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囚笼中的羔羊(十一)(1 / 1)乐土土土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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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长枪割开的伤口不深,没有伤及到要害的部位,显然是刻意留手了,那个燃烧的少年并不想真正地杀死他。

凭借尖锐的直觉判断,梁伟断定了那个人不想杀他,或者说是不敢杀他,出于某种原因,因为他的起手,以及他的落刀都没有附带一丝的杀意。

不然的话,现在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就跟躺在棺材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就跟昏迷在地板上的那个女人一样。

变成了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生机还没全然流失,死亡的意志却已经作用在他的心底,焚蚀着他的心神,让他无惧所有的伤痛...他受够了,受够了这场见鬼的人生。

既然每个人都要死,既然早和晚都要死,如其最后在生命的尽头里平庸地死去,那还不如干脆一点,热烈一点,就像枪击过长空那样,轰的一声爆响,结束了这场该死的、无价值的人生要好。

墨染般的黑血如注地溢出,他死瞪着渗血的眼睛,没捂住伤口,张开的十根手指狠狠地、死命地抠紧地面,在灰白色的水泥地板上勾刻出十条扭曲的划痕,就像一条条狰狞的,嘶吼的黑蛇,暴怒地冲向无妄的顶峰。

它们想要冲出那一道平实的表面,带着他的愤怒,带着他的仇恨,冲入这个立体的世界里,倾尽全力地宣泄暴力,不顾一切地咆哮,燃尽他和它们心里所有正在焚烧的火!

他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这个世界上的人,痛恨那些阻拦他的人,痛恨那些踩踏他的人,痛恨那些...假装慈悲的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竖起大拇指的身影,死死地望着他的笑脸,死死的,用尽全力地盯着那个人,仿佛要把那个人刻在深黑色的瞳孔里,用无尽的恶意将他淹没。

他恨那个人,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痛恨所有高高在上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为什么有些人生来注定了高坐云端上,谈笑风生,安然自若,指点江山...而为什么又有些人注定了要爬滚在泥地里,相互撕咬,相互竞争,苟且挣扎?

就像一条可悲的肮脏的狗。

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就是第二类的人,是那些“又有些人”?

为什么他生来就注定要背负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压力,那么多的...不能自己?!

笑,这些该死的人,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就是喜欢笑,就是喜欢笑你!

他们发了疯地那样笑你,笑你是个垃圾,笑你是个废物,笑你哪怕出卖了灵魂给魔鬼,也仍旧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残次品!

就像个垃圾,彻头彻尾的垃圾,没用的垃圾,乞丐一样惹人厌烦的垃圾!

你的人生,你的家庭,你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笑,都是那样的垃圾!卑微得就像路面上的五角钱,哪怕弯下腰去捡,都叫人嫌累嫌脏的烂铜烂铁!

见鬼,真是烂透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的可笑?为什么他们也总是那样地笑你?为什么他们就会笑你,为什么他们就会笑你?

笑笑笑,笑笑笑,他们就知道笑,他们就知道笑!

难道他们就不会闭上他们的狗嘴,忍住不去看你,忍住不去笑你么?为什么不能?为什么?

....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去问他们。

问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到底的,这他妈的...有什么好笑的?!

为什么一定要笑?!为什么一定要笑?!笑一个垃圾有什么意思啊?有他妈的什么意思啊?!X你们的妈,信不信...信不信...我撕裂你的嘴,撕裂你们的嘴...

我要...我要撕裂你们所有人的嘴!

这个世界已经糟到要炸掉了,还有什么可笑的,还有什么他妈的好笑的!

....

黑色的电闪骤然跃起,扭曲的低吼声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

一股惊人的变化正无声地发生在他的体内,仿佛上帝赐予的伟力,以着一种不可抗拒的速度修复着他的身体。

这一刻,他既逼向着生存,又趋向于死亡。

仿佛在那一瞬之间,那浩瀚的伟力便榨干他的生命力,强行地、鲁莽地再一次提升他的力量,直到突破极限。

“呦!哟!快看!快看!我们的伙伴醒了,他终于要从这场噩梦里醒来了!”傀儡师兴奋地指指手,目光明亮地望着那个低俯在地上的男孩。

他就像一只草原上准备猎杀的黑豹,或者独狼。

下一刻,树叶摇撼,黑色的闪光在平地之间突起,那一头危险的爬行动物迅猛地扑出,黑恶的长毛在毫秒之间爬满了他的体表,严实而紧密,仿佛披上一层厚厚的皮草。

他的面容狰狞,面部的骨骼爆裂地涨出,尖锐的獠牙探出嘴唇,野蛮地向外横生,仿佛从人类蜕变成一头黑色雷霆孕育的恶狼。

音爆连连,炽烈的电光之中,男孩怒瞪着愤怒的双眼,空洞的嘴部犹如吞海一般洞开,他怒吼着,他咆哮着,他奋不顾身地燃烧自己,势要用那一刹那之间的绝命光华照亮这个该死的、昏沉的、冷漠的、冰冷的世界!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怒骂这个该死的世界,他从未试过这样地恨,恨得撕心裂肺,恨得深入骨髓,恨得纵穿灵魂,恨得悲痛欲绝,恨得痛哭流涕。

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丢光了,他现在就是一个一败涂地的赌徒,孱弱地站在命运的赌桌上,他唯一能够押出去的筹码,就只剩下他的那点可怜的...恨。

...

电梯的闭合门叮咚地打开,温柔的女音提醒道,“六层,到了。”

门缝隆隆地开启,燥乱的喧嚣声就如决堤的流水一拥而入,瞬间灌满了这个小小的空间,林展辰微微蹙眉,心里略显不安,仿佛预感到要有某种不好的事情发生。

电梯里挤满了人,打开的门外面也挤满了人,林展辰注意到了那些人的惊疑,以及他们异样的视线。

这帮等电梯的人正专心致志地望着门廊那边的方向,似乎哪里有着什么激动人心的热闹事情发生,神色之投入,甚至没人注意到电梯门已经开启了。

那股不安越来越浓烈了,林展辰一边抱歉,一边卖力地往前挤,好不容易才挤出了这架拥挤的电梯,他跟随着人们的视线望去,楞了一下,大脑空空如也。

心脏像是被高压电击中了那样,猛地抽搐了一下,林展辰惊恐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股炸裂般的恐惧便在一刻之间填满了他的大脑。

那股不安转换为现实了,他甚至没有犹豫,大步地奔跑起来,玩命地冲出这帮见死不救的家伙们的包围,直奔那间病房而去。

601号病房,那个病房里只住着一个人,那个他答应了要帮忙看护的女孩,他不想食言,一点都不想。

“保安!快喊保安!没听到我的话么?快喊保安!”护士长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的这只发怒的红毛野兽了,哪怕指甲已经狠狠地刮入这个男人的肌肤里,如同猫抓,划开一条条渗血的红痕,但也无法减缓男人丝毫下挫的力度。

渐渐的,她开始等不及了,像个发疯那样涨红脸,对着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护士们大吼,“都他妈什么时候了,那些乌龟王八蛋们怎么还没来?!”

“张姐,张姐!镇定剂拿来了!保安马上就到,现在就在楼梯哪儿,跑着赶来,你再撑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位拿着针剂的护士小姐冲进病房,火急火燎地大喊。

“快!就是现在!趁我还能制住他,你们快把镇定剂打到他的脖子里!”护士长瞬间凝住双眼,直视着那个拿着针剂的护士,近乎咆哮般大吼着下令。

“那...那还要涂碘酊和酒精消...消毒吗?”那个白白净净的护士小姐似乎是被护士长的怒容吓到了,颤着声说。

“不用!没时间了!快打!对着脖子的血管打!就像你们模拟练习时候那样,睁大眼睛,看清楚位置,对准了就那里打!”护士长重新拧过头去,继续拉紧这个失控男人的手,声音依旧凶狠,带着一股莫名的烈火。

她马上就要抓不住了,抓不住这个男人的手。

刀锋一点一点的陷落,钢架上的横截面渐渐走到了尽头,距离突破钢皮似乎只剩下一步之遥,仿佛再过两个秒钟,那把宽阔锐利的刀便会突破斩落,割开女孩皎白的肌肤,熄灭那双空洞眼睛里的生命之火。

真的要完了,就这样要完了么?

她默默地问自己。

“可是...可是,万一打不中,她...她就要死了啊。”

拿着镇定剂的护士小姐颤着声说,她还是定定地站在原地,脚面上仿佛涂满了粘合剂,怎么也不能向前迈出一步。

白色的护士裙下,她的小腿不停地在抖,就像临上阵的士兵,希望将军能够给她几句鼓舞士气的话。

她还是害怕,害怕万一失手了呢,万一药物不生效呢,万一事后追究下来呢。

万一她真的...真的死了呢...

她不敢动,一点都不敢动,似乎她与护士长之间相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她过不去,因为她害怕掉落深渊,也因为将军没有发话。

护士长没再说一句话,似乎是来不及了,也似乎是没有必要了。

这时候,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夺过了护士小姐手里的针剂,快步地越过了那条天堑,用力地扬起针筒,狠狠地把那根闪烁银光的针管刺入了男人的脖子里。

就像一场惊心动魄的谋杀,在那阳光烈焰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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