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四章 见九龙(1 / 1)霸王蟹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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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钟九响,朱门大开。

三百丈御道上,文武百官分左右,行走间玉带锦袍偶有触碰,声如沙沙细雨。

又有各部官吏,在衔龙门外聚集,各自低声细语,等待朝堂上的传唤。

庄严肃穆,却又万事如常。

新进官场也好,久经风霜也罢,大小官员都是各怀己见,参加这岁岁年年,从未间断过的朝会。

朝堂上的气氛,较之往日压抑了几分。

眼尖的人发现,除了偶尔上朝的阁老亲王,那位深居简出的国师,也坐在了圣上御赐的座位上。

大玥天子刘瑾瑜,身着龙袍不怒自威。

各部主事逐一上奏,得到井井有条的回复,也有办事不利的官员,受的圣上的责问。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关心这些,安静等待着那个关乎大玥国运的诏令。

离阳宫外,一行人穿过了九龙壁。

赵闲背着长刀,身后是旗下四十八名黑羽卫,自天孤至天究。

龙离公主着朝服,外敷战甲,一把弯刀挂在腰间。

盛装之下,显得平静而又肃然。

赵闲并不知道去哪里,但沿路行进,发现皇城职守的官兵,都是战战兢兢的退后。

其间极为朝廷的客卿,从各自职守的宫殿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后又识趣的退了回去。

都到皇城正中那条白玉道上,可见远处巍峨的太华殿,升起了一轮红日。

后面的黑羽卫虽然队列整齐,彼此间却是眼神交汇,有些茫然无措。

赵闲皱了皱眉,虽然也摸不着头脑,还是回头提醒了一句:“心无二用,令行禁止。”

这是黑羽卫的戒律之一。

在场都是黑羽卫中的佼佼者,有龙离公主在前,他们虽然心有疑虑,倒也安静了下来。

作为一把利剑,他们只需要知道剑锋所指之处,其他的,不用考虑太多。

接近太华殿,殿外候命听宣的太监,立刻进去传报。

龙离公主并未等候,踩上了那九十九阶石阶。

大红裙摆随风飘动,给巍峨肃穆的皇宫染上了一抹异样的色彩。

赵闲并未跟上,在台阶下停步,抬手止住了黑羽卫众人。

虽然未入官场,赵闲也知道,这条道可不是他们这些侍卫能走的。

龙离公主一路往上,只是淡淡的发出一句口令:“守在这里,擅闯者死。”

“诺!”

黑羽卫浑身一震,没有半点犹豫便抬手抱拳,目送龙离公主进入太华殿中。

赵闲转身面向白玉道,手按刀柄抬目远眺。

从这里,可以透过皇城几道城门,看到外面的衔龙大街,一直延伸到东华城的西门。

整个京城被一线贯彻,处于东华的中轴上。

目及之处,空旷平静。

刚刚进入天子头的天究队几人,显然没什么城府。

身材微胖的杜庭,悄悄摸摸的靠近了几分,对着赵闲小声道:“闲哥,咋们这是要作甚?”

赵闲没有转头,轻声道:“镇守此处,擅闯者死,你没听到?”

杜庭自然是听到了,不过还是不解道:“这是皇宫,谁有熊心豹子胆敢闯。”

赵闲偏了偏头,随意道:“最好没人,大人们正在朝堂议事,不出岔子就行。”

杜庭点了点头,当下也不在多问,认真的看向前方。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入众人所想的那边平平静静的发展。

龙离公主刚进入太华殿,便有一行人驱马飞驰而来。

皇城纵马,是掉脑袋的罪名,职守的官兵却没有阻拦。

为首的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头戴金冠身穿蟒袍,仪态举止皆是不俗。

赵闲虽然没见过,也猜的出这是大玥那位很低调的东宫太子刘靖齐。

而太子旁边随行的,是平阳王世子岳进余。

后方数十人中,大多是花甲之龄的老人,多是身着王侯的朝服,看样子是大玥刘氏的宗亲。

而尉迟虎则跟在最后面,满脸焦急的往过跑。

太华殿前的黑羽卫见状,左顾右盼,有让路的意思。

赵闲眉头紧皱,思索了片刻,还是上前一步,抬起了右手。

“长公主有令,黑羽卫镇守此处,擅闯者死。”

为首的大玥太子,本来还没注意到这队官兵,只急着往太华殿跑。

听见这句话,不由勃然大怒,呵斥道:“滚开!”

岳进余脸色微沉,抬手止住了众人前行的步伐,骑在马上开口道:“赵闲,你退下,此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赵闲抱了抱拳,微笑道:“世子殿下,赵闲有令在身,恕难从命,还请两位殿下在此等候,由太监通报圣上,得圣上召见后再入内。”

话刚说完,后方太华殿的殿门,却关了起来。

岳进余脸色不悦,冷声道:“赵闲,我念你是为入门的师弟,才对你好言相劝,你莫要太过放肆。”

赵闲已经态度平和,认真道:“公私不分,枉法乱纪,非天灵宗所行之道,还望大师兄牢记。”

“你!”岳进余眉头紧皱,脸上阴晴不定。

在大玥,修行中人不能卷入俗世纷争。

赵闲以黑羽卫的身份职守,岳进余以平阳王世子的身份觐见,合情合理。

但若以师兄弟相称,二人就不能出现在这里。

天大的事情,也是刘氏自己的事情,天灵宗不能插手。

天灵宗护的是大玥,不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

后方的尉迟虎,见状急匆匆跑上来,劝道:“赵闲,你就别添乱了,快让两位殿下和王爷们进去,出大事了。”

赵闲皱了皱眉:“尉迟兄,你知道黑羽卫的规矩,莫要为难我。”

尉迟虎满脸愤闷,他如何不知道黑羽卫的规矩。犹豫许久,咬牙道:“这时候不能讲规矩,若是长公主铸下大错,你我难逃其咎。你这般不知变通,日后如何在大玥立足。”

太子刘靖齐早已不难烦,猛挥马鞭准备直接冲过去。

只是骏马刚跨出一步,便听到一句:

“抽刀!”

齐刷刷的金铁摩擦声响起,四十八柄官刀出鞘,太华殿外一片森寒。

赵闲抬手抱拳,朗声道:“长公主有令,擅闯者死。”

太子刘靖齐脸色大变,被这骇人气势惊的勒住了马匹。

岳进余满面怒容,大喝道:“赵闲,你放肆!”

一杆雪亮的长枪出现在他手中,斜指地面,浑身气势骤然爆发。

黑羽卫众人不过三四境的修为,尚未动手便被逼的后退了一步。

赵闲脸色冷了下来,轻声道:“对黑羽卫刀兵相向,按律当斩,世子殿下可知这条律令?”

“知道又如何?”岳平阳抬起长枪指向黑羽卫众人,开口道:“再不让路,休要怪我不讲情面。”

尉迟虎急得团团转,忙拉住了岳进余,开口道:“殿下息怒,咱们先进太华殿,不理他便是。”

岳进余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纵深一跃便准备从黑羽卫众人头上飞过去。

只是刚刚起身,一道凶悍至极的刀光,便自上而下劈了过来。

带起的气劲势如狂风,吹的几位王爷的马匹连连后退,长嘶不断。

岳进余脸色微变,在空中猛然顿住,然后飞身后仰,落回了地面。

抬眼望去,却见身着飞鹰服的青年,手上持着长刀,冷冷望着他。

“你作死啊!”尉迟虎吓的脸色煞白,连忙怒斥赵闲,张开胳膊拦住岳进余身前拉架。

岳进余一把推开尉迟虎,华美锦袍鼓荡飘舞,猛然拧转枪身。

“不知天高地厚。”

话语传出,众人只见一道残影划过。

赵闲迅速抬刀格挡,只觉的一股巨力从长刀上袭来。

刀背撞在胸口,被这一枪直接扫了出去,撞在了太华殿外的石阶之上。

黑羽卫众人勃然大怒,纷纷掏出手弩激射。

羽箭如蝗,却在岳进余周身三尺外凝滞不前,落在了地面上。

岳进余根本没有理会一帮杂鱼,抬手示意,带着众人往太华殿走去。

可惜,刚走出几步,便见到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从石阶下站了起来。

赵闲杵着长刀,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字:“给脸不要脸。”

岳进余顿住脚步,愣了片刻,竟是被这句话给气笑了。

连尉迟虎也是错愕,不知道这娃儿是不是失心疯,都被打成这样还放狠话。

现在谁才是给脸不要脸,看不出来嘛?

还未开口会骂,岳进余和尉迟虎的脸色却是骤然一变,满眼不可思议。

就连身为太子的刘靖齐,也愣在了当场。

太华殿内,井井有条的气氛,随着龙离公主的到来,发生了变化。

身着长公主朝服,外附战甲的龙离公主,脚步沉稳的跨入了金殿。

在文武百官的疑惑目光中,走到了金顶盘龙衔珠的下方。

整个金殿的正中央。

龙椅上,天子刘瑾瑜抬起了眼睛,表情亲和,温声道:“怡君,你可是有事要上奏?待退朝之后,可到御书房秉明。”

身着大红朝服的龙离公主,在金殿正中单膝跪地,垂首不语。

百官目光平静,多是猜到龙离公主来此的目的。

以龙离公主的天资,下嫁大陈却是委屈,在场阁老中,也有反对的。

当下都是眼神交汇,商量着待会该如何劝说,或者支持。

天子刘瑾瑜等了片刻,脸色逐渐凝重,轻抚玉案,沉声开口:“若为两国和亲一事而来,就莫要再提了,朕以有决断。”

“父皇!”

清脆而坚毅的声音响起,龙离公主抬起了头,眸中晶莹。

“父皇文治天下,操劳数载致大玥四海升平,士子怀德百姓怀恩,无不赞颂父皇为一代仁君。儿臣自幼崇敬仰慕,治世之能任不及父皇万一。”

龙离公主言辞灼灼,眼中的敬意无以言表。

百官认可这番话,但都是安静聆听,等待着下文。

天子刘瑾瑜表情平静,认真看着跪在金殿上的长女。

“为护得大玥千秋太平,区区折身下嫁之辱,儿臣岂会不答应。哪怕只能护得大玥百姓十年,儿臣也不惜此身。”

天子刘瑾瑜的表情略微缓和,抬了抬手,想要安慰这个恰逢诞辰的长女。

只是,龙离公主眼中含泪,越发的坚决,开口道:“可是,下嫁大陈、割让半坐龙涧山,不能护得大玥半刻太平,委曲求全换不回关外诸国的以礼相待。”

“住口!”

龙椅上的大玥天子猛拍桌案,须发皆张,呵斥住了龙离公主。

他手微微颤抖,注视了很久,才咬牙道:“朕知道,朕如何不知。但是朕没办法,大玥千年基业,一朝不慎便尽毁与朕的手中,若是一条命能换的大玥永世长存,朕恨不得自己去死。但朕的命不值一提,满朝文武的命也不值一提,朕便是那仙人眼中的蝼蚁,只能苟且偷生。”

百官齐声劝阻,跪倒在地上,恳请圣上息怒。

龙离公主眼角滚落泪水,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刘氏自开国以来,能在大玥立足靠的不是苟且偷生,而是我刘氏这一身血脉,先祖的余荫。”

在百官错愕的目光中,龙离公主站起身,踏上了金殿的台阶。

“父皇!您老了。”

龙离公主脚步沉众,一步步向前:“你忘了自己是刘氏子孙,望了身怀祖龙辙离的血脉,忘了自己天生就是修行中人。凡世的常理,放在修行中人之间如同儿戏。不进则退,不战则死,我大玥退了这一步,面对的将是永无止境的剥削,即便苟延残喘,又能维持几代。”

“你放肆!”大玥天子暴怒,抬手伸向天空。

裸漏的手背上金光大绽,晶莹而华美的龙鳞纹路交汇,覆盖了整只手臂。

文武百官如同听到九霄龙吟。

强大的威压,即便坐在下方的岳平阳,也轻轻颔首,无法正视。

祖龙辙离的血脉,在刘氏子孙身上一脉相传。

旁系只能借用这份天道之威,只有历任天子是其继承者。

同样只能唯天子所驾驭的,还有那把由祖龙龙珠铸造的天子剑。

皇城镇剑阁轰然破碎,一道火光冲天而起,遵循召唤飞往太华殿。

龙离公主并未止住脚步,艰难向前,努力的仰着头:“父皇,您的担子太重,重到已经不愿去想,委曲求全有没有作用。父皇同样不敢承认自己老了,你若老去,这份重担无人承担。”

天子刘瑾瑜手指微微颤抖,看着自己的女儿。

“从今往后。”龙离公主眼中滚落泪水,手上龙鳞纹路骤显现,话语中坚决刻骨铭心:“儿臣替父皇抗下这担子,哪怕父皇不信,不愿!刘氏四十七代嫡女刘怡君,以此为道,至死不悔。”

天子剑穿过金顶,两条火龙幻影拔地而起。

钦天监监正范成林踏出一步,司礼监太监薛九全拦在了面前。

岳平阳闭目凝神,幽幽一声长叹。

天子剑落下,龙离公主抬手接住,一剑横削,斩断了天子金冠。

长发披散而下,刘瑾瑜满目痴然,靠在了龙椅之上。

一道璀璨的明珠,自他眉心出现,带着骇人的压迫力,将道道金光传入龙离公主的额头。

大袖招展,身着血红朝服的龙离公主腾空而起,方圆千里的灵气,疯狂的朝着金殿奔涌。

而太华殿外,赵闲晃晃悠悠站其了身。

擦掉嘴角的血迹,他将长刀指向三丈外的岳进余,冷声道:“给脸不要脸!”

手腕上一枚精血凝聚的印记消散,融入血肉之中。

血色龙鳞纹路从左臂蔓延,直至覆盖全身。

赵闲双目血红,浑身肌肉虬结,身躯竟然肉眼可见的鼓胀了几分。

皮肤崩裂,又迅速恢复如新。

气势节节暴涨,化为实体呈现出雷光,环绕在长刀之上。

龙门三叩首,地门!

岳进余满眼不可思议,望着这熟悉至极的功法,他抬了抬手,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不可能!你竟然!”

语气中的不甘与愤怒,没有丝毫的掩饰。

尉迟虎愣了半天,继而浑身一震,眼中凶光暴起,抽出了腰间宝刀,怒骂道:“姓赵的,老子跟你拼了。”

话落,身如巨熊的尉迟虎飞扑而出,如猛虎下山般,一刀劈向赵闲的头颅。

双手持刀,赵闲爆喝一声,抬刀猛拍向尉迟虎。

雷声凭空炸响,重人未及看清,身材壮硕的尉迟虎已经横飞出去,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转眼看向岳进余,赵闲眼中的狂暴难以掩饰,咬牙道:“擅闯者死,别以为我不能杀你。”

看着这双陌生的眼睛,岳进余皱了皱眉,拧转枪身,却是在三丈外渡步。

龙门渡的功法,他了解颇深。

能修行此功法的,只有刘氏子孙和与刘氏子孙结为夫妻的人,越靠近嫡系血脉越纯正。

赵闲身上的血脉,明显来自龙离公主。

以赵闲三境的修为,开地门后呈现出接近五境通灵境的气象,便可以看出。

而赵闲的三刀,他也研究了许久,以死换死,同境之内一击必杀。

上次龙离公主在临江郡,凭着重创一刀砍伤元婴境的竹叶青,便能看出其霸道。

六境与元婴是仙凡之别,三境与六境却不是。

岳进余六境巅峰自视甚高,可在龙门渡与三刀集与一身的情况下,又怎能轻视。

赵闲可以脑子发热以死换伤,岳进余却不行,他是天灵宗大师兄,大玥的平阳王世子。

来回渡步良久。

赵闲直觉浑身胀痛燥热,越来越压抑不住手中的刀。

如同拉满的弓弦,不放便会被拉断。

气穴之间真气凝聚如同实体,刺破了静脉又迅速愈合。

万蚁噬心却安然无恙的折磨,并不好受。

他抬脚重踏地面,长刀刀光暴绽,飞身而起猛的一刀劈了下去。

岳进余双目微沉,退后三步抬枪直刺在刀锋上。

‘叮’的一身脆响,脚下砖石因声而碎。

岳进余一触即分,身形飘逸的落在了远处。

赵闲压抑着心中莫名怒火,开口道:“你打不打?”

岳进余一双剑眉轻蹙,持着雪亮长枪,并未言语。

赵闲便追了过去,又是试探性的一刀。

黑羽卫众人目瞪口呆,看着自家的总旗,着了魔似的追着平阳王世子砍,都是心惊胆战。

生怕真把平阳王世子砍出火气,一枪直接将总旗大人扫出了皇城。

连接三刀,岳进余不在闪避,架住了长刀。

他眉头紧蹙,望向了太华殿方向。

赵闲虽然有劲没处使,脑子还算清醒,也感觉到天地间灵气流转发生了变化。

便在此时,一声龙吟,响彻东华城的上空。

云层翻滚,犹如浪潮。

狂风四起,晴朗天空转瞬间乌云密布。

龙吟声后,一条背生双翼的巨龙,在云层间露出身形。

只是透明的虚影,却身长千丈,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东华城百街千坊之间,万千百姓惊散奔逃,或者跪地叩拜,无人敢抬头正视。

赵闲手中的刀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惊叹的抬头看去。

周身狂躁的气血,随着这一声龙吟,安静了下来。

一股想要跪地朝拜的冲动,自血液反射道他心湖之间。

而手中冰冷的刀柄,又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

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交相辉映,反而让他保持着清醒,周围的众人包括岳进余,都露出了失神之色。

“公主殿下,结丹登仙。”

淡淡的低语,从岳进余口中吐出,赵闲才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修士破仙人境,他还是第一次见,当下也是心潮澎湃,暗道没想到结丹成仙,动静这么大。

只是,龙离公主结丹时的异像,远不止于。

自背生双翼的巨龙投下虚影后,东南西北各出现了不同的虚影,皆是蛟龙之属。

不过顷刻之间,九条千丈长龙便出现在东华城的上空,在云海中翻腾环绕。

即便是普通人,也感到了那浩瀚天威,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东水河畔,二层小楼。

身着白衣的南宫天洛,仰首望向天空,薄唇轻启,念出一个个名字:“睚霭、睚钺、骛圥、苍戬、帝诏,加上南屿洲四方镇主,十子聚齐九。不出我所料,辙离登仙,九龙来朝。”

小楼内,竹叶青匍匐在地,倔强的挺起了上身,眼中凶光尽显:“凭什么,我乃真龙遗脉,结丹之时也不过降下些许甘露,她凭什么让祖龙为其庇护。”

南宫天洛脸色平静,欣赏着天上的美景,淡然道:“她是人,你是蛇,天下蛟龙之属,皆是真龙遗脉。”

人为万灵之长,受天道垂怜,并非只是一句序言。

竹叶青狭长的眸子里露出恨意,嗜血而又寒入骨髓,瞳孔变幻为蛇瞳,浑身皮肤鳞甲显现,逐渐覆盖到脖颈。

小楼气氛骤变,不亚于外面的惊涛骇浪。

一声清脆的剑鸣在小楼内响起,只是屈指轻弹。

竹叶青脸色煞白,抱住脑袋在地上反抗,痛不欲生,浑身蛇鳞也就此褪去。

“下不为例。”南宫天洛恍若未闻,只是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东华城的动静,靠着皇城内的阵法已经遮掩不住。

远在千里之外,溢州城外的雀鸣山间。

殷老头站在瀑布前的石坪上,手遮凉棚往西方远眺,啧啧有声的开口:“天仙之姿,果然不同凡响,连死不漏头的帝诏都跑了过来。”

坐在石头上歇息的老琴师,满不在意的撇了撇嘴:“蛟龙之属冷血淡漠,分出些许气运,也不过是为了凝聚血脉,待长成之日相互吞噬破境。只可惜,这几条小蛇看走了眼,只看到了天仙之姿,却不知是养虎为患。”

殷老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收回了目光,看向眼前的瀑布。

手中的木棍轻挑,瀑布的水流便一分为二,露出了下方的一块巨石,漆黑如墨。

若是在天上看到雀鸣山的全貌,便会发现这块巨石,形状竟然与雀鸣山如出一辙。

老琴师不咸不淡的开口:“这是我练剑的地方,不用看了。”

殷老头闻言露出恍然之色,点了点头:“怪不得灵气所剩无几,你结丹的时候用了八成,好在气运不减,没坏了这山根。”

老琴师满脸轻蔑:“用了十成尚且不够,所剩灵气,是我归隐之后还回去的。”

殷老头面露尴尬,倒是忘了面前这位也是天仙之姿,他撇了撇嘴:“你们这些人,除了作践好东西,也没什么大用。”

老琴师冷哼一声,根本不理睬这酸味十足的话,起身往后走去。

东华城上空,九道庞然巨物逐渐消散。

金殿之上,龙离公主睁开了双眸。

身形悬停在半空之中,仙人的境界展露无疑。

手持天子剑,她安静的望向了满朝文武。

朝中百官依旧茫然,继而显出几分惶恐。

左相凌守英,站在文官的最前方,轻挥衣袖行跪礼,朗声道:“微成凌守英,参见长公主殿下。”

在左相的带领下,派系内的官员跟着行大礼,紧接着是反应过来的六部重臣和武将。

朝堂上山呼如海潮,却又都是小心翼翼。

在这紧绷心弦的气氛中,唯独陈清秋傲然站立,看着同僚争相跪拜,他脸上尽是愤怒。

他冲到百官之前,怒斥半空中的龙离公主:“贼子,你这是谋逆,是妄图弑君之罪,以下犯上有驳天道,圣上心怀天下,岂是你这种黄口小儿能懂的。”

“住口!”

一声无力的呵斥,让文武百官都浑身一抖。

天子刘瑾瑜靠在龙椅之上,看着那英姿勃发的背影,眼中的疲惫,再也没有掩盖。

未在多说一句话,刘瑾瑜在太监的搀扶下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出了金殿。

鬓角斑白,原本只是中年人模样,现在确实老态尽显。

龙离公主抿着嘴唇,眼中晶莹剔透,却强忍着没有滚出泪珠。

她望向满朝文武,开口沉声道:“圣上龙体有恙,移架溢州休养,太子尚幼无执政之力,即日起由长公主龙离摄政。”

朝中百官,略微沉默了片刻,齐声称‘诺’。

唯有陈清秋身形笔直,拂袖而去。

太华殿外。

东宫太子在众人失神的时间里,黯然的返回了青阳宫。

眼中有憧憬有畏惧,更多的却是那无可奈何的落寞。

身在帝王家,位至东宫太子,前面却始终有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遮蔽着所有的光芒。

随行的众位刘氏宗亲,都是各怀心思先后离去,想着如何在宗人府上记载此事。

闹的再大,也是刘氏的家务事,只有他们这些老辈有资格过问。

现在大局已定,总不能在太华殿去质问。

唯一还热闹的,却是两个黑羽卫。

尉迟虎缓过劲爬起来后,发了疯一般追着赵闲砍。

赵闲正好有劲没处发泄,打的叫一个你来我往水深火热。

都是黑羽卫的总旗,黑羽卫众人自然不会上前拉偏架,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当作没看见。

退朝的文武百官,都是三两聚集窃窃私语,因为太过震惊,连两个在太华殿前私斗的侍卫都没空搭理,急急忙忙的出了皇城。

不过在太华殿前互殴,终究失了朝廷颜面。

没过多久,便有太监传来御令,斥二人放下刀兵,前往离阳宫请罪。

一个惊心动魄的早朝,便就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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