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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君子?何为小人?这两个词永远是反义,这两种人也永远对立。

这个话题,从古至今就没有停息过。有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有人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太绝对,太分明,完全是两个极端。

至少在现代,无法把一个人轻易划入君子类或者小人类。因为,小人往往隐藏很深,深的根本无法辨别;有朝一日实在藏不住了,大家才发现,此人原来是混入‘君子’行列的,故而称之‘伪君子’。

比如,一个打黑英雄,很可能一夜之间成为被打对像;一个品学兼优的教师,忽然被发现,啊,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或者一个著名的慈善家,突然之间,他的钱来路不正……

重耳很贤能吧,给国家都不要,称得上是个君子。但是,最后却图谋回国,并且杀死自己的侄儿。虽然他率领晋国称霸诸侯,但是,他的内心,也藏着阴暗。

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谋划回国,那才是真正的君子。

还是先说说晋惠公吧,他不是君子,却是个真小人。当了俘虏之后,虽然待遇优厚,可谓度日如年。

其实,身在秦邦,心在晋国。此时此刻,他最担心的,不是国家的安危,也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二哥重耳。因为,如果秦穆公支持重耳,大臣们跟重耳再里应外合,那才是最糟糕的的结局。

后来,听说秦穆公真要放自己回国,并且要派人和谈,晋惠公夷吾心花怒放。就跟当初迫切回国时一样,只要能活着回国继续当国君,一切条件,全部答应。

首先,他派大臣郤乞回国,通知吕甥,希望他赶快派人和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自己接回去。

吕甥的日子也不好过。吕甥,因封地分别在吕、阴、瑕等地,故而不同的资料不同的名字,也称吕阴甥、瑕吕饴甥、瑕甥等,实际就是同一个人。

韩原大败,国君被擒,国内一直没有主事的,大臣们各抒己见,朝堂整日乱哄哄的,根本压不住。国君不在,都是大臣,谁服谁啊?吕甥想立晋惠公的儿子圉,别人却想请回重耳,双方僵持不下。

郤乞回来的恰到好处,他带回来晋惠公的第一个命令:和谈。

国内如此混乱,人心不一,怎么去和谈?国君昔日的做法,让国人失望透顶,只怕使者前脚出发,国内后脚就会迎接重耳。

吕甥也不是一般人,思前想后,导演了一场精彩的大戏,为晋惠公争取了许多同情分。

他召集国人,让郤乞对大家说:“国君派我来告诉大家:‘秦国将要放我回来,我辱没了国家,不配当国君,你们改立一个国君,用子圉来代替吧。’”(《国语》)

郤乞又代表晋惠公,把土地赐给国人。得到好处,国人都很高兴。

同时,他也没有辜负吕甥的一片苦心,表演声情并茂,慷慨陈词,或忧伤,或激昂,把晋惠公描述的,完全变成一个正面的可怜的感人的崭新形象。言辞催人泪下,把国人感动的哭声一片。

世间事,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就像一场精彩的电影,想一想都是在做戏。

从这时起,晋国开始开阡陌,把土地分给国人。

吕甥以退为进,笼络人心的手段,真是高明。他绝对是个人才,遗憾的是,偏偏运用诡谲的手段,要支持夷吾,支持一个贪婪无信之辈。这,注定了他的结局。

紧接着,趁热打铁,吕甥在朝堂上对各位大臣说:“国君因在外而愧疚,他不为自己担忧,还为我们这些臣子考虑,对我们多好啊!该怎么报答才好呢?

虽然晋惠公以前的做法可耻,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而且是国君。群臣异口同声询问:该如何迎接国君?

吕甥说:“韩原之败,我们的武器都用完了。如果我们增收赋税,修治武器,用来辅佐太子,作为国君的后援;四方邻国知道我们失去国君,又立了新的国君,群臣和睦,武器更多,友好的国家就会勉励我们,敌对的国家就会害怕我们,是否会对国君回来有好处呢?”

以当时晋国的形势,非常严峻,外有敌国(比如北狄、秦国)威胁,内临两级分裂。吕甥的一系列做法,为晋惠公政权的稳定,可以说达到最佳效果。

不得不承认,郤芮和吕甥,绝对是人才,唯独人品欠缺。这一缺点,是致命伤。

晋国从此改革兵制,建立州兵来扩充军力。每州两千五百家,由州长自行组织甲兵,以备战争急需。

开阡陌和建立州兵,为晋国的强大奠定了基础。

稳定了内部,吕甥亲自前往秦国,与秦穆公谈判,准备迎接晋惠公回国。(《国语》)

虽然打败晋国,名动诸侯,不过,中原霸主的位置,还是被齐桓公牢牢占据着。秦穆公也知道,凭借自己的实力,无法灭掉晋国,双方和好,自己得到实惠,这是最理想的。

公元前645年10月,吕甥拜见秦穆公,在王城签订了盟约。王城,前文也曾介绍,位于今天陕西大荔县朝邑镇。这里原本为大荔戎王的都城,后来被秦国吞并。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地方,竟是他最后的归宿。九年以后,重耳回国即位,郤芮和吕甥准备火烧晋文公,秦穆公把他俩诱入王城,陈尸示众。

秦穆公问吕甥:“晋国内部和睦吗?”

这问题看似简单,却不好把握。说和睦那是自欺欺人,不够诚实;不和睦,则显得内部不团结,没有气势,让外人看了笑话,甚至让秦国有隙可乘。

吕甥并非一般人,敢来,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对各种突发情况,都有所考虑。面对秦穆公的提问,吕甥直接就回答:“不——和——睦。”

实话实说,不怕丢人。

这么直接的回答,反而让秦穆公感觉意外。“为什么呢?”他问出了这个傻问题。

吕甥解释道:“小人以失去国君为耻,哀伤失去了亲人,准备筹集资金,重整军队,立太子圉为君,声称:‘一定要报仇,否则宁可侍奉戎狄’。君子则不然,知道国君的罪过,准备筹集资金,重整军队,随时听侯秦君的命令,声称一定要报答恩惠,绝无二心,因此不和睦。”

这话,谦虚中隐含锐利,一点不失尊严。失败如何?不睦如何?无论小人还是君子,都在重整军队。

干什么?目的很明确,小人准备复仇;君子呢,‘等候秦君的命令’。如果秦国真的杀死晋惠公,双方必将死战到底,那群‘君子’,比小人更狠,他们才是战斗主力。

战败,不丢人;不战而败,那才丢人。

这几句铿锵有力的回答,让秦穆公也很佩服,晋国,有人才啊!于是,秦穆公说道:“你不来,我也想送晋君回国。晋国人认为国君的命运会怎样?”

吕甥依然搬出君子与小人,回答:“小人忧愁,认为国君得罪了秦国,一定不会被赦免;君子宽恕,认为他一定会回来。”

这回答,又出乎秦穆公意料,再次询问原因。

吕甥说:“小人认为:‘我们得罪了秦国,秦国岂能放归国君?’君子则不然,君子认为:‘我们已经认罪,秦国一定会放回国君。有罪就抓起来,服罪就释放他,刑罚没有比这再威严的了,德行没有比这再宽厚的了。这一战,秦国可以称霸诸侯。如果废掉他的君位,使恩惠变为怨恨,相信秦国不会这样做吧!’”

谁是君子?谁是小人?自己琢磨吧。

从说客的角度来看,吕甥可谓一流高手,能把秦穆公的思路,完全吸引过来,跟着自己的思路走。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承认失败,不反省过错,不吸取教训。甚至向国人隐瞒事实,企图一叶障目,坚持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除了战争,还是战争,最终只能很惨。

吕甥的话,说的不亢不卑,在情在理。虽然战败,不失国体,晋国,真的有人才啊!

其实,若非庆郑怀有私怨,韩原之战,胜负难料。

对于吕甥的回答,秦穆公很满意,于是,改变了晋惠公的待遇,让他住在宾馆里,按照诸侯的礼仪招待,馈献‘七牢’。

牢,一般指牛羊猪等圈养牲畜,‘七牢’,就是牛羊猪各七只,其实一个人也吃不了,只是象征意义。按照礼仪,宴请天子‘九牢’,诸侯‘七牢’,卿大夫‘五牢’,自己家一只都吃不了。

公元前645年11月末,晋惠公终于回到晋国。总体来看,在吕甥的安排斡旋下,他回国还是比较顺利的。

他的回国,让一个人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庆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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