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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在这个地球上,不论帝王将相,不论圣贤先知,死亡对大家最公平,任何人难逃此劫。而帝王君候,贪恋荣华富贵,往往最怕死。

自从葵丘之盟后,齐桓公的霸业虽然达到巅峰,但是,杞国危机,徐国被围,黄国被灭,戎狄在王室四周猖獗,楚国不断歼灭近处小国,秦、晋同时兴起,他的霸业,已经面临各方的挑战。

公元前646年春,由于杞国不断遭受淮夷的攻打,齐桓公号召诸侯,在缘陵(山东昌乐县东南古营丘)筑城,准备把杞国迁到那里。结果诸侯带的工具参差不齐,工程干到半途,纷纷撤退。

齐桓公的霸业,开始凋零。

再说管仲,一者年纪渐长,再者多年劳累,不知不觉中,病入膏肓。齐桓公前去探望,眼看管仲难以康复,生死离别之际,问道:“仲父的病已经很重了,如果不幸就此不起,国家政权托付给谁呢?”

面对齐桓公的疑问,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保持沉默。

其实,管仲已经考虑很久,这个国家,不缺人才,同时,也不缺奸佞。人才,是国家的栋梁;奸佞,是国家的蛀虫。如果人才不能得到重用,一个奸佞,就可以毁掉几十年的业绩。

齐桓公又问:“鲍叔怎么样?”

鲍叔牙,绝对是个人才,但是有个‘缺点’——太正直。他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特别面对坏蛋小人,绝不留情。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正直的有些过分,即使对齐桓公的过错,也是毫不留情指出。

有一次,齐桓公宴请管仲、鲍叔牙和宁戚。席间喝的高兴,齐桓公想炫耀一下功劳,于是对他们说:“如今我已经称霸,你们何不向我祝贺一番?”

鲍叔牙当时就站了出来,举着酒杯祝贺道:“我祝贺国君,不要忘记当年离开齐国去(逃)往莒国的那一幕;祝贺管子不要忘记被囚禁鲁国那一幕;祝贺宁戚不要忘记在车下喂牛那一幕。”

三句话,让君臣三人相视苦笑。这是祝贺吗?分明是讽刺,是揭短,让人难堪。换作别人,早就恼了。

鲍叔牙的性格,可见一斑。

现在,齐桓公谈起鲍叔牙,管仲说:“鲍叔牙,君子啊!一千辆兵车的大国,不以正道送给他,他是不会接受的。但是不能把国政托付给他,他为人好善,憎恶坏人太过分,见到别人一次作恶,终身不忘。”

给坏人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确实有点儿过分!他绝对是坏蛋们的大敌,如果让他当个国家法院院长,冤假错案,必定绝迹。

对于这位知己,管仲太了解,临死也不赞成把政权交给他。

不是管仲不用鲍叔牙,也不是鲍叔牙没有才华,而是他的性格,刚则易折。特别是面对那几位小人,鲍叔牙决不允许他们存在,就像油和水一样,不能相溶。

据说,易牙因此而把这些话透露给鲍叔牙,表面替他打抱不平,实则就想挑拨离间。

鲍叔牙嗤之以鼻,笑道:“我推荐管仲,是因为他忠于国家,不徇私情。如果让我来执政,你们这些小人还能有存身之处吗?”

这两句话,掷地有声,让易牙目瞪口呆,一句也不敢反驳。佩服!正直的没法再正直了,官场需要这种人,中国需要这种人,世界需要这种人。

“隰朋怎么样?”齐桓公又问。

“隰朋目光远大,居家不忘公,在公也不忘私;事君没有二心,也不忘其自身;行动量力而行,举事考虑缜密;使国家长治久安的,除了他还有谁呢?可惜,上天生下隰朋,本是为我作‘舌’的,身子死了,舌还能活多久呢?”

“易牙、竖刁、开方怎么样?”齐桓公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说实在的,管仲就等这句呢。他清楚,齐国的政权,一定会交给鲍叔牙,这三个人,将是朋友最大的祸害。即使不能把他们铲除,也要尽自己的力量,把他们削弱。

“君王啊!即使您不提这三个人,我也要和您谈谈,只是怕您做不到罢了。”

看来,仲父已经把后事考虑好了,齐桓公信誓旦旦地表示:“仲父命令我向东,我就向东;命令我向西,我就向西。仲父的命令,我敢不遵从吗?”

听到国君这么说,管仲整饬衣襟,努力站起来说道:“请君王把易牙、竖刁、开方都辞掉,发配远方。”

这话让齐桓公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几句。这三个人对自己那么好,易牙杀子易食、竖刁自残侍奉、开方抛家舍业,如果无缘无故辞退,于心不忍,于理不合啊!

管仲接着说:“易牙杀了自己的孩子来侍奉您,违背人情。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爱,怎么能爱您呢?竖刁知道您好色,于是自残来侍奉您,违背人情。人之常情,没有不爱惜自己身体的。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怎么能爱您呢?现在的开方,放弃了千乘之国,想得到的一定更多;况且齐、卫之间,不过数日行程,他却十五年不回家看望父母。人之常情,没有不爱自己父母的,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爱,怎么能爱您呢?我听说:弄虚作假不能长久,掩盖虚伪不会长远;活着不干好事,一定会不得好死。我死后,您一定要远离这三个人,否则齐国必然大乱。”

齐桓公奇怪地问:“仲父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管仲说:“这三个人的存在,让你感到快意,不能清除。他们好比洪水,有我在,不至于泛滥;现在堤坝已去,齐国恐怕危险了。”(《管子》)

公元前645年春,管仲去世,过了十个月,同一年,隰朋也随之而去。

八百多年后,出了一位诸葛亮,还没有建功立业,却在别人面前往往自比管仲、乐毅。可惜,‘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跟管仲、乐毅一样,诸葛亮也没有完成统一大业。

安葬完管仲之后,齐桓公想起他的话,狠下心来,免除了易牙、竖刁和开方的官职。这三个人的罢免,让齐国朝堂上下,焕然一新,不少贪墨者,被吓得都跳楼自杀。

管仲去世,这给了齐桓公以沉重打击。齐国的未来,路在何方?

公元前645年春,由于徐国也投靠了中原,楚国出兵讨伐。 3月,齐桓公邀请鲁、宋、陈、卫、郑、许、曹各国诸侯,盟于牡丘,一者重温葵丘之盟,再者商议救援徐国。

牡丘,一般认为,位于今天山东茌平县,属于齐国。‘牡丘之盟’,是齐桓公‘九合诸侯’的最后一次,他的生命快结束了,霸业,也快结束了。

会盟之后,诸侯派大臣率军驻扎在匡地,鲁国则是庆父的儿子公孙敖带队。这位公孙敖,也是个情痴,后来为了一位美女,竟然放弃职责、抛家弃子,逃往国外,给后世的‘裸官’们做了一个反面榜样。

7月,齐军、曹军联合攻打厉国。厉国,也称赖国,据说是炎帝后裔;关于厉国的史料,几乎为零,能确定的,厉国是楚国的附属。

这次救援徐国,非常失败。徐国依仗诸侯的救援,放松警惕,结果被楚国打得大败,庆幸的是没被灭掉。

最糟糕的是,宋襄公突然讨伐曹国,理由让人觉得好笑。当初,宋桓公因为对齐桓公妄自主持北杏之盟不满,半途不辞而别;公元前680年,曹国跟随齐国、陈国,共同讨伐宋国。

大哥啊!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年,旧事重提,再启战端,不丢人吗?宋襄公向来被称为‘仁义’典型,却尽干些没头脑的事情。

没有管仲,齐桓公真有点压制不住这群小弟,诸侯又要陷入混战状态。多年努力建立的霸业基础,一点点破碎。

不过没关系,有一个人会继承他的事业,给楚国以沉重一击。

第二年,齐桓公迎来了春秋时期另一位重量级人物——晋文公重耳。不过,齐桓公的霸业已经江河日下,无力帮助他回国。因为,齐国内部也是暗流涌动,等着抢班夺权呢。

《论语》中,孔夫子认为管仲器量狭小。有人问他,管仲是否节俭?孔子说:“他有三处豪华的府库(三归),家中的管事也从不兼职,哪里称得上节俭?”

管仲是否知礼呢?孔子认为,国君在大门口设立照壁,管仲则在家门口设立照壁;国君与别的国君见面,厅堂有放空酒杯的设备,管仲也在自己家中放置这种设备。

所以,孔子认为管仲不知礼。也有人认为,管仲这么做,是为了替齐桓公分担怨言。

但是,孔子对管仲评价很高,认为他是仁者。

管仲活着的时候,齐桓公夺了伯氏的三百户封邑,赐给管仲;管仲死后,有人要替伯氏把封邑要回。伯氏则认为,那是管仲的功劳,是他应得的,自己有什么脸面要回来呢?

‘仁者无敌’,即使死,也能让人信服。

管仲之死,让齐国突然没了根基,没了顶梁柱,没了灵魂,从此内乱多年,失去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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