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之下，十里坡空旷的山野中架起了两个火堆，一个炖菜一个煮饭，不多时三人便开始了简单的晚饭。不知道因为藿萝芭是林越的熟人，还是因为她本身是出身西北边民，和中原人不大一样，姬雅并没有在她眼前隐藏自己的一头金发。

刚开始藿萝芭也十分惊讶，问了一下林越姬雅的来历。林越倒也不隐瞒，简单了说了金发公主的身世，藿萝芭看姬雅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晚饭过后，藿萝芭问道：“你说她是以剑入道，但是你并不是专长剑法之人啊？不会只是那套青萍剑法吧？”

二人上次交手还是北疆抗妖的时候，现如今林越的功力修为，藿萝芭也无法看透，可是单论剑法，藿萝芭并不认为林越有什么高明之处。

林越也不藏私，说道：“我有幸从前辈手中习得上清流云剑，经过几番沙场拼斗，领悟出了一套怒莲青萍剑法。”

藿萝芭眼前一亮：“走，咱们试试去。”

“现在？”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那倒不是，只是你要和你的师兄比试，如果现在咱们比剑，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就像你说的，现在我和我师兄比，那结果只有一个，必死无疑。只是在这里参悟，一个月内突破的可能性又有多少？还不如和高手过过招，那样机会更大些。”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会全力配合你。”林越点头道，又对姬雅说：“你也用剑，机会难得，你在一旁好好观摩。”姬雅连忙点了点头。

林越手持青鸟，藿萝芭拿起大龙纹剑，两人在月光下相对而立，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藿萝芭猛然冲出剑势，霸龙剑道一往无前，以攻代守无双无对，如果两个人对阵，那霸龙剑道一定是先攻的那一方。

林越的上清流云剑并不注重剑招，更多的还是注重剑势，两人剑影交错，寻常人眼中不过是简单的相撞，但是高手便能看出周围的气场为之一变。

林越不是第一次和藿萝芭交手，霸龙剑道看似一招一式横平竖直笨拙不已，只不过简单的劈砍，但内里却饱含着极为精妙的变化，一旦对手只被表面所迷惑，那他一定会付出血的代价。

对于藿萝芭，林越一直不敢小觑，要知道江湖之中并非没有用重兵器的人，钢鞭、铁锤、狼牙棒这些兵器可能会让人在初学之时吃点亏，但只要初窥门径，那便立刻厚积薄发，将这些重兵器练到轻盈无比举重若轻，可要比寻常兵器更加厉害。

上清流云剑仿佛挂起了一阵剑刃的风暴，周围的草木山石都被卷入其中，风卷残云的剑势攻向藿萝芭，藿萝芭却岿然不动，一招简单挥斩，剑气便砍破了林越剑影交织的剑网，林越立刻竖起剑抵挡，巨大的力道将林越硬生生的打退十余步，双脚在地上滑出两条沟痕。

林越一甩青鸟，将剩余的力道打在地上扬起了一片沙尘。然后对藿萝芭笑了笑：“果然还是不行。”上清流云剑是进攻的剑法，而霸龙剑道也是进攻的剑法，但是前者明显还是略输一筹。

藿萝芭却说道：“你的剑法很不错，但是火候还差点。”林越点点头，他知道藿萝芭这句话可不是挖苦嘲讽，现在的上清流云剑让他使得风卷残云，但真正到了境界，表面上看却没有这么大威力，真正做到云淡风轻才对。

林越一摆手，在远处的包裹行囊中的金鳞剑飞到了他的手上：“实话实说，怒莲青萍剑还是个半成品，我要多使一把剑了，还请见谅。”

藿萝芭点点头：“双剑？”经常行走江湖的她并没有因为林越多用一把剑就如何，毕竟双持武器的江湖中人并非没有，双剑的流派也有不少。

这一次林越反倒是先攻了过去，藿萝芭仗剑反击却被林越的长剑引开，林越的双剑使出了两路剑法，青鸟剑用的是青萍剑法，不断的圆弧运动，以防守为主，而金鳞剑则是以上清流云剑作为攻击，金色的光芒分出十数道剑影，从上往下看去就像绽放开的金色莲花。一剑进攻，一剑防身，金莲青萍，运转乾坤，这就是林越独创的怒莲青萍剑。

藿萝芭在招架的同时暗叹林越这套剑法果然厉害，而且还在不断完善之中。她明白为何林越称其为半成品，因为乍一看不过是左右手各使用一套剑法，和两个人合力一般，并没有什么太高明的地方。不过随着剑术的融合，等到林越可以用一把剑怒放莲华，他的剑法也就大成了。

而现在也就是个半成品，甚至是有些粗陋的半成品，不过藿萝芭依旧是对林越惊叹不已，因为二人初次见面是在元州的浮云客栈，那时候林越虽然用惊涛掌硬接了自己的一剑，显露了自身的不凡，但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剑道上的修养。

也就是说青萍剑法也好，上清流云剑也好，他所接触到现在也就短短六、七年，剑者十年磨一剑寻常不过，有的人资质平庸，一辈子也触及不到剑术的门槛，而林越在这期间不光剑法有所小成，还打算融合两种剑法走出自己的剑术，这对一个剑者来说也实属不易，可何况他并不算是剑者。

怒莲青萍剑果然有点意思，在双剑的加持之下，藿萝芭方才的强力一击被将将挡下。不得不说林越现在的防御不仅是无懈可击，而且是强而有力，本身功力林越已经在藿萝芭之上，如果不是剑法上的破绽，藿萝芭很难在林越手里讨得什么便宜。

随着两剑相撞，藿萝芭还有林越各自后退一段距离，林越收了剑势：“不打了。”藿萝芭点了点头，也将大龙纹剑插回原地，两人主要是映证剑法，而不是为了分出个胜负。

这一战两个人收获很大，林越一直想完善怒莲青萍剑，除了和各路高手对决，关键是他想找一个纯粹的剑者，而藿萝芭就是天下剑者中顶尖的那么几个。藿萝芭自然也在和林越的较量中有所收获，其中奥妙非可意会。不过这场比试受益最大的不是二人，反倒是在一旁观战的姬雅。师父的青萍剑法和上清流云剑她自然都知道，青萍剑法早就传授，她练得也算小有火候。而上清流云剑前段时间林越传授灵山派众女的时候，自己也曾观摩，当然并不陌生。但是将两种剑法融合，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虽然怒莲青萍剑对姬雅的冲击很大，但是藿萝芭所使用的霸龙剑道却更吸引姬雅，似乎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自己和这条霸道之路注定了缘分。

……

自比剑过后又过了几天，也许真的是因为同样被人排斥过的原因，藿萝芭对姬雅很照顾，甚至主动教她霸龙剑道，看着姬雅挥动着沉重的巨大木剑，藿萝芭说道：“这个小姑娘真的很有天赋啊，你只教她青萍剑法，可惜了。”

林越也是一阵无语，没想到姬雅这怯懦的性子，竟然是个练就霸龙剑道的好苗子，当初自己可是没有为人师表的觉悟，只不过是糊弄事一般只教了一套青萍剑法和入门吐纳。最后是通灵仙君看不过去，借他的口对姬雅多加教导。

现在看来姬雅的性子懦弱，并非是天生如此，只不过是她母亲的教导和宫廷的压抑所造成的，内心深处姬雅有如火一般的热情，将像一座火山被一块巨石堵住了口，但只要一个契机，她就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尤其是姬维将一半的功力传给了她，姬维修炼的功法本身就是燃烧自己生命的激进路子，当然不适合林越慢吞吞的教学方式，林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在发现金华山上妖怪作乱，并没有亲手处理，反倒是留给姬雅练手，希望她能在实战之中成长。

不过今天藿萝芭问起来，林越也不好说自己是没心教徒弟，所以在糊弄：“这个……我不是觉得公主又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足够防身就可以了，宫廷之中太过显眼也是不好啊。”这个理由不错，林越都被自己说服了。

藿萝芭摇了摇头，作为一个剑者，她觉得林越想得太多了，不过也难怪，毕竟林越当时在朝为官，而她只是一名剑者。

林越倒是问道：“比剑的时间越来越近，你这样不要紧吗？”这几天藿萝芭完全放弃了悟剑，反倒是在教姬雅霸龙剑道。

藿萝芭却摇头说道：“如果天要亡我，一个月我也悟不出什么，师父也好，大师兄也好，他们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生死考验的剑者，不是单靠个把月的冥想便能突破的，若是我真要死在师兄的剑下……把我所学的传出去，岂不是更有意义。”

林越沉默了，随后问道：“如果这次你真能留下性命，你真的打算回浮云客栈，甘为人妇？”

林越没有问输赢的问题，只是问了生死，而藿萝芭看着天空说道：“是，不管输赢如何，只要我还活着，从今往后我便不再是个剑者。”作为剑神传人，藿萝芭这次再为师门尽最后一次力，从此往后便没有北地独行侠，只有一个寻求幸福的小女人。

林越摇了摇头，想当初那个缠着自己和师姐比武的剑痴女，竟然会为了情而放下剑……不过，能让一个剑者放下剑的事情，应该也就只有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