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一章 追杀2(1 / 1)霸王蟹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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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稀,清风如徐。

南障岭的山峦之间,人与马的血迹随处可见,偶尔可以看到几只倒地嘶鸣的异兽,痛苦的低吼在夜风中传出很远。

两只体型如小山的蛮牛,没了主人的驾驭,慢条斯理的啃噬着山林间的树叶,对周边的厮杀恍若未闻。

劲风阵阵,远处林中,刀与枪的交击声不绝于耳,偶有白光冲天而起,成片的树木化为碎屑。

与那边的死斗相比,车队中针落可闻,气氛压抑的让人难以呼吸。

所有人默不作声,对视的眼神中,意味莫名。

黑羽卫追来的,本有三十余人,到了此处经历连番厮杀,只剩下十余人,都是身上伤痕累累。

若非平阳王世子岳进余的出现,估计都会葬身与此。

在仙人境之下,人多势众这个道理,还是很明显。

成家招揽的护卫门口共有百余人,除了九曲刀王义,其他都是三四境的修士。

本来成家伤亡不大,只可惜岳进余露面后,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便所剩无几。

车队中剩下的人,多是成家的管事和车夫,早已心惊胆战的躲在了马车内。

而成与直系的家眷,二十余名妇孺老弱,则面如死灰的坐在马车之中。

赵闲等了很久,也没见传说中的竹叶青现身,当下也有些奇怪。

照理说成家筹谋出逃许久,即便被提前发现追上,也埋下许多后手才对。

带着百来号三四境的修士便想着出逃,和送死没什么区别,即便大玥没能追上,出去之后也难以躲过其他宗门的窥伺。

至于结果,岳进余能凭借一己之力击溃整个车队,其他宗门的仙人境修士,自然也可以。

也是因此,黑羽卫的众人都是小心提防,没有一鼓作气将成家众人拿下。

时间在这种时候,往往过的很慢。

从追杀到现在的沉默,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时辰。

天空已经泛白,朝霞在南障岭的东方升起,给昏暗的山林,平添了几分肃然的意味。

成恶从最开始的胸有成竹,变成了现在的面如死灰。

肥胖的身体微微颤抖,手上的扳指几乎捏碎,茫然的看着载满货物的车队。

整个成家,成了弃子?

不可能,以成家的地位与财力,青泉宗不可能放弃,若是如此,青泉宗谋划多年为了什么?难不成只是大玥的千里疆土?

成家这种掌握奇门技艺,又以商家传世的家族,放到那个门派都是座上宾。

已经投诚,青泉宗不可能放任不顾。

即便不想撕破脸皮直接出面,也会让幕后之人出手相助才对。

可是,却是没有人来。

直至凌晨时分,也没有任何高人,出现在车队之中力挽狂澜。

尉迟虎也面露疑惑,左右瞧了瞧自己弟兄,皱起了眉头。

沉默良久,尉迟虎望向车辇,开口道:“成伯,随小侄回去吧。”

尉迟虎自幼生长在魁寿街,几家豪门望族,自然时常走动,他可以说是成家家主成屹看着长大的。

成屹望着身材高大的尉迟虎,渐渐露出有些癫狂的笑容,冷声道:“随你回去,送死吗?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罪名,朝廷岂会放过我成家。”

赵闲提着刀,皱眉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马车中,身着彩衣的女子,眼中尽是茫然之色,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超出了她理解的范畴。

明明昨天还是喜气洋洋的提亲,蒙受圣上恩赐,赢得满城喝彩。

然后就踏上的异国的路,继而又形势直转耳下,变成了现在的绝境。

太快了,即便她知道有被朝廷察觉的可能,也没想到传出数百年的成家,会落到这般田地。

恍惚间,成彩柔竟然生出几分庆幸。

或许他没跟来,是对的吧!

成屹听到赵闲的话,即便是此刻,脸上仍露出几分上位者的不屑,嗤笑道:

“你这种朝廷的走狗,也配教训老夫。”

“朝廷的走狗,总好过丧家之犬。”赵闲倒是不以为意,望向成屹,轻声道:“既然成家主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请红花楼的人来杀我,原因我很好奇。”

既然成家出逃,那请红花楼刺客杀他的,便是成家了。

被红花楼的人刺杀,出乎了赵闲的意料,他只是黑羽卫中的一个小人物,即便站在对立面,也不该专门请红花楼的杀手,暗杀他一个人。

若说他知晓了青泉宗雷景龙的存在才动手,未免太晚了些,事情早就上报了朝廷,杀他除了泄愤外,没有太多作用,反而会留下蛛丝马迹。

成家提前动身离开,想来也是和红花楼刺杀失败有关。

赵闲也是因为这几件事的巧合,联想到了成家的可能。

成屹眼皮微微跳动,望着面前赤裸上身的青年,淡然道:“杀你不过顺手为之,何须理由。”

话虽这般说,成屹心中却满是愤怒,若非青泉宗的那句留之有后患,他岂会自告奋勇请来杀手。

事虽然做的没错,但他没想到赵闲的命很硬,竟然无声无息的死在城外,还引起了龙离公主的注意。

这直接导致了后面事情的发生。

几句话的功法,旁边的山林中安静下来。

不出片刻,一身华服的岳进余走了出来,表情平静气质清冷,衣服上有些许刀口,却未受伤,只是看起来略显狼狈。

只知此时,成屹眼中的绝望才显露出来,王义败了,若再无人出面解围,成家便真的完了。

只可惜,岳进余现身后的话,让他转瞬面色铁青:“周围没有人潜伏,你们将成屹带回去,交给朝廷处置。”

岳进余没有望向车辇,只是对着黑羽卫众人说了一句,便祭出飞剑准备离去。

尉迟虎表情一松,总算是安了心,闻言连忙道:“遵命,那成家剩下的人,该如何处置?”

黑羽卫只剩下十余人,此地距离大玥边境已经有两百余里,还是山路,带着这么大的车队回去,路上难免出意外。

岳进余撇了他一眼,随意道:“成家父子带回去就够了,剩下的人,迟早要死的,车队朝廷自会派人来带回去。”

话音刚落,便听到成屹爆喝出声,怒骂道:“岳进余,你算什么东西,敢定我成家生死。即便我成家离境是真,也应当圣上亲自过问定夺。”

赵闲听到这个处置,也是有些意外,开口道:“岳师兄,成家事关重大,这般处置难免草率了些。”

岳进余站在飞剑之上,回头看向赵闲,表情平淡:“赵师弟,叛离大玥者诛九族,何来草率一说,若不是成屹留之有用,连他都不用带回去。”

话落,飞剑凌空,岳进余扬长而去。

先不说大玥铁律在前,即便是修士之间,也是要么相敬如宾,要么斩草除根。

现在的成家众人已经有了二心,若是逃出去一两个,凭借成家的技艺与诸国人脉必然后患无穷。

斩草除根总好过此消彼长。

只是成家的地位太过特殊,就这般不经过朝廷过问便将其灭门,黑羽卫众人都有些迟疑。

赵闲皱眉,看了看马车内的成家众人,略微思索,终究没有再多说,转身往车队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尉迟虎却抬手拦住了他。

尉迟虎脸色为难,岳进余走了,他又成了此地的主事之人。

他犹豫了片刻,看着赵闲小声道:

“我与成家有旧,昨天还在成家喝过酒,此事既然是你追查而出,便不与你争这份功劳,你来下令。”

赵闲脚步微顿,看了他一眼,脸色不悦。

尉迟虎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一溜烟的钻到了众人的后方。

黑羽卫十余人,都是望着车队中赤裸上身的青年,紧握手中官刀,只等他一声令下。

成屹毕竟久经商场,虽然身陷绝境,依然硬着头皮道:

“这车队之中,携带我成家半数家财,随便一件东西,也能让你们享受半世荣华,既然岳进余已经走了,你们大可取之为己用。”

赵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想让黑羽卫放一条生路。他开口回应道:“这些东西,有命拿没命花。”

成屹却是摇头:“我成屹,你尽管带回去交差,只有成家满门老小,你们要杀便杀,只要留我长子成合一条性命即可,成合自幼体弱多病无法修行,尉迟贤侄也清楚此事,我成屹既然棋差一步导致满盘皆输,便也不在诸位面前怨天尤人,只求成家留一丝香火。”

这个请求,说实话也算合理,无法修行,即便怀有通天才学,在这世道也掀不起大浪。

只是话一出口,车厢中的家眷便骚动起来,有哭声有哀求声。

成屹却是狠狠瞪了众人一眼,压下了骚乱。

黑羽卫众人面面相视,想法各异,却没有人作声,只是看着人群之前的赵闲。

赵闲摇头道:“此时当由朝廷定夺,我无权做主。”

成屹脸色冷了下来,森然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要灭我成家满门了?”

赵闲表情严肃,认真思考着目前的事态。

只可惜,成屹显然也只是试探,满门老小再次,他岂会把希望放在敌人手上。

车架前方的两只蛮牛,忽然受到了极大刺激,一只往前开始猛冲,而另一只调转身形,直接朝着黑羽卫众人撞了过来。

“不好,成家要逃。”

不知是谁一声大喝,黑羽卫众人皆是拔地而起,从蛮牛冲过来路径的左右,望着车辇飞奔而去。

刹那间箭雨与蝗,自车厢疾射而出,而车厢表面也泛起流光,竟然在上面设置了阵法。

几个成家本家的修士,也在用自身的术法阻拦冲过来的黑羽卫。

只是修为太低,又没有厮杀的经验,还不如那只横冲直撞的蛮牛威胁大。

这些,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没有高人相助,成家不可能逃出黑羽卫的魔爪。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冲过来的蛮牛便被几人联手刺翻滚在地。

飞驰的车架上,三四名黑羽卫的好手飞进了车厢,对着几名修为低微的修士便是一通砍杀。

车厢之内刹那被哭嚎与惊叫声笼罩。

成屹面色煞白,站在窗口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动作,眼中恨意滔天。

而马车也在厮杀中被截停。

赵闲飞身翻入车厢内,妇孺和孩童缩在车厢一角,哭喊声不断。

率先进入的几人还在持刀挥砍,既然已经动手,便没有留手的意思。

天色微亮,第一缕阳光照进了车厢之内。

而尸横遍野的山林中,忽然响起了马蹄声。

遥遥的,可以听到急促的呼喊:

“住手!”

随着这声嘶力竭的大喝,车厢内安静下来,连妇孺都止住了哭声,眼中露出侥幸与渴望。

黑羽卫众人闻声停下了动作,转而望向东方。

成屹身体微微颤抖,阴狠的目光也往了过去。

来的,是一个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人。

身着白色书生袍的李夏,满脸风尘挥汗如雨,胯下骏马已经口吐白沫,显然到了极限。

跑到车队不远处是,马匹踩着尸体上绊倒,身体淡薄的书生也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就在众人默然的同时,一声凄厉的哭嚎,猛然自车厢中响起。

“哇...”

这一声哭嚎,犹如肝肠寸断。

身着彩衣的女子,扑倒了车厢的窗沿,望着来人泪如雨下,不停摇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李夏连滚带爬,身上占满尘土与血水,早已没了往日的玉树临风。

在酒楼里,看到赵闲一反常态的匆忙,他立刻就回过味来。

做为礼部的主薄,他知晓许多事情,成彩柔离开前的表情他也觉得很奇怪,但他不敢也不愿往这个方向猜测。

直至到了这里,他的心才彻底沉了下来,绝望而又痛苦。

但那有如何,车厢里,是他要相守终身的女子。

他跑的车厢之前,颤抖着双手,看向里面若苍纸的女子,沙哑道:

“彩柔,没事,我来了,不会有事的。”

黑羽卫众人,自然知道来人的身份,毕竟昨天提亲一事,可是东华城少有的大事。

两名在周围戒备的黑羽卫,见状挡在了李夏身前,客气开口道:“李大人,卑职等奉命行事,还请大人暂且回避。”

李夏目眦欲裂,即便知道成家犯了什么事情,又岂能坐视不理。

“成家之事,当由朝廷三堂会审,圣上御批才能发落,即便罪无可恕,也当按律秋后问斩。你们岂能这般罔顾律法,先斩后奏。”

李夏咬着牙,说出了这句想了一路的应对之策,虽然他也知道,这句话对于修行中人犯事,没什么分量。

两名黑羽卫态度平和,避开不言,却没有让开路的意思。

车厢之中,成彩柔面色苍白,连连摇头,开口道:“之轩,你走吧,此事与你无关,是我成家有愧在先,惹来灭门之祸。”

语气轻柔,手中紧紧握着那只用来定情的发簪。

成屹听见这句话,脸上露出不悦,只是此时此刻,也没有再开口的底气了。

李夏努力挤出几分笑容,只是开口道:“放心,没事的,凌相对我有知遇之恩,此事他能帮上忙,只要回了京城,我便去相府拜访,定然不会有事的。”

提到宰相凌守英,众人都是暗暗摇头。

凌相向来铁面无私,而且对修行中人持才傲物有成见,东华上下人尽皆知,即便是其子凌仙敢做出这种事情,他判罚之时也不会皱下眉头,更别说与其无亲无故的成家。

赵闲从马车里跳了下来,走到李夏身前,开口道:“李夏,走吧,此事你无力回天,莫要耽误了自己前程。”

见到赵闲,李夏眼中终于露出几分神采,抓住赵闲缠着绷带的胳膊,急声开口道:

“赵公子,你安然无恙便好,彩柔她天性善良,对大玥觉悟二心,我知道的,还请公子相信我。”

赵闲自然是相信他的,但这种事情,和成彩柔善不善良没有关系。

他只是拍了拍李夏的肩膀,安慰道:“你先回去,这边我来处理。”

李夏见状,却是连连摇头,那里肯走。

他一走,恐怕就是和意中人阴阳永隔。

虽然恳求赵闲相信他,李夏也没有把赵闲当作救星,毕竟赵闲也只是普通的黑羽卫,无力转变这局势。

李夏绝望之下,环首望向黑羽卫的中人,开口道:“我与成彩柔虽未成亲,但聘书已下婚期已定,当同患难共生死,赵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李夏一直感恩在心,但今天,请公子原谅我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说着,李夏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官刀,护在了车窗之下,咬牙道:

“我李夏,只护成彩柔一人,你们要杀,就先杀我。”

“不要..”成彩柔凄厉出声,想要阻拦面前一心求死的情郎。

只是李夏的刀还没举起来,就见一个人影如同虎扑般冲到了身前,抬手排掉了官刀,继而便是一巴掌。

“你疯了?”

赵闲脸色暴怒,望着面前身材淡薄的书生,眼中又是焦急又是恼怒。

先不说与成家扯上关系,光是对黑羽卫持刀相向,便是可以先斩后奏的大罪。

李夏身体晃了晃,却没被这巴掌抽的倒下去,而是眼中泛起泪水,凄然看着面前的青年,开口道:

“赵公子,我与彩柔两情相悦,岂能看着她赴死,还请公子,照拂她一二。”

说着,李夏便跪了下去。

一个读书人,为了尚未过门的女子做的这一步,在场诸人皆是面露唏嘘。

就连马车上冷眼旁观的成屹,此时也偏过了头。

赵闲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咬牙道:“你倒是说的轻巧.”

远处的山峰之上,龙离公主与岳平阳安静站立,望着车队中发生的一切。

听见赵闲这句话,龙离公主眸子微动,轻挥衣袖,想要飞身而起。

一声黑衣须发皆白的岳平阳,却是抬手止制了她,平静开口道:

“不帮是不义,帮了是不忠,此事关乎赵闲心中的道,让他自己选。”

龙离公主闻言微顿,转过头轻声问道:

“岳伯伯,觉得他会在忠义之间,如何选择?”

岳平阳目光深邃,轻声一叹:“选那个,都无愧心中道。不过身为修士,选一个义字,要走的高些。”

对于大玥王朝的皇室来说,这话不太中听,但岳平阳还是说了出来。

龙离公主微微眯眼,没有再动作,只是安静的看着。

车队中,李夏嘴唇微颤,双眼泛红,沙哑道:“我知道,但是除了公子,我李夏没有可以求的人。公子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是我李夏亏对圣贤教化,愧对天下读书人,但是,我不能愧对彩柔,我李夏,不是什么君子。”

说到最后,已经声音含糊不清,泪如雨下。

赵闲吸了口气,松开了抓住衣领的手。

他转过身,望向黑羽卫的同僚,从中寻找到了满脸为难的尉迟虎。

“尉迟兄,成家叛逃一事由我揭破,现在队中无主事之人,事急从权,如何发落便由我定夺,无论发生何事,朝廷是赏也好,罚也罢,由我一人承担,众位兄弟可有异议?”

黑羽卫众人皆是抱了抱拳,显然没什么异议,一个女子罢了,即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什么,只要不把成家直接放了就行。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黑羽卫众人心惊胆战。

赵闲点了点头,从地上拔出了长刀,进入了车厢之内。

成屹面色平淡,回到主位上坐下,面带讥讽的看着进来的青年。

成家的长子成合,虽然面容病态,却很淡定,似乎将身死置之度外。

马车里的妇孺老幼,紧紧的缩在一起,地上还有几具温热的尸体。

赵闲取出了一个小本子,放在了主位的桌案之上,又掏出了一支笔,放在了成屹身前。

并没有看向成彩柔,他自顾自的取了张凳子,坐在了主位对面。

成屹肥胖的身体如同小山,望着面前的纸笔,随意道:“怎么,在这里就想让我交代罪行?不用了,都是明眼人,我成家做的事情明明白白,有罪但无错,只是各自立场不同罢了。”

赵闲摇头,认真道:“将制造破气弩与斩罡刀的秘法写下来,你肯定是要死的,我会以此报你全家上下的性命,即便是发配龙涧山永世为役,也好过现在断了香火。”

“哈哈哈..”

话语未落,便听见成屹发出连串笑声,带着讥讽与不屑,冷笑道:“我成家之所以地位超然,便是因为这技艺别无二家,若说出来便没了价值,朝廷不会留半分情面,早在几百年前便灭了我成家满门。”

成屹望着赵闲,收起了笑意:“再者,凭你也配说这句话?保我全家老小性命,你配吗?”

赵闲坐在对面,回答道:“朝廷之所以带你回去,便是要这制造秘法,你现在说出来,还能保住妻儿老小的性命,回去再说出来,满门皆死不谈,自身还会受尽刑法。至于我能不能保你全家性命,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成屹脸色讥讽更甚:“这种糊弄小孩的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赵闲想了想,认真道:“我赵闲虽不是天上仙人,但言出必践的道理还是懂得,说尽力而为便尽力而为,你信或者不信,都会如此。”

话很简单,若是真正名震一方的修士说出,便是用自己的向道之心做保证,对于修士来说,很难让人不信服。

但是赵闲只有三境,有没有向道之心都难说,更何谈保证。

成屹望着面前上身赤裸的青年许久,淡然道:“除非圣上和长公主亲口所说,否则我不会交出秘法。”

赵闲摇了摇头:“此地距离大玥边境两百余里,带上成家众人风险太大,除非你这位成家家主已经身死,我想外面的宗门,也不会对成家的老弱病残感兴趣。”

成屹愣了愣,继而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交出秘法,然后杀了我,在带着成家老小回去?”

赵闲点了点头:“已经拖延太久,时间不多,望成家主认真思量,若是有外宗修士赶来,我会第一时间通知黑羽卫动手,以防您落入敌手。”

成屹这么闲庭信步,便是没有放下心中最好的侥幸,希望有高人突然出现来救走成家。

听见赵闲这句话,他眼皮调了调。

显然,只要来的人不能第一时间灭掉黑羽卫所有人,他成家还是会死绝。

成屹眼中露出讥讽,冷笑道:“小子,你既然交了底,我岂会答应自寻死路。”

这话,显然是拒绝这个提议。

赵闲并不意外,右手轻抬,刀光一闪。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华贵的车壁。

坐在一旁的成家长公子满脸茫然,转头看去,却见整体左臂已经掉落在地上。

迟疑了片刻,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妇孺的哭喊传出了车厢。

“你!”成屹额头青筋暴起,狠狠的抓着长袍的下摆,目眦欲裂。

赵闲表情平淡,认真看着他:“以家人未要挟逼人就范,向来为人所不齿,但为了成家上下的妇孺老幼,我赵闲只有这个办法。既然成家主厚爱这个儿子,你拒绝一次我便砍下他一块肉,直到成家主答应为止。”

虽然话语平淡,赵闲手臂的肌肉却也是轻轻颤抖,显然在用极大的毅力,压制着自身的情绪。

成屹看着唯一的儿子到底翻滚痛乎,眼中已经恨意滔天,但还是没有动笔的意思。

只有将秘法说出来,成家变成了刀板上的鱼肉,要杀要剐只看人的心情,没有任何筹码可言。

未及成屹细想,便看赵闲又是手起刀落,一道血柱渐在了他的脸色。

“写吧,身为一家之主,你总得为家里人做些什么,功名利禄大道长生远在天边,妻儿老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闲盯着他,目光坚定而决然。

片刻后,成屹仍然没有动笔。

赵闲再次抬起了刀,对着成家长公子的腿劈了过去。

“住手!”

声嘶力竭的低喝,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

成屹浑身颤抖,望着面前不到二十岁的青年,咬牙道:“我写,我写。”

年过五十的成屹,唯一的企盼便是这个儿子,能成为天上仙人,让成家不至于寄人篱下。

为了这个目的,他连自己的命,一家老小的命都不在乎,唯独不能不在乎这个儿子的命。

抬手拿起了毛笔,在黑羽卫的小本子,慢慢写起了一行行字。

每写下一字,手都在颤抖,眼中的绝望更深一分。

这是再把成家的命交出去。

可是不写,成家的命现在就没了。

赵闲看着他开始书写,脸上并没有欣喜或放松,反而越发沉默。

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刀。

刀一如既往的古旧,只是与刚出祁安时,不一样了。

山峰之上,龙离公主柳眉轻蹙,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眉宇间带有不解之色。

“岳伯伯,赵闲他,选了什么?”

龙离公主显然没从这番动作中,看不出赵闲的选择。

岳平阳背负双手,平淡的望着下方,良久,才开口轻声回应:

“顺心而为,自始至终都是,忠也好,义也罢,都不影响他的决定。”

龙离公主微微眯眼,望向岳平阳:“岳伯伯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想这么做,只是李夏来的巧罢了?”

岳平阳摇了摇头,轻叹道:“或许,他根本就不想搅入此事,只是遇上了,不得不这么做。”

龙离公主闻言微微颔首,暗自思量这句话许久,又看向了车队中,只是眼中的疑惑,并没有消减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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