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灵山掌门月清柔。”随着魔头的声音回复清明，一团黑气笼罩的人形慢慢变成了一个素衣清冷的女子。

月清柔缓缓的盘腿坐下，林越却不敢大意，尤其是她的身份，在蝶谷的时候他对于五大宗门都了解了一个大概，五大宗门的创派祖师都可以算是随缘道祖的记名弟子，而月清柔便是灵山的祖师，距今超过两千年的人物。

尤其是在他心中，通灵仙君也惊叹道：“果然是月清柔师妹，她还活着？”

得知对方的真实身份，种种疑惑涌上心头，当年截谷求道之人如今还存活的已是凤毛麟角，月清柔是怎么留下的？还有灵山派祖师是为了阻止魔头为祸世间而牺牲的，这个天下共知，那又为何会被自己的徒子徒孙封印了两千年？还有刚才破封之时，月清柔丝毫没有理智，只知道一味的打杀，所用的力量里还带有一丝邪气？

没等林越问这些问题，月清柔反倒先问到：“少年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用有仙体之境？又为何会在这灵山之上？”

林越收起金麟剑说道：“晚辈蝶谷门下林越，见过太师叔。”

……

下山的路上许凝霜悠悠转醒，刚才几乎推到整个山峰震动，叫本已精疲力竭的她摔倒在地，盘踞在整个灵山顶峰的邪气被打散了，现在也看不出那里究竟怎么样了。

坏了，心缘师叔！许凝霜赶紧查看，本来已经奄奄一息心缘最终还是重伤不治而亡。许凝霜呆愣愣的看着心缘师叔，短短两天之内，自己已经见到了太多的死亡，平日里清冷如冰玉的她，终于支撑不住，泪花溅出了双眼，看着自己原来的师门，如今山风呼啸，满布疮痍，横尸遍地。山下伤残大半，人心纷乱，山上不知战况如何，灵山派几乎全毁。

一个个熟悉的生命从身边远离，许凝霜的心境可谓是大起大落，稍待一会儿，她平复了心情，抹了一把眼泪，提着自己的长剑往山上走去，她的心死了，灵山派已经覆灭，自己还能如何？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天大地大无处而归，索性回到山上和全派上下死在一处吧，这也是身为灵山弟子最后的尊严。

……

“没想到梦蝶师姐也创立了道统教门。”月清柔感叹道，她被封起来的时候，三大掌教还没有各自立教，所以她并没有玉山蝶谷精灵岛的概念。

“那么你的仙体境界是怎么来的？”在月清柔心目中，只有随缘道祖一人拥有仙体，可如今林越告诉她三位掌教也是仙体之境，这也不得不让她感叹世事变迁之快。可是即便如此，一个蝶谷三代的门徒，又怎么可能掌握这份力量？

林越说道：“长辈有命，恕我不能直言。”说完直直的看着月清柔。

月清柔秀眉紧蹙，回望林越，二人四目相对，仿佛在互相试探对方的灵魂，透过林越的双眼，月清柔惊奇地发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大师兄？

“是转世？还是附身？大师兄怎么会到梦蝶师姐门下当个小徒呢？”月清柔疑惑的问道。

林越却说：“看来，您已经明白了，前辈。只是不知道前辈如今为何这般模样？”

月清柔叹了口气，便和林越说起了自己的往事，两千年前……

学艺初成的月清柔行走世间，斩妖除魔，创下了诺大的名声，陆续收了八名弟子，这也就是灵山派的雏形。但是屡屡出手诛除邪魔外道，自然引来了一个可怕的对手，月清柔和众弟子合力也只能御敌于外，随着几次战斗之后她门下的八位弟子已经折损了五人，不得已她只得用了偶然得到的天魔并蒂法。

林越疑惑的说道：“天魔卷？”

月清柔说道：“不错，天魔并蒂法的功效就是映照出自身的另一面，一个善人会照出恶念，一个恶人则会照出善念，而这个功法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加一倍功力。”

林越也到吸了口凉气，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以自己举例子，自己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绝非是坏人，因为自己有原则，有底线，有三观。而天魔并蒂法则是会在自己体内酝酿出一个和自己平时作风完全相反的精神，简单点说就是练了这个功，后果就是思维混乱，完全疯掉，最起码也是个精神分裂。

但是这个天魔并蒂法却有个意想不到的好处，那就是当修炼者精神割裂的时候，功力反而会翻倍，相当于一个正常和一个不正常的人，共用一个肉身。

在强敌压境又无外援的情况下，这个确实是能在一时半刻之间迅速提升实力的办法，但是月清柔同样也知道，衍生的精神就是内心深处的叛逆，所谓乖宝宝都有一颗破坏规矩的心，蔫人出豹子，平时里不吭不响，爆发时石破天惊。

月清柔是个正义感，慈悲之念都很强的人，相对的，分裂出的精神就会是一个邪恶、嗜血，残忍的人。本来在击退强敌之后，她是希望自己的门人能够马上杀了自己，以免为祸世间。

但她的弟子又怎么能对师父出手呢？所以只能合力将师父封印，对外宣称师父力战魔头而亡，给她留下一代宗师的侠名。

天地苍茫，时过境迁，两千年过去了，灵山派也算是几经起落，而这个真相也没有再对后人提及，只说是在山上封了个魔头，不然的话又能如何？且不说没人能杀的了月清柔，灵山派的弟子又岂能杀害祖师？而且这件事传出去，屠戮无数灵山门徒，每六百年就散发邪气搅得整个灵山周围破败落寞，六畜不安的魔头就是她月清柔，那灵山的弟子怎么看？江湖的同道怎么看？

为了灵山派，无数的门派先辈都前赴后继的用生命维护着尊严，在这一刻林越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评价这帮可悲的女子。

联系月清柔的话，林越已经推演出了大概，此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自己已经很重视了，但还是小看了这个对手。月清柔是三教掌教那一辈的高手，两千年来积攒的功力何其恐怖，尤其是在使用天魔并蒂法之后，理论上她的修为达到了四千年。可以说是林越现在见过的最恐怖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杀现在的林越也不过一招，不过还好，虽然恶性的一面一直占上风，但是月清柔本性的一面一直在她的体内和恶性争斗，加上林越拥有克制邪气的金鳞剑，在最大的程度上消减了月清柔的实力，林越及时摧动仙体之境，多重巧合之下才与其斗的旗鼓相当。

即便如此林越还是渐渐落入下风，月清柔的恶性也在金鳞剑的压制下成了强弩之末，就在这时赵飞雪背后一击，虽然失去了性命，却也震动了月清柔，让其本性暂时占据了上风恢复了理智。想通了来龙去脉，林越暗道此间之事实在是复杂又惊险，自己差点也栽在这里……

月清柔叹气说道：“虽然如此，可是我也不能支撑多久了，两千年的时光，她已经足够强大，灵山没有人能够对付她，我也不想每次醒来都是在屠杀自己的后辈。”这三次破封，虽然恶性占据上风，但是月清柔不代表没有感官，她清楚地记着每一次屠杀自己门徒的经过，更悲哀的是她完全阻止不了。

月清柔说道：“年轻人，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林越眉头一挑，隐隐猜到，但还是说：“前辈请讲。”

月清柔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我不知道你和大师兄是何关系，这里也就托大了，由于体内有恶性精神的存在，我现在连自杀的能力都没有，灵山上下也不可能杀我，现在只有你……杀了我，然后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

林越手中剑柄一握，是这样吗？那个侠名传天下的灵山派祖师月清柔，早就在两千年前为世间除魔之时牺牲了，自己杀得不过是个魔头罢了……这就是流传世间的真相……

“前辈……”

“请动手吧。”

“前辈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如果可以，请代我照看灵山上下，拜托了。”

“我知道了……前辈，请上路……”

金鳞剑刺穿了月清柔，和她体内的邪气相撞，立刻对月清柔产生了反噬，她的身体慢慢的化解在空中，她笑了，虽然知道自己面临着死亡，但是这两千年来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看着化去身形的月清柔，林越也瘫坐在地，本来他在心中问过通灵仙君，是否有别的法子救月清柔，但是通灵仙君沉默了，林越知道就是仙体也无能为力，既然如此她的性命只能由自己背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杀一个坦然求死的人……

通灵仙君没有再理会林越，毕竟和月清柔有两千年前的这番情谊，自己眼睁睁的看着林越杀死她，却无能为力，通灵仙君有些伤感，不想再多说什么。

林越也解除了仙体的状态，虽然全身脱力，但是他并没有晕厥，看来现在自己越来越契合太师伯的仙体了。

过了一会儿，许凝霜回到了灵山派内，但是这里的邪气已经消失了，周围很安静，只有偶尔呼过的山风，不断的有残垣断壁垮塌下来，一路行来再也没有伤人的黑烟以及冲天的邪气，本来已经决心赴死的她忽然燃起了希望，当她找到林越的时候，林越已经脱力不能动弹了。

许凝霜颤声的问道：“林道友，那个魔头如何了？”

林越沉吟了一下：“那个魔头虽然厉害，但我已经用了师门秘法将其彻底消灭了。只可惜，赵姑娘……”

许凝霜一听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破败不堪的石坛，以及牺牲性命的赵飞雪，断成数截的冰灵剑，她手中长剑悄然掉落，一下坐倒在地，哼哼的擤着口鼻，努力的叫自己不再哭泣。

她定了定气起身向林越行礼：“灵山派门下弟子许凝霜，永感林道友大恩。”用的竟然是三跪九叩大礼。一个无时无刻都在以门派为荣的弟子，诚心诚意的低下了头。

林越却觉得很惭愧，只是月清柔前辈的事，他答应过不在与灵山众人透露，现在自己有脱力，没法拦阻许凝霜，这个大礼自己受不起，也受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