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进坟

九爷略作沉吟，说道：“这坟里头的道道儿，我也不敢说全都知道，只能凭着经验，来猜上一猜。这个东西，应该是叫‘翻板’，也叫‘无定子’、‘守衡盘’，用的是先秦墨家的法子。说来也简单，就是一块石头板子，中间架上一道轴梁，两头悬空，这么说吧，就跟那小孩儿玩的跷跷板一样。”

先前那个机灵鬼，听到这儿，疑问道：“我说九爷，那要是照着你这么说，这个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啊，要是打算陷人，那我打从最中间儿过去不就行了，干嘛非得走两边儿呢？”

这个问题有趣，九爷嬉笑答道：“倒是也行，只不过，像是你说的这种办法，只能对付最简单的翻版机关，但凡是有点儿追求的坟，都在翻板上做了工夫，它不是‘绝对平衡’，而是‘相对平衡’。这话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你要是打算沿着一条直线，从一头走向另外一头，那保证迈不出第二步，就得陷进里边儿去，因为看不见石板下头的情况，谁也不知道那平衡点都在哪儿，自然无从下脚。”

机灵鬼儿面色一红，强犟嘴道；“那我就用棍子戳着它，戳十步，走一步，就不信发现不了翻版在哪儿，躲着走不就行了。”

九爷叹道：“这才是最好的法子，最安全，可是也最笨，要是按着你说得这么干，确实是能避开翻板，不过这苦功夫嘛，就得多下下了。譬如说，一个坟，从翻板进去，半天就能大胜而回，要是躲开翻板，那可就有得玩儿了，没有个十天八天掘土开石，别想着能捞着点儿东西。”

机灵鬼儿被怼得气愤，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既然那坟这么难挖，干嘛还专门留下这么个翻板，这不是擎等着有人来找宝贝吗？”

对于这一点，九爷也说不清楚，只是含糊道：“好像以前听老辈人说起来说，是什么风**位之类的东西。其实吧，要搁在坟刚修完的时候，这个翻板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地上、周围的东西全都变了，它还能正常用，就已经是工匠心灵手巧，外加老天爷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说不得咱们现在只能看见一堆碎石头板子了。”

旁边有个人说道：“怎么着？九爷？你还巴不得看见这个机关正常啊？那不是给咱们爷们儿添了麻烦嘛。”

面对着外行人的不解，九爷云淡风轻得说道：“我这半辈子，图的不是挖宝贝卖钱，人这一辈子，能花几个钱，我又没有儿孙，自个儿乐呵就得了，要是那些个破砖烂瓦，什么机关都没有的坟，宝贝再多，挖着没意思，那我还不如找个墙角旮旯晒太阳呢，没劲。”

众人听闻此言，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九爷就是九爷，要不然，道儿上那么些个人物，怎么就九爷成了九爷呢！”

九爷平平手掌，熄了众人的称赞，说道：“行了，咱们这就开干吧，要不然等着官差们发现情况过来了，说不得犹豫不定，咱们还是帮他们下下决心的好。”

大家都笑着赞同，还有几人嘀嘀咕咕，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都是针对官差的牢骚话语，听着也没什么意思，就他们自己说得开心。

九爷吩咐道：“来，我来说说办法。”

要破翻板机关，高人巧手，可以凭借着从小练就的工夫，在细微之间，感觉到重量变化，进而从容得进入翻板下面，不伤机关，就跟平常人进出自己家门一样，这算是最高等的方法了。

至于庸人俗手，或有家传渊源，无奈身上没那份工夫，也是好说，找到翻板的主轴大梁，两端一截，把翻板整个卸下去，说不得还能压住下头的其他机关，这也算是个好法子，就是显得档次低了点儿。

九爷说道：“咱们就卸了大梁，来，走着。”

众人随九爷看向塘底，却见老三蹲在那儿，手中拿着个小树枝，来回扒拉着红虫子的内丹。旁边的师利将军躬身肃手，满脸纠结，似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的憋屈样子。

老三来回玩儿了几下，见着内丹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丢开树枝，尝试着用手指头轻轻触碰一下，感觉没有异样，才小心翼翼拿起内丹来看，但见它发着红光，很像是以前见过的亮珠子，就是个头小了点儿，光芒也发红，亮得不够漂亮。

看着看着，老三突发奇想，把内丹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将上头沾着的点点污物擦干净，直接丢进嘴里头，用舌头卷来卷去，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将内丹递到牙关，轻轻一咬，但听“嘎嚓”一声脆响，那内丹就跟个棒棒糖似的，碎成了几块。

接着嚼了几下，越嚼越碎，最后一口咽下肚中。老三还舔了舔嘴唇儿，满脸嫌弃道：“一点儿都不甜！”

旁边的师利将军几乎是泪流满脸，戚戚然说道：“金丹啊……没了……没了……”

老三才不理会师利将军又在犯什么毛病，抬头见着众人看向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有点害羞起来，手指头缠绕在一起，微微嗔怒道：“看我干啥，我好看啊！”

机灵鬼儿扭头看向九爷，问道：“这小子还有多长时间？”

九爷惊讶得看着老三的模样，犹豫着说道：“这个，看着不像是立时就死的那种，想来是他体质特殊吧。诶，不管这个傻狍子，咱们干自己的。”

说着话，就驱赶老三跟师利将军离开，众人各自分配工作，“嘿呦嘿呦”得干了起来，不大工夫，就听“轰隆”一声，塘底陷下去好大一个洞，里面黑黢黢，好像还有若有似无的流水声，只是过于细微，听不真切。

九爷看看情况，说道：“真是好巧妙的机关，板子下头应该是一股活水，听这声音，还应该是激流，要是人掉下去，说不得半点挣扎也没有，直接在下游水底喂了王八去吧。”

有人问道：“九爷，这下边儿不应该是什么机关、流沙，至少得是个钉子板之类的东西吗？怎么它给弄了条河呀？”

九爷一边查看洞里的情况，一边解释道：“别老看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小说，什么‘钉板’、‘流沙’，那东西能用上几天？一个‘金刚罩子’就能办了的事儿，还值得大张旗鼓得说出来，骗骗外行小年轻就得了，怎么你也跟着上当啊。”

那人低垂眼皮，默然无语。九爷继续说道；“这活水好啊，水脉一来，不说有利阴宅，但就机关的角度来看，也是最好不过的。不管是有多少人来，哪怕是年年月月有人惦记着这儿，也填不满流水、王八的嘴啊。”

看过一阵，九爷打定主意，说道：“这翻板掉下去，正好掩住地下的口子，搭了个桥似的，直通门户，真是巧了，咱们就从这儿直接下去。我先下，你们胆大的跟着我。先说好啊，下头的东西，谁先下，谁先得，可是有一样，不管东西有多少，都得给其他兄弟们分分，还有各位官差，那孝敬也不能少，大家同不同意？”

众人都称赞说：“九爷，您仁义，我们都听您的！”

于是九爷当先，纵身跳下，脚下的石板果然稳稳当当，虽然略有晃动感，却是丝毫不影响行动，若是外人下来，估计都感觉不出这点晃动来。

大家如同是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往下跳，只有些胆子小的、身体弱的，才眼巴巴留在外头，遐想洞里的奇妙情景。

老三胆子不小，身体也不弱，可是他就这么站在洞边，晃荡着脑袋，左看右看，看来看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于是就凑到一个同样围观着的人身边，张嘴问道：“你好，你吃了吗？”

这人也是脑子不大清楚，开口回答道：“你好，我吃过饭了。”

老三来了兴致，嬉笑着问道：“你好，他们在玩儿什么啊？”

这人答道：“听说，好像是下面有宝贝，他们都挖宝贝去了。”

“挖宝贝！”老三的眼睛放射出两道光柱，一闪而逝。说罢，一个猛子扎进了洞中，只觉得眼前一黑，继而眼睛适应了洞中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去，原来是一个石头门户。

“陛下，陛下~”师利将军随着跳下洞来，也不知道保持安静，吵得老三心烦。

老三不理会他，专心观看石头门户，但见上额处，横排阳刻着两个大字——“宫X”——老三只认识左边那个字，不认识右边那个，也就读不出来。

左右门框看起来都雕刻着花纹，只是年深日久，又雕刻得浅了点儿，如今都被某种苔藓类的植物覆盖，什么也瞧不真切，断断续续，连不到一块儿。

再往里走，光线越加明亮，抬头看去，原来是一颗明珠作为光源，将这个墓室中照得如同满月下的夜晚，周围大部分东西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原先跳下来的众人，都在争抢着搜寻东西，把些个铜罐子、铜瓶子、各种奇奇怪怪的铜器，都翻腾出来，也不知道他们要那些破烂儿有什么用处。

把眼光四处搜寻，想要找找有意思的东西，待得视线转到墓室中一角，老三忽然轻呼一声：“大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