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三章 来客(1 / 1)霸王蟹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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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渐小,神色如常的岳平阳,漫步自衔龙大街走回了皇城。

不过是几盏茶的功法,皇城的气氛已经变了样。

御书房外留守皇城的黑羽卫齐聚与此,持刀携弩表情郑重,左顾右盼寻找着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接触到的敌人。

年轻一辈的平阳王世子也在其中,表情稍显淡定。

他明白,若只在书本上瞻仰过风采的萧剑一杀进大玥皇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站直身子,死的好看些。

身着黑色素衣的岳平阳出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在他摆手示意之下,无声的退了下去。

只是进入御书房内后,岳平阳不禁暗暗摇头。

不光外面围成铁桶阵,里面更是杀机四伏。

钦天监鉴正范成林身着道袍手持拂尘,北涯剑圣叶湛也及时赶了过来,抚着腰间剑柄,肩上白狐表情肃然。

加上本就在此的薛九全,大玥仙人镜修士除了惊露台宗主蔡渊,全来了这里。

这间御书房内的人,放在周边数十国都能将人吓破胆,但是面对萧剑一还是没什么底气。

或许在萧剑一眼中,这些人与外面的黑羽卫唯一的区别,就是会飞,仅此而已。

毕竟贵为天子,龙袍在身的刘瑾瑜,倒还沉的住气,只是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岳平阳淡然抬手:“都回去吧。”

众人见状,暗暗松了心弦。

大玥天子端坐书案之后,目光流转,认真开口:“来人真是萧剑一?此等成名已久的豪侠来了大玥,不知国师能否引荐一番?”

岳平阳摇头:“若萧老有意见殿下,不需要我开口。”

刘瑾瑜露出一丝笑容,只是轻轻颔首,看不出喜怒。

便在此时,皇城上空划过赤色流光,飞剑破空带出尖啸,直直落在了御书房外。

众人心中的紧张还未消散,这动静着实将他们吓的一哆嗦,北涯剑圣肩膀上的白狐差点炸毛。

待看清来人,却发现是身处灿阳池的龙离公主赶了回来。

红衣如血的龙离公主,带着几分焦急来到御书房外,躬身静立开口道:“父皇!”

岳平阳露出几分笑意,来到她身前,安慰道:“殿下无须担心,萧老并无恶意,若有恶意,我这把老骨头,回不来。”

语气亲昵如同对待晚辈子侄,显然岳平阳对这位大玥长公主很看重。

瞧着龙离公主的面色,岳平阳察觉不对劲,微微皱眉:“气穴虚浮,有精血亏空之向,受伤了?”

龙离公主身材高挑,站直比岳平阳要高出半头,此时微微俯身,轻笑道:“前几天练刀时,受了些小伤,无妨的。”

她没有细说此事,望着岳平阳认真道:“萧前辈来了东华却不能亲眼看见,心中难免失落,方才去东城转了一圈没看到萧老,知道岳伯伯在此,想请岳伯伯帮个忙。”

“你好大的胆子,没轻没重。”岳平阳闻言露出几分苦笑:“我学剑之时,萧剑一已经成名天下,如今更是半只脚踏入天仙门槛的人物,你不躲着也罢,还敢去前去寻找。”

这番话说是责备,倒不如说是宠溺,他背负双手,问道:“说吧,想让我这把老骨头,帮什么忙?”

龙离公主眸子显出几分殷切,认真道:“想请岳伯伯带我去见萧前辈,我想学他的剑。”

这番话若寻常人说出来,肯定会被嗤笑不知天高地厚,不过龙离公主却表情严肃,眸子自信展露无意。

即便是天上圣人,也要寻常能传承衣钵的弟子。

师父挑徒弟,徒弟同样挑师父。

龙离公主自信只要萧剑一敢教,她就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与蓝,因为萧剑一的剑,值得去学。

可是,站在身旁的岳平阳,看着天空良久无言,似乎是在酝酿着话语。

修士的心境比天资更加重要,再普通的话,说的不好都可能让一个天子骄子心湖受挫,这辈子都不能重聚那口一往无前的气。

“岳伯伯,若是不行,我不强求的。”龙离公主天资聪慧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略显黯然。

岳平阳轻声一叹:“以萧老的境界,必然知道你的存在,若有传授衣钵之心,你早就见到他了。”

得到回答,龙离公主释然一笑,吸了口气,漫步在道路上行走:“那就是没看上我了,本以为我这样的,即便不能收做亲传弟子,也会指点一二留下几分香火情,哪想到连见都懒得见。”

见她这般自嘲,岳平阳倒是放心了些,直言不讳说出来,证明此事没成心结。

“无情道修士向来如此,从不将外人放在眼里,他没有见你,或许并非你资质不够,而是与所修功法不契合,以萧老的秉性,懒得和你解释而已。”

岳平阳唯有如此安慰,至于真相,他也猜不透。无情道修士都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而且名声大都是恶名,杀人也好救人也罢都是顺心而为,根本不管别人答不答应。

龙离公主微微点头,也没有把这话当真,只是疑惑道:“萧剑一与陆剑尘都是走无情道的高人,先后来了大玥却都没有露面,若说性格淡漠看不上大玥也罢,但赵闲却得到了陆剑尘的指点,无论天资还是心性,我自认都比赵闲强上一些,倒不是我嫉妒赵闲,只是好奇为何如此?”

岳平阳略微思索,想起那个带着丫鬟来天灵峰寻仙的年轻人,轻轻摇头:“陆剑尘的剑术造诣,比萧剑一只强不弱,差在了修为境界而已,他的想法我自然也猜不透。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陆剑尘看上的,绝非赵闲的天资和心性。”

“哦?”龙离公主蹙起一双剑眉,讶异道:“不看心性天资,还能看什么?”

岳平阳深邃的双眼中,也露出稍许茫然,苦笑道:“或许,是心中无道吧。”

心中无道对修行中人来说,带有贬义的意思,指行事反复无常无操守,追求偏离大道根本。

龙离公主从岳平阳的语气中,却没有听出贬低的意思,这句心中无道,指的是无心大道。

修行中人不求大道长生,那修行作甚?

念及此处,龙离公主微微偏头,显然也想不通。

雷雨笼百街,柳絮遮夏禅。

时至黄昏,街头巷尾的门口已经燃起了灯火,给昏暗的天气带来几丝凉光。

三五孩童嬉笑,提着鱼篓与湿透的衣衫爬上了河岸街道,又被焦虑等待的爹娘揪住耳朵,呲牙咧嘴的扯回了家。

茶摊的雨棚下,依旧是老头下棋闲汉唠嗑,等着偶尔从街面经过的良家女子,占些嘴上便宜。

安详而平静,一个普通的夏日黄昏。

雨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

皇城中发生了什么,又有哪些天上仙人来了东华,与百街千坊的居民没有任何关系,也接触不到。

如同从不相互交际的两条大道,一条是长生不朽,一条是香火传承。

单人一马,漫步街头。

赵闲撑着油纸伞,欣赏着雨景与街景,回到青莲巷时,已经暮色时分。

小院内炊烟袅袅,院门紧闭,门口屋檐下,却站着一个人。

青袍竖冠一尘不染,端是一个偏偏佳公子,只可惜唇红齿白的长相,显得有些脂粉气。

“李兄,雨这么大,怎么不进去?”

赵闲在院门前下马,好奇的看着来人,正是同乡的李夏。

李夏表情谦和,摇头微笑:“我也刚从衙门里出来,算时间赵公子也该回来了,便在这里等了片刻。”

主要是小寒一人在家,他自幼苦读圣贤书,即便没有不轨之心,避嫌的道理还是懂得。

赵闲对他的性子多少知道几分,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入院内玩笑道:

“咱们彭峪郡的状元郎大驾光临,却让你大雨天在门口等着,若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回家见父老乡亲。”

李夏腼腆一笑,换做其他人这么说一定会回几句客套的场面话,面对赵闲他却只是摇头苦笑。

读书人一想瞧不起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可赵闲救命在前赠车在后,李夏很难将他视作重利盘剥的商家子弟。

即是同乡又同患难,李夏把这个在故乡身世显赫的大少爷,是真心当朋友的。

细雨连绵,不大的院子显得雾蒙蒙,水珠自屋檐滴下,落在小坑中激起朵朵水花。

小寒穿着碎花薄裙,从后院厨房里跑出来,急匆匆的手上还拿着菜刀和半条鱼,见到赵闲便想开口说话,只是瞧见李夏,又连忙闭嘴行了个礼,然后扭扭捏捏,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家少爷。

赵闲对这副表情司空见惯,肯定是又有什么奇思妙想,或者犯了什么小错,害怕他生气。

伸手摸了摸小妮子的脑袋,他随意道:“怎么了?”

“少爷!”小寒将菜刀收到身后,小声道:“我把你的书弄丢了,小寒明明记得放在桌上,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赵闲知道她平时喜欢看杂书,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不以为意摆手道:“丢了就丢了,没看完去买一本便是,去泡壶茶吧。”

小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外人在场又不好明说,只得点头泡茶去了。

李夏闻言倒是找到了话头,微笑道:“赵公子若是喜欢书籍,我那里倒是有不少恩师收藏的善本孤本,明日差人给公子拿过来。”

“不用,你为了那一箱子书连命都不要,我岂能夺人所爱。”赵闲连忙摆手,他喜欢看书不假,看的是杂七杂八的闲书,真正藏着大学问的圣人典籍,听着就头大。

李夏见状,倒也没有坚持。

天色渐暗,赵闲从屋里取了两个小板凳,二人坐在屋檐下看雨景。

初来乍到京城中几乎没熟人,唯一有些交情的南宫天洛又是女儿身,有个同乡来串串门,赵闲还是挺欢迎的。

看着普通的院落和小雨,李夏坐在板凳上,竟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寒窗苦读十余年,多少个雨夜都是这样,坐在陆笠县的家中,抱着一本破书埋头苦读,背后昏黄灯火下,是老母的一针一线。

来了东华,春闺高中,得阁老赏识,受豪门青睐。

虽然志不在堆金积玉钟鸣鼎食,但呆的久了难免耳熏目染,沾上了些‘贵气’。

本以为这是洗去身上尘埃,真正融入大玥掌权阶级的圈子,是士子风流应有的气质。

但是看着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赵闲,他又有些不确定。

明明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却住在这小院子里,每天在衙门与家中来回,和寻常的黑羽卫没有任何区别,他不说或许没人能猜出彭峪郡的赵家,世代累积之下到底有多大底蕴。

这是商贾之家的韬光养晦,还是修行中人的云淡风轻,李夏想不清楚。

不过片刻,小寒端来了茶水,放在了二人之间的托盘里。

李夏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这是百草谷出产的聚气丹,彩柔给我的,我不是修行中人,留之无用,便给赵公子送来了。”

赵闲偏过头,小木盒上印着成家的字号,这些天在刑部当差,多多少少也听过李夏与成家二小姐的传闻,倒也不奇怪李夏能拿出这价值千两纹银的聚气丹。

打量李夏几眼,赵闲并没有结果来,打趣道:“李兄,有话直说吧,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你这般唧唧歪歪,不像个读书人。”

李夏被猜出了来意,脸上一红,悻悻然将木盒放在了托盘中。

本就唇红齿白,这脸上一红,竟然显出几分小女儿羞态,轻声道:“赵公子说的是,我也不是爱做这些表面功夫的人,只是,有时事情,实在不好开口。”

赵闲看着他怪异的表情,轻笑道:“大男人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夏端着茶水,略微思索,摇头轻叹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彩柔..就是成家的二小姐,相识一年有余也算是互相欣赏,只是..”

赵闲闻言倒是来了兴趣,才子佳人的佳话书中没少见,真遇到还是头一回。听的半截见李夏又开始支支吾吾,不禁无奈道:“他家里不答应这么亲事?这种事情我在书上看的多了,无法是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现在不答应,过两年领个大胖小子回去,成家不认也得认。”

躲在门后面偷听的小寒连连点头,暗道不愧是自己少爷,霸气。

只是李夏闻言后大惊失色,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我辈读书人,做出这种事情岂不是亏待了彩柔。再说,成伯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赵闲听的莫名其妙:“不反对你怕个什么?”

李夏叹了口气,苦笑道:“成家的底细,相比赵公子也知道,黑羽卫的手弩官刀皆出自成家,又世代掌控周边数国的生意来往,底蕴之厚较之赵公子也不逞多让。”

赵闲嗤笑一声:“差得远,成家做的是神仙买卖,在大玥地位超然于世,不是俗世商贾能比的。”

李夏倒也没有否认,继续道:“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彩柔与我提过提亲的事情,这种事让女子先开口我实在惭愧。我也想过三媒六证登门提亲,但我李夏出身贫寒,自幼书读了不少,见识却不多,家母不在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下聘是大事,若礼节有失,我丢了面子是小,若伤了成家的颜面对不起彩柔。所以想请赵公子出个主意。”

赵闲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个书生是觉得自己出身不好,成家又堪比王侯,怕下聘的规格太低,让成家丢了面子,导致这庄姻缘泡汤。

赵闲哑然失笑,看了他一会儿,认真道:“李兄,你身为读书人,志向是什么?”

李夏略显疑惑,不过还是如实答道:“圣人说过,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民,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我李夏虽然人微言轻,但也以此为志。”

赵闲呵呵一笑:“那不就得了,胸怀凌云之志,身藏治世之才,你就是牵头猪去下聘,也没人觉得有失礼数。身为读书人,想着与商家比富贵,岂不是以短击长落了下乘。”

李夏愣了愣,蹙眉仔细思考这番话。

良久,他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抬手一揖,认真道:“赵公子,李某受教了。”

赵闲偏了偏头,躲过了这一礼,轻笑道:“只是闲聊罢了,当不起说教一次。还有,你可别真牵头猪去下聘,既然两情相悦,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的。”

“那是自然。”李夏连连点头:“下月初,彩柔要随家里去关外打理生意,本来让我也跟着出去看看,只是近来与大陈国使臣交涉,礼部事务繁忙走不开。我看得出彩柔心里失落,便想着在此之前将婚事定下来,我这就回去准备,成婚的时候,赵公子可一定要来捧场。”

说罢,书生李夏便急忙忙起身,撑着伞跑进了雨中。

赵闲见状笑了笑,看来这书生,是真心喜欢那位彩柔姑娘,差点连读书人的骨气都不要了。

小寒偷偷摸摸钻出来,坐在赵闲身边,脸上满是憧憬:“李公子可是我们彭峪郡的大才子,没想到被京城的姑娘给拐去了,现在彭峪郡的青年才俊,就只剩下我家少爷,不知道那家小姐有福气。”

赵闲颇为享受这番马屁,抿了口茶水,点头道:“恩,还是小寒眼光好。”

小寒嘻嘻一笑,想起中午的事情,又说道:“今天中午沈小姐来过,说是没事过来看看,挺奇怪的。小寒觉得吧,沈小姐人长的好看,家室也配得上我赵家,就是个字矮了些。但是女孩子长高了也不好,小寒都担心自己长太高,以后没人要嘞。”

赵闲微微皱眉,沈雨也不是第一次登门,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找他。听见后面的话,他转过头问道:“小寒,你没当着她的面,说她个字矮吧?”

尉迟虎的遭遇,赵闲近来在黑羽卫中多少也听过,因为一句个子矮,可是被沈大小姐记仇记了十几年,兼职让人匪夷所思。

小寒连忙摇头,委屈道:“小寒虽然年纪小,规矩还是懂得,再说,小寒也不小了,都马上十六了。”

赵闲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小寒这么懂事的丫头,怎么会当在客人面不礼貌。

二人说话间,一阵焦糊的味道传来。

身为三境修士,赵闲嗅觉相当灵敏,仔细闻了闻,皱眉问到:“什么东西糊了?”

小寒略显疑惑,继而一个激灵站起身,手忙脚乱的往厨房跑,带着哭腔道:“遭了,忘记给少爷炖了鱼汤。”

赵闲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茶杯,瞧见托盘里的小木盒。

李夏走时并没有将这个带走,他揉了揉额头,还是收起来,放进了随身的玲珑阁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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