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很大。

杏花河的河水上涨了几寸，街边沟渠里水流湍急，沿街房屋楼阁的飞檐上落雨如瀑。

这个点街上没有什么人，只有远处杏花河畔还是灯火通明。

作为溢州城最繁华的十里长街，又以青楼居多，关门不会太早。

赵闲冒着大雨，直接去了风月河畔中段的归云阁，这里的饭菜倒还合他胃口。

只是走到归云阁前面不远处的街边，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身材高壮浓眉大眼，满脸红扑扑的醉意。

左右手搂着两个面容娇媚的女子，打情骂俏，正从对面风月楼里出来，正是黑羽卫总旗尉迟虎。

“尉迟大人，这么巧啊！”

赵闲到不觉得逛青楼有什么见不得人，生意场上青楼宴客也是常事，文人士子更是以此为风雅。

赵闲见到熟人，自然要上前打个招呼。

尉迟虎今天没穿铠甲，而是换了身华贵的员外袍，还戴了顶不怎么合身的帽子，和高大的身躯不般配，看起来颇为滑稽像是个乡下的土财主。

听见有人叫他，尉迟虎浑身一震，迅速放开怀中女子，表情严肃的转过头，待看见是赵闲才略微松了口气。

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乘着沈家那疯婆子和殿下出去游玩，偷偷摸摸乔装打扮出来。

尉迟虎咳嗽两声，一脸正经：“原来是赵兄，今天天气不错，你也来这吃饭，真是巧啊，呵呵！”

天气不错？

赵闲看向天上的瓢泼大雨。

楼中女子眼中含着媚意，娇滴滴嗔道：“王员外，方才您饭菜没动两下，全扑在玉儿妹妹怀里，也不知吃饱了没有！”

另一个胸前非常壮观的美人，嗔怒的瞪了姐妹一眼，倒也不害羞挽住了尉迟虎的手臂。

王员外？

赵大公子愣了半晌，没搞清楚情况。

尉迟虎抽出被抱住的手，摸摸鼻子有些尴尬：“赵兄莫要误会，刚才喝了点酒，那什么...呵呵！”

赵闲撑着伞，觉得气氛不对，便告辞道：“是啊！我也来吃饭，就不打扰..王员外雅兴了。”

说罢转身就走。

尉迟虎正想送，看着赵闲的背影，忽然眉头一皱。

“等等！”

赵闲脚步一顿，身后破风声急响。

体内气穴凝聚真气忽然躁动，背后同样则强大许多的气劲。

怪不得小寒可以感觉到高人从头上飞过去。

赵闲脸色一沉，不管为什么尉迟虎要动手，总得接下这一击。

他左手举着雨伞，握紧右拳转身就朝着那股气劲袭来的反向猛的一拳递出。

嘭的一声闷响，双拳相接。

赵闲只觉手臂发麻，强大的力量让他在雨中连退数步才止住身形。

只是停下后，他并没有望向尉迟虎，而是惊讶自己的拳头。

刚才那本能的一拳，好像比以前的力气要大上一些。

周围女子不知二人为什么就打起来了，吓的花容失色两忙赔笑劝架。

尉迟虎摆摆手让她们退开，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赵闲，半晌后才问道：

“小子，谁给你领的路。”

方才赵闲那一拳虽然没有什么章法，尉迟虎明显感觉到了他体内凝聚的真气。

作为专门对付修行之人的黑羽卫，他对此敏感异与常人，所以才出手试探。

赵闲看着屋檐下的尉迟虎，笑了笑：“天赋异禀，无师自通。逛个青楼而已，尉迟兄莫非要杀人灭口？”

老琴师的身份，连赵闲自己都不清楚，他现在也知道黑羽卫是专门缉拿不受规矩的野修，自然不能讲老琴师的身份说出去。

尉迟虎自然不信，但修行只要遵循律法，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仔细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块牌子，扔给赵闲：“你小子谁领的路我不管，这块牌子拿着，没在朝廷归档之前，有人盘查给他们看看便是。至于今天晚上的事情...”

尉迟虎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就当没发生过，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伞借我了，来的时候还没下雨，这鬼天气。”

说罢，尉迟虎从赵闲手里抽出雨伞，稍微挡着脸鬼鬼祟祟的钻进周围的巷子里。

赵闲莫名其妙，走到了屋檐下，看向手中的木牌。

背刻虎头，正面‘黑羽’。

证明身份的东西，算是尉迟虎让他保守秘密的交换。

即便没这牌子，赵闲也不会拿人家私事到处宣扬，不过这牌子或许用得上，便揣进了怀里。

刚才那一拳，赵闲感受到了和尉迟虎的差距。

上次二人角力，只是寻常切磋，他还感觉不出尉迟虎有多厉害。

当刚才那一拳的气势，可谓是气冲斗牛，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风吹既到的小草苗，如果尉迟虎全力出手，一拳就能把他直接打死。

一时间，对于这修行一事，赵大公子心中更加迫切了。

看了看对面的归云阁，赵闲用手挡着头顶，打算快步走过去。

刚进雨幕几步，忽然发现头顶的雨幕没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

“赵公子既然来了，何不上去坐坐，上次公子出手相助，妾身没机会答谢，一只挂在心里了。”

身着白衣的女子，举着月白色的油纸伞，遮住赵闲的头顶。

雨伞不大，少许雨水洒在了略显单薄的香肩上，脸上依旧是那般温柔的笑容。

语气亲热，赵闲有些意外，看清来人后惊讶道：“原来柳姑娘，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我只是去对面吃点东西，上楼就不必了。”

白衣女子掩嘴轻笑，眨了眨眼睛：“对公子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妾身来说可是免了好大一桩麻烦事，敬几杯酒总还是要的，想必公子不嫌妾身碍眼吧？”

赵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从她手中抽出雨伞，举着往对面归云阁走去。

后面的侍女打扮的竹叶青想要跟上，却见白衣女子摆了摆手。

竹叶青脸色微变，却也不敢再踏出半步。

归云阁相邻的客栈二楼。

站立窗边的凌仙面色阴沉，看着雨中伞下的男女，雨伞不大，二人靠的很近。

前些天在生胭阁被摆了一道，身为修行中人的凌仙，又不能对平民百姓下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脂粉堆里挤出来。

回来后，连那身价值不菲的衣物都烧了，而朝思暮想的柳姑娘还是不待见他。

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便在对面客栈里住下，没想到今晚见到了这小情人私会的一幕。

他顿时明白了那个素不相识的花花少爷，为什么要坑害他。

修长的手指扣在窗沿上，凌仙语气带着几分恼怒：“怪不得要戏耍我，还什么男人就该干男人，娘娘腔才玩女人，真是..真是个无耻败类！”

身后持剑的中年人，态度恭敬殷勤道：“凌公子，方才见此人出手，因当刚踏上修行之路，待他踏上一境成为修行中人，小的教训教训他。修行之人相互厮杀，不触犯大玥律法，保证做的干干净净。”

凌仙表情淡漠，微微摆手：“终究是凡夫俗子，不屑与他计较。”

只是，看着楼下白衣女子的妖娆身段，凌仙心中又是一气，窗户碰的关上。

持剑中年人面带狐疑，心中暗自揣摩，莫非这位京城来的公子，顾及家族名声，不好开口？

他微微低头，目光徘徊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