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处父,前面没少介绍,晋国大臣,因封地在阳(今山西省太谷县阳邑村),故而以阳为氏,他也成为今天阳姓的一支始祖。
据说,阳处父长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颇有大丈夫的风范。不过,他官职并不高,只是个普通大夫,还没有到达卿的级别,属于非常委班子成员。
晋文公流亡期间,他是留守人员,似乎没什么大作为。晋文公回国后,阳处父最初投靠狐偃,但过了一段时间,并没有被举荐;后来投靠在赵衰门下,很快被推荐给晋文公,跻身朝堂,谋得一官半职。此人的品行不错,反应机敏,后来甚至被晋文公选为太子的太傅(老师)。
所以,他心中对赵衰非常感激,大恩不忘。
期间,他也展示过一些小计谋。比如奉命追‘三帅’的时候,看到孟明视三人已经登船,阳处父临机应变,解下左边的骖马,诱骗‘三帅’回去,不过没有得逞;后来与楚国的斗勃隔河对峙,以只言片语欺骗斗勃退后,虽然没有实质性胜利,名义上也算胜利,而且让斗勃死的挺冤枉。
不过他比较耿直,容易得罪人。
公元前622年,阳处父出使卫国,冬季回国的时候,路过宁邑,晚上住宿在嬴氏大夫掌管的旅店里。
嬴大夫见到阳处父后,谈论之下,很是赞赏,对妻子说:“我很久都在寻找一位有德行的君子,一直没有找到,今天总算遇到了,我要跟着他干一番事业。”
人生能遇到一位知己很难,遇到一位心仪的君子更难。这位嬴大夫志向高远,却是怀才不遇,今朝巧遇阳处父,也算生平快意。
第二天,嬴老板真的抛家舍业,决心满满,头也不回,跟着阳处父走了。看来,阳处父的外貌不仅仅是美男子那么简单,而且能展现君子风范,有国士的气度,让有志者倾心跟随。
没想到这穷山僻壤之地,有人愿意跟从自己,阳处父也很高兴,一路上谈天说地,不亦乐乎。
结果到了温地,嬴大夫找个空隙,也不告辞,偷偷溜走了。有始无终,不像话。
回到家后,媳妇端出茶水招待,也没埋怨他,只是觉得挺奇怪。走的那么坚决,回的这么匆忙,不是遇到自己心仪的君子了吗?不是要干一番大事业吗?怎么还这么想家啊?
嬴大夫一言难尽,告诉媳妇:“夫子太刚强了。《商书》上说:沈渐刚克,高明柔克。他这个人,是个高明的性子,处事却不懂得怀柔,一定会因此而遭难。上天以阳刚为德,还懂得四季轮转,人岂能孤高自傲呢?阳处父相貌堂堂,却虚有其表,华而不实。他的外貌,掩盖了所有的缺点,性格又刚愎自用,这样容易招致别人的怨恨。只怕我还没有得到好处,就跟着他遭到祸害,还是家里平平安安好啊!”
成语‘华而不实’,最早就来源于此。
这位嬴大夫,是个小职位,却挺明智。能跟随阳处父,多少人求之不得,嬴大夫跟随的坚决,离去的也坚决,及时回头,避免祸患。史书没有别的记载,唯独这件事,《左传》、《国语》都记载的很详细。
阳处父回国后,第一件事,就导演了‘换帅风波’,把狐射姑恨得牙根痒痒。
难怪嬴大夫要不辞而别,这样得罪人,岂能有好下场?
这次公子乐半路被人杀死,明显是赵盾干的。狐射姑不敢招惹赵盾,却把全部怒火,发泄到阳处父身上。如今晋襄公已逝,自己处处被打压,全都是拜他所赐,收拾不了赵盾,难道还收拾不了阳处父吗?
狐射姑知道,阳处父这个人,平日没有私交,不拉帮结派,虽然得到重用,却没有强大的后盾。
别的大臣是靠不住了,只能靠自家兄弟,他找来续简伯帮忙。前面已经介绍过,续简伯就是狐毛的儿子狐鞫(jū)居,封地在续,故而以续为氏,续姓先祖之一;他死后谥号为简,也是简姓的先祖之一。
公元前621年9月的某一天,续简伯带着几个人,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扮成强盗,带着面具,刺杀阳处父。当然,他们不会在脸上画着九筒、七筒,去假扮麻匪,太麻烦。
那位嬴大夫的先见之明,就这样应验了。他得跟媳妇好好庆贺一番,没有为了利益,成为阳处父的殉葬品。
其实,阳处父这个人,太正直。虽然职位不高,也是国家的重臣元老,而且是赵盾的大恩人。他的死,震惊朝堂,必须追查凶手。
凶手是谁?明眼人心中有数,赵盾更心知肚明,就差证据。仇,是必须要报的,无论如何,阳处父是恩人;凶手,必须惩罚,因为阳处父是国家重臣,影响恶劣,决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不过,赵盾没有急于行动,因为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人心,安葬晋襄公,至于凶手,跑不掉。
当年10月,晋襄公的葬礼,顺利完成。
接着,赵盾突然把矛头一转,指向杀害阳处父的凶手。经过暗中查访,已经确定,续简伯就是凶手,11月的某一天,赵盾突然下令:逮捕续简伯。
杀害国家大臣是死罪,此时此刻,谁也救不了他。狐射姑只是二把手,追究责任,自身都难保。如果赵盾够狠,严查深挖,绝对会把他牵连出来,铲除后患。
这件事,体现了赵盾的机智与果断。
为什么杀害阳处父?谁是幕后黑手?续简伯是否交代实情?是否被刑讯逼供?史册没有介绍。赵盾似乎也不想牵扯太多,很快就把续简伯绳之以法,吓得狐射姑天天胆战心惊。
警告!严重警告!他终于认识到赵盾的厉害,朝堂之上,面对一双双怀疑冷漠的眼睛,他感到非常恐惧。朝堂虽好,绝非久留之地,不久,他抛家舍业,独自逃奔到北狄。
这个结果,正是赵盾想要的,他也不想追查狐射姑,共事多年,总还有点儿情分。
狐射姑逃了,从此没有人敢与赵盾争夺,晋国的的大权,完全落入他的手中。大臣都围拢在他的周围,内部的权力之争,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并没有完全结束。
逃亡之后,赵盾没有难为狐射姑的家人,毕竟他们的父辈关系不错,都是晋国的功勋人物。如今二虎相争,也都是迫不得已。
赵盾派遣手下可信的臾骈,把狐射姑的妻子儿女及财物送过去,以表示不忘故交。
前文说过,最初在夷地阅军的时候,狐射姑是中军帅。他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臾骈曾直言进谏,结果狐射姑非但不听,反而派人把臾骈按军法打了一顿。可见狐射姑的心胸,确实不广。
现在,臾骈遵照赵盾的命令,率领众人,送还狐射姑的家小。他的手下依然记得当初的仇恨,要杀光狐氏报仇。
臾骈一听,立刻阻止。他说:“不行。恩惠和怨恨,都与后代无关;他老人家(赵盾)对贾季(狐射姑)表示礼貌,我却依靠他的宠信去报私怨,不勇敢;为了消除怨气而增加仇恨,不明智;以私害公则不忠诚。”
‘恩惠和怨恨,都与后代无关’,就这一句话,让人看到了臾骈高尚的内心。在春秋的历史中,注定有他一席之地。当然,他的业绩,并非仅仅这些。
臾骈把狐射姑的妻儿老小,以及他们的器用财货准备齐全,亲自护送到边境上。
狐射姑在狄国听说后,感到非常惭愧。
赵盾听说后,敬佩臾骈的人品,从此更加重用,后来甚至让他带兵,步入‘六卿’的行列。
阳处父死了,狐射姑逃了,晋国,依然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