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般的直觉在电光突起的那一刹那飙升到了极致,穿越太古的亮光犹如烛火般闪现在李沐双眼里,他愤然转身,瞪大怒目地直视着那个面容扭曲狰狞的男孩,嘴里嘶哑地低鸣,发出怪物般的声音。
血管里的狂躁因子在一瞬之间拉张到了极致,彻骨的暴力疾驰过血管,发出狂热的呼声,黑红裂鳞下的肌腱以着一种可怖的速度加剧强化,狰狞地隆起。
这一刻的他,就像是站在世界中央的主角,手里掌握着无与伦比的暴力,在这一份暴力面前,众生都要俯首臣服,而后缄默地离场。
炸裂的吼声在李沐的喉咙里迸出,他暴怒地挥击出一记熔岩般的铁拳,轰落在黑色雷光的顶端,利用蛮力与烈火刹住那道狂奔的黑色闪光,溅射出一面透光的平面。
平面的后侧,浮现出一张淹没在黑光里的一张脸,一张男孩的脸,一张犹如潮水般涨满了过度悲伤的脸。
男孩终于懂了,他到底还是失败了,在命运这个剧本里,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配角,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因他太过卑微,太过弱小了,以致于在命运的这场悲剧里,从没有给他留有过多少的章节。
他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扫地出门,灰头土脸地退出这个舞台,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任何的说话权力,就像没有人问过他想不想成为一个人那样,他被迫地出生了,降临这个世界,如今好像又要被迫地去死了,离开这个世界。
...
要死了么...没救了么...那就别救了...太累了...活着太累了...好烦....什么都好麻烦...什么嘛...到头来还是什么都干不了...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保护不了...
两手空空...一事无成...就这样吧....那就这样吧...反正...他死了...她也死了....他们都死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别再自救了...别再挣扎了...
就这样结束吧。
...
他的眼里淌着空白的泪光,木然地对着漫天奔流的疾风喃喃自语,轻细的声音如同暴风涣散,银针落地般的虚无,仿佛不曾存在过。
火红的焰影倏地擦过了梁伟的身体,浓烟越过时光的波纹,他愣愣地睁着眼,望着前方扭曲的空气,任由那一颗熔铁般的拳头突破那道脆弱的平面,平直地砸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他没有躲避,也无法逃避,他放下了所有,无所畏惧,平和的表情仿佛殉死的教徒,安然地接受这一场降临在他身上的命运,完完整整地承受了这一击命运的轰击。
数万钧般的巨力轰然爆裂在他的体内,瞬间扯乱了他的所有脉络,时间如同凝冻般地延迟,他身体缓慢而又迅速向后倒飞,就像是一只断了弦的风筝,孤独地、无助地飞落在无人的空中,想要去向天际却又无力坠下,最后重重倒地,失去了意识。
他的世界在这骤然之间...熄灭了。
“趁现在!用你的必杀技干掉他!好样的,中国队长!正义必胜!”远处有人立刻发起了欢呼,传来叫绝的夸赞声,穿过纷飞的火屑,就像古代战争里的信使,横穿战场,为闭塞在城墙内的人们带来胜利的捷报,一下点燃了人们易燃的喜悦。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化作疯涨的热浪,一潮接着一潮地涌来,吸引了越来越多不关事的人,场面一度热烈,就连原本很多溃逃的人们也都纷纷放下了恐惧,大胆地靠了过来,注视着那个屹立在场地中央的少年,就像瞻仰着他们的英雄。
“打倒他!打倒他!正义必胜!”
人们兴高采烈地高呼,高举的智能手机闪光灯频繁地闪烁,仿佛把这一个悲凉的火葬场当作了某个欢快的派对,人们持续高涨的热情甚至堪比焚化炉的火焰。
李沐低喘着气,定定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流线般顺畅的动作在这一刻间卡住了,他站在原地不动,眼神迷茫,就像个迷路的孩子,没有再多走一步。
只差一步了,再打上一拳,这场战斗就可以划上圆满的句号了,这将会是一个很好的故事,正义的英雄挺身而出,打败了邪恶的怪物,再一次维护了城市的和平。
在这场战斗过后,他的知名度定会直线式地拉升,他很快就会成为这座城市里的最亮眼的新星,存在感蹭蹭蹭地往上暴涨,所有与他有关的资信和周边都会随之大卖,甚至极有可能会成为这座城市的新一代守护神,坐拥万千信徒,就如高坐庙堂之上的神灵一样,那可是神话里面的人物,牛逼中的牛逼。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他会成为神话,新一代人的神话,就像当年在他眼中憧憬的迪迦奥特曼。
可是...可是,他就是走不出那最后的一步,挥不出那最后一拳,似乎有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在阻拦着他,像是不忍,像是同情那样的东西。
他想不懂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怪物就一定是该死的呢?为什么怪物就一定要被正义的英雄消灭的呢?是不是怪物生来就是有罪的?就像那些阿猫阿狗,生来就是要被人类当作宠物玩弄,至死也无法摆脱,就像怪兽摆脱不了奥特曼的毒打,注定了要被打趴,然后被奥特死光射中要害,炸成一堆稀烂的碎片?
如果...如果,有一天,怪兽被奥特曼杀光了,地球上除了奥特曼,再也没有任何会威胁人类存亡的生物了,那么...那么...奥特曼会不会就会被视成新一代的怪兽?就像当年他被视为取替胜利队的新一代守护神那样。
没必要啊,没必要杀他,大家都是同学,不要把关系搞得那么复杂,那么僵啊...难道你们都看不到么...看不到他在哭么?
怎么...怎么他会那样子的难过,似曾相识的难过,好像丢掉了一切,变成一条流落街头的狗。
他在自言自语中转过身,目光放空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人们还在议论什么,还在争论什么,吵吵杂杂的,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慢慢地别过头,脚尖轻轻一点,踩过碎石零散的地面,飞跃起身,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看不见尽头的地平线上。
就像一个来去匆匆的过路人,他本来就是路人甲乙丙丁一样的存在,是时代剧里的跑龙套。
跑龙套素来不需要太多的镜头和台词。
“哟,完了嘛,”傀儡师轻佻地吹了个口哨,无所谓地说,“都散了呗,警察都来了,天下第一武道会因为非法聚众宣告结束了咯。”
混乱的现场渐渐地平复了下来,警察同志们全部武装上阵,紧密地组在一起,格挡开众人的视线。
在严令之下,他们奉令搜查了在场所有人的手机和相机,要求人们自觉删掉所有的现场照片以及相关的信息,以免流露出去,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同时,警察同志们也迅速地抱起晕倒在地上的梁伟,用手铐和束带紧紧地禁锢住他的四肢。
如同对待精神病院里的患有重度焦躁症的病人,束身衣锁死他所有的行动关节,交由一辆特地派遣来的装甲车护送出去,离开了这一处凌乱的现场。
站在烟囱旁的三个人沉默无声地站立着,如同竖立在坟地上的十字架,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仿佛透明般,始终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五台警车同一时间发动,轰隆的引擎声滚滚地响起,猎人静静地眺望着那台慢慢远去的装甲车,凝望着那条消隐在烈日下的地平线,忽然闭上了眼,转身离去。
寂寥空旷的空气里随之刮起一阵阴冷的流风,仿佛冬日遗存在夏日里的喘息,源远绵长,透着一股经久不息的严寒。
没过多久,那阵夏日里的寒风悄无声息地吹走了,那一袭猎猎飘扬的风衣仿佛随风而逝的暗影,吹散了,融入在了烟囱阔大的阴影里,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踪迹。
“哟,今天挣到不少钱了吧?”傀儡师忽然开口,声音罕见地平定,用正常人的语气说话。
“嗯。”陈晨楞了一楞,点了点头。
“回去以后,记得要去吃一顿好的,这是第一次,”傀儡师仰起头,面具下的脸似乎在微笑着说,“第一次向这个世界证明,我们曾来过啊。”
“嗯。”陈晨还是点点头。
...
尖锐的钢针不遗余力地扎破皮层,就像搏击大海的渔夫迈力地扬起渔叉,猛地插入水下洋流,笔直地穿过了黄海隆的血肉组织,直抵礁石。
与此同时,林展辰的大拇指绷直地死命按压针管的圆面柄端,也不管枕头有没有对准血液流通的静脉血管内部,活塞快速地下戳,片刻间输出了针筒内所有冷静的液体。
一看到镇定剂打空,这位一击得手的渔夫迅速地抽出针管。
钢制的银针再一次飞速地擦过男人的血肉,突破穿洞的皮肤表层,发出吃疼的微声后,带起了一连串细碎的血珠,如同被点燃的引线,沿向炸药的深处。
针尖一起一落,镇定剂还没来得及生效,剧烈的痛意便骤然炸裂,汹涌而开,狠狠地冲刷在男人脆弱的神经线上。
男人恶吼连连,就像一头发病的狂犬般欲要发作。
但是,他的吼声很快就被摁灭了,因为另一条疯狗更加暴戾地爬到了他的身上,狠戾地压制住了他。
暴烈的拳头犹如雨点,林展辰不要命地出拳,往死里暴击这颗神经绷紧的脑袋,意图打晕这头猛兽。
终于,剧烈的疼痛连带着镇定剂的效果生效,男人停了下来,失去了意识,被林展辰打得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