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外门的大考已经告一段落，从八十人中选出了最强二十人，第二日即可决出前三甲，各有奖励，魁首自然是古杌甲。

入选之人都被准许进入奇啸洞修养，以便迅速恢复体力。

换做往日，气氛肯定剑拔弩张各自提防，免得被看出破绽，这次却大相径庭。

除了赵闲以外，其余九人都是心中忐忑，拉帮结派的商量对策，各自愁容满面，显然对古杌甲已经不抱希望。

连断峦刀李百仁都差点被打哭，剩下这些人，连第一刀都没把握接下，何况是惊世骇俗的第二刀。

奇啸洞天人形成，深不见底，据说直通天灵峰山根，越往里越狭窄，直至常人无法通过。

洞内灵气浓郁，以呈白雾显现，云雾弥漫如同仙境。

奇啸洞外围，经过天灵宗数百年的精心雕琢，在石壁上开凿了十余处房舍，供修士在里面修炼。

赵闲也来到了奇啸洞，被抬进了来的。

境界太低的人进入奇啸洞，体魄承受不住灵气倒灌，陪在赵闲身边的，是同样来此修炼的苏巧巧和林封阳。

石屋内颇为狭小，除了一盏长明灯和石床并无他物。

赵闲躺在石床上，经闭双眼面容惨白，如同龙吸水般的摄取天地灵气。

此时的赵闲，并无失去意识，而是来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地方，一片无边际的湖泊。

四周是平如镜面的湖水，雾气弥漫看不到太远。

赵闲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意识随心而动，在湖泊上游荡。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白雾流动进入一个洞穴，意识被白雾裹挟前行，可以看到洞穴上面的些许瑕疵，白雾的凝聚填补，渐渐恢复光滑与坚韧。

石屋内，苏巧巧神色迷茫，并无打坐，只是坐在窗沿上，思绪不知道飘向了那里。

时至此刻，她仍然没有想通，向来对内门大考势在必得的凌仙，为何突然认输。

苏巧巧感知极为明锐，交手之时已经察觉倒了凌仙心境巨变。如同懵懵懂懂的痴儿，忽然清醒了过来，与佛家高人所言的顿悟很相似。

苏巧巧知道这是凌仙事出反常的原因，但不解为何会这样，凌仙的所作所为，她已经看不懂了。

林封阳抱着胳膊，绕有兴致的打量赵闲，开口道：

“赵闲还藏了这么厉害的一刀，若不是听师弟说起，我还不信。就是这刀法的代价太大，松师叔治疗许久才勉强好转，不过这小子因祸得福，顺势破了二境，只要明天身体好转，外门魁首手到擒来。”

苏巧巧回过神，轻轻一笑：“赵家哥哥是福缘厚重之人，若不是涉足修行太晚，因当参加内门大考，外门的寻常修士，那里是他的对手。就如同李百仁说的，明摆着欺负人。”

林封阳深有同感，能让陆剑尘前辈领路的人，福缘自然不薄。

或许觉得无聊，林封阳便转身出了石屋，照顾人这种事，他向来不擅长。

房中只剩二人，苏巧巧左右看看，不知该做些什么，气氛有些诡异。

好在没过多久，赵闲悠悠转醒，睁开眼睛迷茫看着周围环境。

苏巧巧连忙从石床起身，露出一抹微笑：

“赵家哥哥醒了，这里是奇啸洞，师父已经为你治疗的伤势，在此安静调养便可，无须担心其他。”

赵闲在石床上坐起，仔细感觉身体状况，却发现可以清晰‘看’到周身气血流转。方才朦朦胧胧中，确实是跻身三境，体内由灵气炼化而来的真气壮大充盈，较之以前强了一倍不止。

身体的精血亏损也恢复大半，显然用了品阶不低仙丹灵草滋补，虽然没有完全康复，多调养几日也能恢复如初。

看着石屋内一袭黑裙的女子，赵闲感谢道：“麻烦巧巧姑娘了。今天内门大考，结果如何？”

苏巧巧眸中闪过一丝恍惚，沉默片刻，语气平淡：“凌仙认输，我赢了。”

赵闲正想祝贺几句，却见身前的黑裙女子，鬓角多了几根白发，气色较之平时显得柔弱。问道：“巧巧姑娘，你的头发？你受伤了吗？”

苏巧巧拨动耳畔的发丝，露出明媚微笑：“没事的，调养一些时日便好。”

话落，苏巧巧犹豫了片刻，在石床边上坐下，犹豫片刻，生态自然的说道：“赵家哥哥，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赵闲听松玉芙说过，内门魁首会被大玥国送去真正的仙家豪门修行。闻言并不意外，笑道：“这是好事，出去多看看，日后得道归来，我还指望巧巧姑娘，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苏巧巧望着鞋尖，尽力掩盖脸上的落寞，低声道：“这次去华钧洲，路上行程都要近两年，若无意外，怕是..怕是得百年之后，才能回来。”

回到大玥效力，光跻身仙人是不够的，至少得有元婴境的实力，才能挑起大梁。

即便苏巧巧天资卓绝，晋生八境至少也得百年时间，这还得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若有意外，离开了宗门庇护，身死道消也不过转瞬之间。

大玥每十年送出一人，真正能回来挑起大梁的，没有几个。有的不愿回来，有的回不来了。

赵闲笑容消失，渐渐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开口道：

“走这么久，苏伯父他们怎么办？”

祁安县赵家与县令苏家常有走动，赵闲说的自然是苏巧巧的父母。

苏巧巧沉默片刻，脸上有泪珠划落，稍许，再也抑制不住，低声抽泣。

赵闲以为是天灵宗的长辈，要求苏巧巧必须去华钧洲，心中微恼，劝道：“不想去便不去，我与松前辈说一声..”

只是赵闲话未说完，苏巧巧已经回过了头，双眼泛红，却异常坚定的开口：

“赵家哥哥，是我自己要去的，我必须去。日后，你回了祁安县，待我对爹娘说一声，巧巧对不起他们。”

苏巧巧心中不舍父母，但有些事情必须去做，即便心中千般不愿，也不会阻难她一丝一毫，向道之心，坚若磐石。

赵闲闻言许久没有说话，看着情绪低落的的黑衣女子，良久，认真点了点头。

苏巧巧抿了抿嘴，心绪努力平静下来。

望着面前自幼相识的青年，她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只是最后也没有开口。

天色不早，苏巧巧深深吸了口气，起身盈盈一礼，便出了门，始终没有再说话。

赵闲倒在石床上，双手垫着后脑勺，望着上方的石壁愣愣出神。

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父母至亲还重要？想不通。

一夜无话。

翌日上午，道一殿前。

广场上人声鼎沸，较之昨天还要热闹。

朝廷和各大宗门的长辈早已到场，松玉芙气色极好，嫡传弟子内门夺魁，赵闲昨天表现出众，可谓是双喜临门。

而台下观战的人，也多了不少生面孔，衣着非富即贵，显然是听闻昨天的消息，过来凑热闹的京城显贵。

台下最前方，身着暖黄色衣裙，娇小可人的女子，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让旁边的彪形大汉挡住夏日的骄阳，脸上百无聊赖用手撑着下巴，正是沈家二小姐沈雨。

周围的修士，知道其身份的都离的极远，老老实实话都不敢说，显然怕被这姑奶奶注意到。

沈雨用脚踢了踢身边的粗壮汉子，皱眉连连发问：“赵闲这厮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你这黑羽卫干什么吃的？闹出这么大动静才知道。”

尉迟虎怀抱双臂，讪笑道：“东华郡每天来往这么多人，我那儿知道。”

沈雨白了一眼，想到去年遇见的那个男人，脸上泛起冷笑：“来了就好，算个言出必行的男人，我和他的仇，可还没算清楚。”

或许时间太久，忘记了为什么结仇，沈雨从怀里拿出小本本，翻倒去年的位置，仔细看了看，才温怒道：

“竟敢笑话本小姐，来了京城，我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大道无情。”

尉迟虎生怕这姑奶奶不小心将自己的成年旧事翻出来，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接话。

今日外门大考，赵闲依旧第一个登场。

身体恢复了七八分，已入三境，又在灵气浓郁的奇啸洞修养，实力较之昨天只强不弱，不过第二刀应当用不出来，体内精血再受亏损，就要伤及根骨了。

赵闲上台，便看见坐在下方的沈雨。

台下一千多人，就她周围空空荡荡，搬了张太师椅坐在那里，比道一殿前的众位前辈还有气势，想看不见都难。

赵闲对她到没有恶感，抬手打了个招呼：“沈姑娘，尉迟兄，好久不见。”

沈雨招了招小手，如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笑颜如花。

嘴上饶有兴趣的开口问道：“尉迟虎，他真的如传闻中那般厉害，差点一刀劈开天灵峰？”

尉迟虎面露不屑，撇撇嘴道：“不可能，天灵峰高达千丈，岳宗主都不能一剑劈开，赵闲顶多有几手硬功夫，没外面传的那么神。”

显然昨天最后那一刀，镇住了不少修士，连夜传道了东华城，只是口口相传，与真实差距颇大，尉迟虎作为四境武修自然不信传言，所以今天过来看看赵闲的深浅。

赵闲上台之后，对手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身着寻常大玥常见的书生袍，看来是某个小门牌的弟子。

男子年约十六七岁，已经是三境修士，在大玥也算是顶尖的修行苗子，较之内门弟子差了一线而已。

所用兵器，竟然是一把折扇，上面绣有火焰的图案，细微异彩流转，应当有灵器的品质。

上台后，年纪不大的少年，脸上十分紧张，眼中愁意浓郁，显然觉得自己运气太差，这次外门大考，要负师门众望，在二十止步了。

赵闲持剑抬手，语气爽朗：“在下赵闲，请兄台赐教！”

少年硬着头皮，抬手道：“金塘门，穆齐英。”

话落，少年双目微凝，猛然挥动折扇，嘴唇急动，一条火蛇凭空出现，只扑向五丈外的赵闲。

事发突然，赵闲没想到他这么不讲江湖道义。

眼见火蛇来势汹汹，赵闲飞身往右侧急扑，在地上滚了一圈站起。

刚闪开，方才站立的地方，就被突如其来的火蛇撞出一个小坑，仍由余烬在燃烧蔓延。

赵闲见过小道士成学真出手，知道面对内修如何应对，只要乘着凝聚灵气的间隙，进入对手三丈之内，胜负即可见分晓。

拔剑出鞘，赵闲拔腿疾奔，又有几条火蛇随少年手中折扇挥动，冲着他疾驰而来。

赵闲斜指奔跑，绕了好大一圈，虽然被火蛇阻难前进步伐，依旧逐渐拉近距离。

年纪不大的少年，应对颇为吃力，连连后退拉开距离，左手掐诀，手上火光萦绕，洒在地面，形成了一个环绕周身一丈的火圈。

火焰绝非凡物，尚未靠近，炽热气流便扑面而来，赵闲闻到一股焦味，竟是自己的头发被燎去了几根。

略微思索，赵闲不在前进，围着少年飞速旋转奔跑。

少年折扇急挥，数条火蛇如同蛟龙出水，接二连三击中赵闲脚下地面，石台上火光大绽，如同放烟花一般。

台下的沈雨，靠着椅背尽显慵懒之色，如同看戏班杂耍，拍拍手道：“不错不错，当赏！这赵闲不过如此，被打的抱头鼠窜，本小姐还以为他多厉害。”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尉迟虎则是连连摇头，这手持折扇的少年，显然着急了，看起来占了上风，其实连对方衣角都没摸到，三境内修护身术法支撑不了多久，若无杀招，胜负已成定局。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折扇少年已经满头细汗。

环绕他周身的火圈，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微弱，直至消失不见。

赵闲见此机会，猛然一跃而起，长剑如虹，一式回风流雪，直刺向少年面门。

速度极快，长剑寒光四溢，剑气逼人，刺破空气带出尖锐剑鸣。

少年本就强行支撑，被武修近身那里躲得开，情急之下只能抬手挡在身前，根本无力躲闪。

武修对阵内修，只要被近了身，和死了没区别。即便有护身重宝扛住了第一下，不能拉开距离依旧是徒劳。

两人相距不过三丈，长剑转瞬即致。

三尺。

一把剑的距离，赵闲眼神锐利，少年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

两尺。

劲风吹动少年的头发，他眼睛露出惊恐，显然被这一剑的威势吓傻了。

一尺。

剑芒切断了少年的几根头发，赵闲眼中露出一抹犹豫。

长剑戛然而止。

折扇少年身体微微颤抖，看着停在额前一寸处的长剑，寒毛直立。

修士的遇敌的本能，让他下意识抬手，使出了保命的最大依仗。

地底轰然炸开，一天火蟒直冲云霄。

火蟒粗如水缸，直接将赵闲给吞了进去。

赵闲没想到少年这么不讲江湖规矩，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

自地上涌出的炽热火焰刚接触赵闲身体，便有一阵清风袭来。

通天火蟒，在三长老陈玉怀右手轻抬之下，烟消云散，石台上只剩下两个交战的人。

少年此时才反应过来，脸上红的发紫，连忙抬手道歉：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闲身上一股烧焦的味道，头发被火焰燎去不少，不过并没有受伤。随和的摆摆手：

“没事。”

只是，作为裁判的秦玉哲，此时走到二人身前，看了赵闲半天，轻叹道：“这场，你输了！”

赵闲皱了皱眉，显然有些意外。

折扇少年闻言错愕，连忙摇头解释：“前辈，方才我已经输了，赵公子点到为止，我不该趁虚而入。”

秦玉怀摸了摸下颚，认真看着赵闲：“若是真正厮杀，你方才非死即伤，我实力或许不高，在场诸位高人却看到清楚，既然帮你出手解围，按照规矩你已经输了。”

同为三境，赵闲也挨那火蟒一下，确实要受重创。

只是方才若不停手，再进半寸那少年就要破相，寻常切磋而已，赵闲自然就点到为止。

既然已经下了结论，赵闲也没有多说，点了点头，抬手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台下一片哗然。

松玉芙狠狠一拍茶案，脸上时红时白，完全没想到在厮杀之时，赵闲会顾及对方安危停手。

邓玉封摇头轻叹，显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昨天若不是李百仁出言不逊，胜负还俩说。

大局已定，松玉芙满脸恼火，忍不住起身离开，向赵闲追去。

看台下方，大部分修士都看不清其中细节，都在小声抱怨裁决不公。

尉迟虎也是莫名其妙，唯有沈雨毫不意外，笑眯眯的起身拍手称快：

“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尉迟虎，你害本小姐白跑一趟，我可记下了。”

尉迟虎浑身一震，连忙跟上解释方才二人交手的细节，只是沈雨可没兴趣听这些江湖规矩，昂首阔步很是得意的上了一辆车辇。

车辇挂有‘沈’字的玉牌，拉车并非马匹而是一只背生双翼的猛兽，翼展两丈有余，在车夫的示意下振翅而起，带着车架飞下了天灵峰。

毕竟白玉道九千多级石阶，沈雨并非修士爬不上来，为了来看热闹，乘着万宝楼楼主的车架。

这也是广场上的修士对其敬而远之的原因，东华城万宝楼，可是大玥修士又爱又恨的销金窝，得罪了天灵宗无非吃些苦头，得罪了万宝楼，日后的修行路可是寸步难行。

沈雨

片刻后，松玉芙带着赵闲，走到道一殿旁的一栋阁楼内。

屋内只有二人，松玉芙在桌旁坐下，腰身挺直，面色严厉，如同对后背失望的长辈，严肃质问：

“方才，为什么停手？”

赵闲想了想，认真道：“刀剑无眼，我见几位前辈没有出手，便点到为止。”

方才那一剑，继续往前赵闲没把握收住，等了半天不见人制止，便没有冒险停了手。

松玉芙手掌轻拍桌子，温怒道：“都让你们全力以赴，周围仙人境的高人都有四个，你还怕出差错？若是真正与人厮杀，你迟疑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这自然是实话，生死搏杀，稍有迟疑便是万劫不复。

赵闲知道这个道理，摇头轻笑：“若是真正与人厮杀，我不会迟疑！”

松玉芙轻哼一声，偏过头去，有些生闷气。

邓玉封说赵闲心性不佳，松玉芙本来不信，现在总算明白什么意思。

赵闲自幼生在太平之家，心中对外人没有半点恶意，只要不危及自身性命，永远不会动杀心。

处处与人为善，对于凡人说是德高望重的贤人，但在这修行路上，死的最快的便是这种人，与人为善，只会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松玉芙沉默半晌，回过头来，蹙眉问道：“赵闲，你杀过人吗？”

赵闲吸了口气，语气平淡：“去年在彭宇郡，杀过一个流寇。”

松玉芙看着表情随和的青年，轻叹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没必要说出来宣扬？”

赵闲点了点头，他从来都不认为杀人是好事，更不存在拿来炫耀一说，十步杀一人，终究是画本小说里面的故事。

松玉芙站起身，在屋里来回渡步，蹙眉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现在缺的不是修为，而是心境。厮杀时不能心如止水，即便遇到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孩童，也难以应付。”

世间修士，不知多少死在了‘恻隐之心’这四个字上。在大道之上走的越久，对此体会便越深。

看起来风吹即倒的幼童，身体赢弱的老妪，可能在你转身的瞬间，将尖刀刺进你的后背。斩草不除根，百年千年后，带有血海深仇的后辈，可能就会找上门，当着你的面，杀掉全家老小。

类似的事情，自古至今从未断过，松玉芙修行近百年，年少出大玥历练之时，在这上面不知吃了多少次亏，若非师兄邓玉封挡在她身前，做那个让人唾弃的恶人，她甚至活不到今天。

这些话，松玉芙并没有说出来，只有亲身体验到了，才会明白人内心深处的恶意。

赵闲蹙眉沉思，他的所作所为，自认没有任何错处，书上的道理生活中的规矩，都可以解释刚才为何停手。

或许，还是走的不够远，看的不够多吧。

赵闲心中，唯有如此解释。

松玉芙沉思片刻，开口道：“磨砺心境，在天灵宗内不行，大玥没经历过杀伐的宗门弟子，都会在黑羽卫历练一段时间，你可愿意？”

黑羽卫专门争对不守规矩的修士，大玥表面安稳，暗中与修士的厮杀并不少见，进入黑羽卫既可以历练，又能保证一定的安危，是松玉芙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赵闲点了点头，思索片刻，皱眉问道：“松前辈，修仙一定要杀人吗？”

这个问题很可笑，松玉芙却没有半点笑意，转身看着窗外的云海，幽幽一叹：

“仙人又如何，同样身不由己，能真正随心所欲的，不是魔头便是圣人。你若能让天下人都不敢对你怀有恶意，就不用再杀人了，这之前，该杀的人，还是要杀的。”

赵闲呵呵一笑：“让整个天下的人畏惧，得是什么样的境界？”

松玉芙对这个问题，倒是颇有兴趣，竟然露出几丝小女儿的憧憬，想了想轻声开口：

“应该和陆剑尘巅峰时期，单人一剑，杀上剑皇城头差不多吧，世间皆蝼蚁，唯我真仙人。”

“世间皆蝼蚁，唯我真仙人！”赵闲仔细回味片刻，有些意外的道：“陆老年轻时，还干过这么嚣张的事情？”

松玉芙回过头来，打趣道：“陆剑尘年轻时候的风采，不是你现在能想象的，没点本事，岂能在名字里面加一个‘剑’字。你日后走的远了自会明白，到时候，肯定后悔没缠着他收你为弟子。”

赵闲点头，对于经常蹲在门口吃面的老头子，倒是有些想念了。

也不知陆老，一个人寂寞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