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照耀,人影动摇,昏暗的屋子里,响起清脆的算盘声。
崔若萱披着一袭白色貂锦,坐在几案前,噼里啪啦的打着珠子,打得纷乱时,便上下一磕,将所有珠子归于原位,随后向角落瞥了一眼,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声嘲笑让蜷缩在角落里的何明远大为光火,他起身骂道:“姓崔的,你不要太嚣张了,这笔账我迟早讨回来!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连路都走不了!”
“那有种再来啊?”
“我,我弄不过你。”
“废物!”
“你!”
何明远自知气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躺下继续发呆,思考如何击败这个可怕的对手,看来需要多加锻炼了。
他来到蜡烛前面,看了看身上光滑细腻却没有一丝一毫肌肉雕刻过的身体,他越发肯定了这条路线。
从今天开始,不,从明天开始,做一个健康的人,喂马,劈柴,锻炼身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对了,今天九叔派人来了。”
何明远问:“有什么事吗?”
崔若萱放下了算盘,说道:“元家想与你和解。”
他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有些匪夷所思地问道:“这元离脑子有毛病吧?如此这般深仇大恨,他还与我和解?就算是和解又怎样?他真的就能与我冰释前嫌了?”
“不管怎么说,九叔答应了人家,咱们就算不给他脸面,九叔的面子也是要给的,你就跑一趟呗!”
崔若萱一边说,一边像蛇一样,无声无息地向他靠过去,何明远也看出来了她想做什么,一边与她保持着距离,一边说道:“今儿个圣人跟我交了底,改日就要为我恢复爵位了,不过没有一下子全部恢复,只是给了个男爵,又让我兼领殿中少监,全权负责军械所的事情,还赏了一百吊钱”
“才一百吊?圣人也太抠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绕着桌子你追我赶,只不过速度不快就是了,见自己三番五次没有得手,崔若萱有些急了,说道:“你跑什么?”
何明远反问道:“那你追什么?”
“我不就想抱抱你吗?”
“我不信,你这分明是图谋不轨!”
二人在桌子前来回虚晃做假动作,这时,崔若萱看着桌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只见她伸手拿起烛台,将它放在了角落里,然后把桌子上的物品全部挨个十分整齐的放在了榻上。
何明远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就像檇李之战时的吴王阖闾看着阵前自杀的越国死士,懵懵懂懂,不知所谓。
然而当她一把将桌子掀翻的那一刻,他大声疾呼:“不好!中计了!”
话音未落,便被崔若萱扑倒在地。
清晨,天刚蒙蒙亮,几声鸡鸣,将仆役们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出来,他们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走出房屋,门子从门房里走出来,待要打扫,却见何明远从房门里走了出来。
他没穿自己的那身名贵料子做的锦袍,而是着了一身小水布做的衣服,下面穿着薄底快靴,精神抖擞。
“阿郎您这是”
“没事儿,你忙你的,我出去走走。”
“这么早就去平康里吗?”门子也不敢说出来,只是望着主人的背影嘟囔了几句,像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这时坊门城门已经都打开了,他随即绕着布政坊,连续慢跑了两圈,街上的士兵和官差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混世魔王又发什么神经?估摸着是良心发现了,想通过运动的方式把自己的恶念压制下去。
不得不说,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些,才跑了两圈,便累的气喘吁吁,再加上睡得晚,起得早,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不受控制,有点发蒙。
他把两只手撑在膝盖上,随后起身擦了擦汗,叹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剔骨啊!”
回到家中,他又忍着做了十几组俯卧撑,神智才差不多回来几分。
这副身体长期以来不仅没有经过锻炼,还长期泡在女人堆里,早就被腐蚀的不想样子了,要想把这锈铁一般的身子骨打磨抛光,与自残没什么两样。
崔若萱躲在被窝里,别有兴趣地看着他做着各种不同的动作。
何明远一边抱着头做着蹲起,一边说道:“九叔说什么时候去了吗?”
“这两日你们不是都放假吗?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顺便去他家串串门子,和元家的事情,你想好了吗?”崔若萱问道。
说到这件事,他还真得好好想想,冤家宜解不宜结,虽说他们家与张家解除了关系,可毕竟之前的恩恩怨怨实在太多,不是说解就能解的。
他一手托着腮,想了好半天,还是有些含糊不清,甚至于他根本不明白元离此次目的何在?
“他,他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与我和解?这是能和解的事情吗?”
“此行不过是给九叔个面子。”崔若萱说。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既然登门求和,那么是战是和总得有个选择吧?”这时他看了看还蜷缩在被窝里的娘子,说道:“起吧!东方明矣!”
说着他来到崔若萱身边,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同时把衣服给她拿了过来。
她极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慢悠悠地说道:“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他刚想接下一句,她却用胳膊挽住他的脖子,说道:“月色溶溶,与我同梦。”
何明远笑着骂道:“还梦!再梦就他娘的正月十五了!”
二人洗漱完毕,换上了衣服,乘着马车往万年县崔涤家里去了。
崔若萱抱着孩子,与她一起唱着民谣小调,采薇也学的有模有样的。
何明远则靠在窗子边上,呆呆地看着他们母子。
不得不说,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初见面时的青涩少女已经做了母亲,采薇也过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已经十分懂事了,看着如此温馨的场面,自己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这时,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
“娘子,采薇生辰是多会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