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埠是大运河畔最大的码头,由神都洛阳乘船经运河前往南方的客人都要在这里上船。埠头旁停靠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商船和客船,伙计们高声拉客,与乘船的客商讨价还价。
人群之中,李元芳拉着战马缓缓走上栈桥。一个伙计飞奔到李元芳面前道:“客官,您要到哪儿?”
李元芳道:“山阳县。”伙计道:“是要连马一起乘船吗?”李元芳道:“正是。”
伙计一拍巴掌道:“嘿,我算是问对人了。您就坐我们的船吧,在这宣阳埠上,我们家的船是最大的!您看!”说着,他向埠头前一指。
李元芳顺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埠头前停靠着一艘三条桅杆的双层楼船。
伙计道:“客官,您就别犹豫了,别的船都太小,带不了您的马。而且,您放心我给您安排二层中央最好的舱房,再给您个最好的价钱,四十贯,怎么样?”
李元芳笑道:“钱多少倒不是问题……”伙计道:“那您说问题是什么?”李元芳道:“我急着赶路,你们什么时候能开船?”
伙计笑了:“不瞒您说,客都上满了,只要您上船,立刻就发。”李元芳也笑了,点点头道:“好,就听你的。”
伙计高兴地道:“得,您真是痛快!”说着,接过马缰道,“客官,您随我来。”
李元芳点了点头,跟着伙计走过跳板登上楼船。甲板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李元芳边走边四处观察着,周围没有任何异样,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伙计指引着:“客官,从这上楼梯。”李元芳点点头,沿楼梯上到二层,伙计打开了正中舱房的门道:“就是这间,您看还满意吗?”
李元芳走了进去。舱房宽大明亮,床榻靠墙摆放,中央是一张吃饭的方桌和两把椅子。李元芳点了点头道:“非常好,有劳了。”
伙计道:“船马上就开。您先休息一下,我给您打水去。”李元芳点了点头,坐在榻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忽然,外面传来船工的号子:“起航喽!嘿唷,嘿唷……”李元芳站起身,走出门外,站在船舷向下望去,只见楼船缓缓离开埠头,向运河中央驶去。
夕阳如血,将宽阔的河面染成了橘红色。埠头上喧嚷的人流中,一个人缓缓转过身,目光望向了远去的楼船,正是龙风。他冰冷的脸上挂着一丝狞笑。
可龙风不知道的是在他的不远处陈鹤鸣也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呢!
通济渠全长两千里,西起神都洛阳东至盱眙,河面宽阔,是大运河的主干渠。此时,夕阳西下,水面波光粼粼,狄仁杰的官船展旗扬帆,浩浩荡荡地行驶在河面上。
狄仁杰迎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静静地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微风轻轻吹起他斑白的胡须。曾泰手持运河图快步走了过来,轻声道:“恩师。”
狄仁杰转过头:“曾泰呀,有事吗?”曾泰道:“昨夜奉恩师钧令,护船使已摆出所有纛幡仪仗并发遣三艘快船,传送专署加急牒文到扬州,想扬州官吏不日即可接到。”
狄仁杰点了点头,目光望着河面,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曾泰道:“恩师,您好像心情不太好?”
狄仁杰笑了笑道:“我是想起了元芳。他跟踪宁氏出城,已经有十多天了……”曾泰点了点头。狄仁杰轻叹一声道,“也许,当时我应该接受你的建议,在洛阳等候元芳归来,一起出发。”
曾泰望着狄仁杰轻声道:“您是担心元芳的安全?”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道:“元芳身怀绝技,胆大心细,智计过人,随我办案多年,除在崇州被王孝杰射伤那次之外,几乎从未出过什么事情。按理说,我不应该担心。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我的心里却,却……却总有一丝不安。”
曾泰道:“不安?”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是啊,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然而,自从经办此案之后,我却时时感到如临深渊。”曾泰道:“却是为何?”
狄仁杰道:“你仔细想一想,以往我们所经历的案件不管对手多么凶狠狡诈,却从没有人敢于公然向朝廷宣战。
可这一次呢?先是巡河的四品大员李翰蹊跷地失踪。紧跟着,身为朝廷正九品命官的王周竟率人在洛阳公然戕杀告状的百姓。
而昨夜,王周竟然在钦差行驾的官船上被人杀死灭口。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有恃无恐,丧心病狂,与我们针锋相对。
这些歹徒身后如果没有强大的支持,是不敢如此行事的。”曾泰点了点头。狄仁杰顿了顿,又道,“所以我才更担心元芳的安危。”
曾泰道:“恩师放心,元芳随您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屡挫强敌,我想,以他的武功和机敏来说,是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狄仁杰叹道:“但愿吧,但愿是我是杞人忧天。”已是深夜,运河两岸死一般的沉寂。
一道闪电从天边划过,照亮了河面。李元芳乘坐的那艘楼船竟然停在了运河的中央。李元芳躺在榻上睡熟了,他眉头紧蹙进入了梦乡……
山阳县群仙茶楼中空空荡荡,李元芳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桌旁。楼下响起脚步声,鲁吉英和宁氏飞奔上楼,一见元芳激动地喊道:“元芳!”喊声中二人飞跑过来,李元芳站起身迎上前去。
就在鲁吉英和宁氏跑到元芳面前的一刹那,二人突然变成了龙风和云姑。二人狞笑着举起手中的长剑,狠狠刺进李元芳的前胸……
李元芳一声大叫,从榻上弹了起来,惊恐地四下望着。良久,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披衣而起,打开舱门走上了船舷的甲板。
天际滚过一阵闷雷,闪电在船舷旁亮起。这时,李元芳才吃惊地发现船竟然停在了运河中央。他奇怪地四下看了看,周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就连二层船舷前方柜台上值夜的伙计都不见了。
他轻轻叫道:“伙计,伙计!”没有回答,四周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李元芳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向船上望去:客舱内黑着灯;船工舱黑着灯;驾驶楼黑着灯;船舷两侧悬挂的夜行灯笼熄灭了;连桅杆上的信号灯笼也熄灭了。
李元芳有些吃惊,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他从腰囊中掏出火摺点亮,缓缓地沿着船舷甲板向前走去。猛地,他的脚步顿住了。
隔壁客舱的门缝里溢出了一片殷红的鲜血。李元芳快步走到客舱门前,伏在门边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房中没有鼾声,没有梦呓,甚至连呼吸之声也听不到。
他倒提口气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声。他又重重地敲了敲,仍然没有回音。李元芳一咬牙,飞起一脚将门踹开,冲进房中。
舱房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客商模样的人,双眼突出,咽喉处裂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血已经流干。李元芳的手开始颤抖。猛地,他转身向门外奔出。
另一间舱房门口,李元芳举着火摺推开门冲了进来,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客人,咽喉、前胸乃至后背被锐器割开了长长的口子,鲜血流尽,早已死去。
李元芳走出房间,转身奔楼梯而去。一道闪电在他眼前亮起,他猛然停住脚步。领他上船的伙计斜靠在楼梯拐角处,大睁双眼,前胸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已经凝固。
李元芳缓缓蹲下身,将伙计的眼睛合上,轻声道:“对不起。”他站起身来,眼中满是愤怒。他的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手中的钢刀泛起一道寒光。霹雳一声,乾坤震动。
李元芳手举火摺,飞步冲进走廊,一伸手推开了走廊旁边的一扇舱门。
舱中的情形惨不忍睹,十几名船工的尸身叠在一起,鲜血已将舱房染红。
李元芳缓缓走上甲板,站在船头,突然,他发出一声长啸。一条黑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李元芳冷冷地道:“为什么要杀死这些无辜的人?”
黑影缓缓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正是龙风。他笑了笑道:“当然是为了你。”李元芳迅速回过身厉声喝道:“懦夫!铁手团在江湖中威名赫赫,难道都是你们这种滥杀无辜的恶棍!有种就站在我面前,明刀明枪地对阵,做这等下三滥的勾当,真是禽兽不如!”
龙风笑了笑道:“你好像很生气。”李元芳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你们会付出代价的!”龙风略显得意地道:“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
李元芳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龙风高声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元芳,李大将军是吗?”李元芳仍然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轻蔑地冷笑。
龙风笑了笑道:“输在李元芳手中,我并不感到羞耻。”李元芳怒道:“杀害手无寸铁的无辜之人才应该感到羞耻!”
龙风道:“反正他们迟早会死,我不过是让他们少受点儿人生之苦,这也应该算是替天行道吧。”
李元芳淡然一笑,那笑声中包含着说不尽的轻蔑和嘲讽:“无耻之尤。铁手团麾下的杀手都像你这样吗?”
龙风笑了笑道:“我算是最善良的人了。”李元芳道:“看船中的情形,恐怕铁手团麾下的顶尖杀手都到齐了吧?”
龙风双眉一扬:“哦,你怎么知道?”李元芳道:“杀死这么多人,我却没有听到丝毫声响。这就说明,肯定有很多杀手同时动手。”龙风笑道:“难道就不可能是我一人所为?”
李元芳冷笑一声,轻蔑地道:“你的武功我见识过了,你没有这个能耐。”龙风不以为意,依是皮笑肉不笑:“虽然很自负,却是准确的判断。不错,铁手团二十位堂主,除云姑一人以外全部到齐,你应该感到荣幸。”
李元芳骂道:“我不会以与你们这些败类对战为荣的。”龙风笑道:“好,说得好。其实,我告诉你这些话的意思是,你死定了。”
李元芳道:“也许吧。我随时准备赴死。这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龙风故弄玄虚道:“不想听听,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吗?”李元芳道:“如果你不嫌麻烦,那就说一说吧。”
龙风道:“这么好的计策如果不让你知道,那岂不是明珠暗藏了吗?其实,引你们救出宁氏是云姑和我故意安排的。”李元芳心头一惊:“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