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裂,古代十大酷刑之一,俗称五马分尸或五牛分尸。就是把人的手、足、头分别绑在五辆车上,由马(或牛)同时拉动,瞬间分为六片,写起来都觉得残忍。
郑厉公前脚逃亡,公元前697年6月22日,太子忽后脚回到郑国,当然,一切完全由祭足策划。
随后,趁着郑国内乱,许叔从东部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都城,许国宣布复国,照样延续着二百多年悲惨的命运。鲁桓公和齐国新上任的齐襄公,在艾地会见,商议安定许国。
太子忽在外飘荡了四年,又被祭足迎回,心底五味杂陈。逃亡,因为祭足;归来,还是因为祭足。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然,那时的萧何还没出生呢。
现在,应该惩罚他呢?还是继续重用他?
太子忽怀着矛盾的心情,重新即位。他的心胸还是很宽广的,并没有追究叛逆之罪,依然重用祭足,但态度在不经意间,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君王最怕什么?最怕三心二意。最恨什么?最恨不忠不义。
这次逃亡,对太子忽打击太大了,这是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生死利益面前,谁敢保证,周围的大臣,难道不会再次出卖甚至杀死国君?太子忽的经历,为后来的君王敲醒警钟。
国君这个职位,很危险,即是刀殂,也是鱼肉,随时都可能成为被出卖对象。
祭足心中有愧,也感觉到了郑昭公微妙的态度。错事在先,无法解释,故而常常请病假,躲一天算一天。
虽然太子忽回到国内,但是,由于郑厉公再次以贿赂诱惑,加上他母亲是宋国雍氏女,所以宋庄公不依不饶,时刻谋划伐郑,坚决还要把郑厉公再送回去。
不收回那点儿贿赂,宋庄公不死心啊!
此时如果有齐国为外援,齐郑联合,宋庄公岂敢嚣张?
公元前696年春,宋庄公邀请了鲁、蔡、卫在曹国聚会,商议伐郑;4月,陈国也加入战团,共同伐郑。太子忽原本是陈国女婿,由于陈国内部发生动乱,这层亲戚关系,反而疏远。
7月,鲁桓公从伐郑战场回国。说句良心话,太子忽(郑昭公)才是合法继承人,公子突(郑厉公)是篡位者,是叛逆者,是祸害。诸侯的做法,完全是‘助纣为虐’。
孔夫子看不惯,在《春秋》中,只记载鲁桓公参加盟会,没有记载他参与谋划,给鲁国留足了面子。
虽然联军强大,没有内援,很难有大收获。宋庄公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暂时放弃。
历史的发展,总是惊人的相似:有外敌的时候,大家往往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打败外敌,内部就开始互倾轧,不死不休。这种内部消耗,比外部抗敌,惨重的多。
此时,朝中还有另一个重要人物——高渠弥。
郑庄公对此人非常重视,在‘繻葛之战’中,他与原繁一起率领中军。
后来,郑庄公甚至要提拔他为卿。
为此,郑庄公曾征求太子忽的建议,毕竟,未来的郑国是他的。但是,太子忽认为,高渠弥这个人,品质有问题,心胸狭隘、心术不正、心狠手辣,不可大用。所以,太子忽当时极力阻止。
郑庄公却认为,高渠弥可以重用,依然任命他为卿。
按照周朝制度,王室六卿;诸侯大国三卿,两个上卿由周王任命,一个下卿诸侯自己任命;中等国家二卿;次等一卿。高渠弥应该是下卿。
正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件事儿,后来逐渐传到高渠弥的耳朵里,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我们常常听到大人教训孩子:多吃饭,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现在,郑昭公回归后,对祭足充满芥蒂,可以理解;不知为何,对高渠弥却另眼相看,有拉拢之意。
但是,当初太子忽对高渠弥评价恶劣,阻止他为卿,这在高渠弥的内心埋下阴影。昔日不满,今朝善待,让他心生疑惧,生怕某一天会亮出刀子,所以一直提心吊胆,时刻谋划安身立命之策。
公元前695年10月22日,高渠弥陪昭公出外打猎(《史记》),在荒郊野外射杀了他。
郑昭公,成为第四位被弑的国君。
太子忽知道高渠弥并非善茬,却不能果断铲除,终于命丧其手。他也算是很有能力的人,但世事无常,命运难测,回国不到三年,却把命丢了,实在可惜。
鲁国的公子达听说后,评价道:“高渠弥恐怕要被杀戮吧!因为他做得太过分了。”
权力让人的欲望不断膨胀,最终让人丧失理智,玩火自焚。在权力之争的漩涡里,谁也不敢保证必胜,都是提着脑袋过日子。今天赢了,明天又能如何?
郑昭公死了,谁来担任国君呢?高渠弥和祭足依然不敢请回郑厉公。因为,他俩对郑厉公太了解,太害怕,如果此人回国掌权,一定会报复,而且是血淋淋地杀戮。
郑厉公逃亡,郑昭公被弑,君位空缺。
没关系,郑庄公儿子多,固然家产不好分,好处就是不愁没有继承人。
虽然那是个危险的职业,但是,很多人无所畏惧、前赴后继,都想爬到那个最高处,体验一下高高在上的感觉。
高渠弥很快物色了郑庄公另一个儿子,公子亹(wěi)。
公子亹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能当上国君。跟两位哥哥相比,他实在太普通了,普通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是郑庄公的后代,有周王室的血统,有继承君位的资格。
郑庄公死后,郑国一直混乱,多次被诸侯讨伐,简直成了‘公敌’。特别是宋国,为了那点好处费,今天讨明天伐,忽而帮助姬突,忽而讨伐姬突,把郑国折腾得一团糟。
子亹即位后,内部主要靠高渠弥支持,祭足很知趣地退居二线;外部,则时刻担心厉公突的袭击,还要担心宋国带兵来要债。
内忧外患,依然没有消除。
公元前694年4月,齐、鲁之间发生了一件大事,鲁桓公带着夫人(齐襄公妹妹文姜)去齐国访问,结果不明不白死于齐国。7月,齐襄公给郑国子亹发去了一张邀请函,请他去首止(今河南睢县东南)聚会一下。
对于齐襄公的邀请,祭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劝子亹不要去。
子亹刚刚当上国君,一边要防备宋、鲁等国的进攻,一边要防备郑厉公的威胁,当然不希望得罪强大的齐国。如果不去的话,齐国会率领诸侯来攻打,那时更难立足。
祭足见子亹不听劝告,也不勉强,毕竟,高渠弥才是他的心腹。于是,祭足自称年老多病,腿脚不便,不能跟从。
子亹没有勉强,高高兴兴带着高渠弥,前去参加聚会。其实,这就是齐襄公的一个阴谋,为什么呢?
《史记》中记载:齐襄公和子亹,昔日年轻好胜,俩人打过架,曾经结下一段私仇;这次子亹到了首止,并没有为年轻时的错误赔礼道歉,齐襄公很愤怒。
这种解释,或许是事实,但总觉的不合理。
一国之君,随便就给杀了?后人推测,齐襄公当时枉杀鲁桓公,又与文姜有私情,名声很烂。想堵住国人之口,引开国人视线,于是拿弑君的子亹开刀,以博得国人好感。
总之,子亹当郑国国君不到一年,身首异处。
祭足不愧足智多谋,这次装病,逃过一死劫。难怪有很多人,以生病的名义请假不上班,确实有好处啊!
郑国有人称赞祭足有先见之明,实则暗讽他不能忠于太子忽,导致如今内乱不休。祭足原本就不想立子亹,他也不过多狡辩,爽快地承认。
关键还有另一个人——高渠弥。
正当郑国逐渐走向正轨的时候,此人杀害郑昭公(太子忽),可以说罪恶昭彰,罪无可赦,没想到却被子亹重用。《左传》中明确记载:齐人杀子亹而轘高渠弥。
轘,就是车裂,就是五马(或牛)分尸。
高渠弥弑君大罪,所以用了极刑。按《左传》的时间记载,高渠弥,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车裂的人。齐襄公为了掩盖自己的烂事儿,用极刑,来转移别人视线。
但司马迁的《史记》记载,高渠弥逃归郑国,与祭足另立新君。之后,史书中,再没有了高渠弥的一点记录。
两本书,两种记载,让高渠弥的结局成了个谜。
我们大致分析一下:高渠弥作为辅佐,时刻跟随子亹身边,这点没什么异议;齐襄公既然要杀子亹,必定部署严密,怎能放弑君主谋逃出生天?不现实。
在《吕氏春秋》中,也明确记载:车裂高渠弥。
《史记》记载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了约600年,不知从何而来;而《左传》记载这段历史,过去了大约300年。本书以《左传》为基础,按照正常思路,《左传》中的记录,也更合情合理。
假设高渠弥逃归郑国,他这种人,不可能默默无闻。即使退居二线,一定会掀起点波澜,但事实是,他从历史中消失了。
本着恶有恶报的善念,本人觉得,高渠弥应被车裂而死,他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车裂的人。
后世许多人认为,秦国的商鞅是第一个被车裂的,那一定不对。至少,在高渠弥和商鞅之间还有两位——陈国人夏征舒,楚国人观起。车裂的排行上,商鞅,靠后,连三甲都没入围。
说实在的,中国古代有许多酷刑,很残忍,很过分,很不人道,我都不忍心文字介绍。但是,对那些残害无辜、恶贯满盈的贼子,难道放任不管,让他们随便干坏事吗?酷刑,是对他们的最好震慑。
当然了,不同人不同观点,只有释迦摩尼、圣人或者傻瓜,能容忍这些罪大恶极的人。很多国家没有死刑,显得很人权,很平等,很和谐,很人道,但对于那些受害者,却是天大的不公平。
这次事件后,祭足立郑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子婴为君,郑国终于得以安定。
但是,贼心不死的厉公突,一直在暗中谋划,祭足活着的时候,他不敢有丝毫举动;祭足死后,他开始兴风作浪,最终复位成功,在郑国掀起了血雨腥风。
但那个时候,天下格局已变。第一位霸主齐桓公出道,开启自己的霸业,郑国彻底沦为陪衬角色,在历史的风雨中,飘来飘去。
诸侯,即将在纷纷扰扰中迎来第一位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