏话。

说那女子隔三差五就去青木观督促他写，稍有不喜就推翻重写，不然就让御仙剑宗尸骨无存，赵闲也唯有苦笑深表同情。

四月十三这天，自雀鸣山瀑布回到小院，天才刚刚黑下来。

连日的折磨让赵闲身心俱疲，回屋到头便睡。

已经四月中旬，天气渐渐暖和起来，向来多雨水的溢州城，滴滴答答落下来雨珠，风吹动城墙上的旗子猎猎作响。

一声闷雷划过夜空，云层压了下来。

屋顶瓦片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雨势渐大变成暴雨。

每响起一道惊雷，赵闲气穴之中的漩涡便颤动一下。

身体自内而外逐渐滚烫，蔓延至全身。

赵闲浑然不觉，处于梦中。

迷迷糊糊，发现身处房间之内，一个女子掀开珠帘，微笑看着他。

女子纤手轻抬，面带羞意抽开了腰间系带。

就在春光乍泄的一瞬间，女子又变成红衣金甲的高挑另一位女子。

片刻后，又变成一个四十多岁妇人，端着碗筷..

“操！”

赵大公子一头翻起来，浑身湿漉漉全是汗水。

左右查看，确定是在屋里，才松了口气。

抬手扇了自己两下，心中暗骂：柳姑娘和公主殿下就罢了，汤婶是什么意思？失心疯啊！

对于这种不可描述的梦境，一个十八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到不觉得有多奇怪。

只是最后出来的汤婶，确实把赵大公子吓的不轻。

不过转念一想，以前在仙人谱上对书中青竹仙子日思夜想，现在做个梦，倒也奇怪。

念及此处，赵闲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来，想扔到屋子角落。

可一抬手，又想起那个白衣儒衫的老先生。

当时说看完就还给他，却不曾想到再也没了机会。

赵闲想了想，还是把两本杂书，放回了枕头下。

窗前飘过灯火，房间的门‘吱呀’被推开。

身着白色小衣，皓碗上带着银镯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寒用手遮着灯火，防止被吹灭。

领口敞开了一些，并没有完全扣上，借着灯火可以看到细腻白嫩的肌肤。

“少爷，做噩梦了吗？”

小妮子揉了揉有些困乏的眼睛，奇怪的盯着自家满头大汗的少爷。

赵闲揉了把脸，轻笑道：“没有，只是觉得有些闷热。”

小寒将油灯放在桌子上，看着自己少爷，犹犹豫豫的呢喃道：“可是..我刚才听见少爷在说梦话，像是‘姑娘别这样，我是读书人’‘吹了灯多没意思’这类的，还有一些很...很奇怪的笑声。”

一声闷雷划过。

赵大公子脸色发黑，继而转紫，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

半晌后，他抬了抬手，温柔道：“小寒，你听错了。”

小姑娘狐疑的打量自家少爷，仔细思考了片刻，脸渐渐红了起来。

想起以前在赵府，一些妇人丫头偷偷摸摸说的话，什么男人女人的。

少爷可是大男人，难不成..

小妮子胸口微微起伏，咬着下唇扭捏问道：“少爷，你是不是想女人了？”

赵闲摆了摆手，严肃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大晚上的快回去睡觉。”

小寒缩着脖子，偷偷瞟了瞟自家少爷，想了好久，终于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她呼吸有些急促，迈着小碎步走到床边，然后躺下，小手放在胸前，深深吸了口气：

“少爷，我..我热..”

赵大公子呆若木鸡，看向身旁这个不大的小丫头。

他左右看了看，从床上拿起枕头，作势欲打。

“啊！少爷我错了，小寒不敢了！小寒再也不乱翻少爷的书了...”

小妮子一头翻起来，抱着脑袋就跑，连油灯也不要，直接出了屋子，只留下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赵闲哭笑不得，这么一大打岔，方才旖旎的心思消了不少，睡意也没了。

肚子里传来咕咕的叫声，很饿。

现在总不能叫小寒起来煮东西吃，外面的天色不到子时，赵闲便穿上衣服，拿出油纸伞走出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