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之战’打败秦国,晋国的国君也定下了,赵盾总算是渡过难关。
公元前620年夏季,北狄入侵鲁国西部边境。鲁国挺害怕,派人把这件事报告给晋国,希望得到支援。
晋国这一年都没怎么消停,刚刚安定,就迎来鲁国的使者。赵盾不想再开战,派人去赤狄的潞国,通过狐射姑,向潞国的相国酆舒询问情况,并且严厉谴责。
虽然是中原霸主,晋国却管不到赤狄的头上。赤狄实力强劲,与中原国家没有什么友好条约,向来谁都不惧,对于武林盟主晋国,表面附和,内心却也满不在乎。
潞国的宰相酆舒,向狐射姑询问:“赵衰和赵盾,哪个更贤明?”
狐射姑说:“赵衰,就像冬天的太阳;赵盾,就像夏天的太阳。”
这一句评语,可谓恰如其分。狐射姑没有才吗?有。不能胜任中军帅吗?能。他的悲剧,表面是阳处父一手造成的,其实,主要原因,还在于他自己。
冬天的太阳,让人在寒冷中感到温暖;夏天的太阳,热浪滚滚,不注意,会把人灼伤的。
各位注意一下这里的酆舒,有水准,很霸道。到了公元前594年,竟然伤了潞君的眼睛,杀了晋景公的姐姐(潞君夫人)。晋景公一怒之下,派荀林父率军灭掉潞国,杀死了酆舒。这都是后话。
狐射姑的逃亡,留下一个重要的空缺——中军佐。
这个位置非常关键,是中军帅的辅助,必须跟元帅同心同德,才能稳定国内局势。
那些资历深的,比如箕郑父、荀林父等人,被赵盾一一排除,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对于前辈,面子上必须尊敬谦虚,实战中还要指挥请教,扯手扯脚,不能招惹。
选来选去,赵盾还是选择了先克。
先克是先轸的孙子,先且居的儿子,资格绝对没问题,关键是辈份比赵盾低了一个档次,好指挥。而且先克善于察言观色,对赵盾毕恭毕敬,确实称得上好助手。
大家都是年轻人,追求上进,有共同的语言,当初老爸关系也不错。最关键的是,先克跟赵盾私交甚笃,如果没有先克进言,赵盾恐怕也没机会坐上这个宝座。
关键时刻,赵盾投桃报李,拉了小弟一把,让他担任中军副帅。
这个级别,相当于今天的******,普通人想都不敢想,先克年纪轻轻就做到了,全国人民都很羡慕。所以说,对那些毕业三两年就当副处、副局的,没必要不服,小巫而已。
先克的火箭提升速度,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其中就属士縠、梁益耳最愤怒。
当初,晋襄公想让他俩执掌中军,由于先克一句小话,最后什么也没捞着,到现在也没进入‘六卿’。如今,这个黄口孺子,却一跃成为国家二把手,落差太大了,俩人敢怒不敢言。
另外,晋襄公还准备提拔箕郑父、先都,最后都被先克搅黄了。而先克的当官速度,如火箭一般,还骑到这两位头上,听他指挥,这让他们内心充满怨恨。
箕郑父资历较深,元老级别。他原本应该当上军将,后来被先克黑了一把,成了上军佐,给一个小辈当辅佐,郁闷;现在先克提拔了,成为中军佐,他也跟着被提拔,成为上军将,三把手;本来心底还能平衡一点,但总被一个孙子辈的压制,多少有点失落。
恐怕回家媳妇的磨叨,都让他无地自容。
令狐之战前,赵盾率军出发,命令箕郑父留守,荀林父率领上军,这多少对他也是个打击。自己统帅的上军,凭什么给别人带走?看来,元帅对自己不信任啊!
先都是先克的本家族人,在晋文公清源阅军的时候,就被任命为新下军佐,也是老资格了。晋襄公本来要提拔他为上军佐,由于先克的缘故,最后当个下军佐,没有调动,所以心中也一直不满。
另外还有一个人蒯得。他的职位稍次一点,在秦、晋令狐之战中,不知如何违犯军规,按法当斩;后来众人求情,先克免他一死,却趁机夺取了他的田地,以示惩罚。为此,蒯得一直记恨在心。
这几个人,对自己的处境不满,他们的矛头,都指向同一个人——先克。
先克,简直就是他们命中的克星,让他们的人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对手,共同的利益,让他们走到一起,谋划着准备除掉先克。
公元前618年春正月,他们派人刺杀先克。
年纪轻轻,位高权重,还盛气凌人,不是什么好事,背后有许多怨恨的眼睛盯着呢。
三年时间,阳处父被刺,先克被刺,他们是国家重要领导人,还是赵盾的铁杆支持者,影响非常恶劣。这可是重大事件,必须查,一查到底,揪出所有幕后黑手。
阳处父、先克都被暗杀,晋国内部暗流涌动,不少人对赵盾执政不满。说实在的,赵盾也很年轻,谁敢保证下一个被刺的不是他?
血的代价,让他愤怒不已。不能再仁慈了,必须用更强硬血腥的手段,铲除这些异己。
很快,就查到先都和梁益耳头上。
抓住之后,也不知道是否刑讯逼供,至少应该详加审问,追查幕后元凶。赵盾丝毫没有手软,不用开庭,不用辩护,没那么多麻烦复杂的程序,正月十八日,直接就砍了这两位的脑袋。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赵盾继续追查,又挖出了箕郑父、士縠、蒯得。
这三人多活了两个月,三月份也被砍头。
这么轰动的案件,两个月就结案,方式简洁果断,不用上报,不用民事赔偿,不用那么多复杂的程序。不得不佩服,古人处理案件的效率,真高啊!
相比之下,现代社会,从进入司法程序开始,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麻烦,越来越拖泥带水。明明该直接枪毙的,偏偏要审问、上诉,再审、再上诉,非要让坏蛋多活两年甚至十年;相反,明明无辜的,却被迅速推上刑场,成为一些人升官发财的阶梯。冤哉!
短时间内,杀死两个卿,三个大夫,都是国家机构的上层人物,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这一轮杀戮,震惊诸侯,甚至震惊了戎狄。
狐射姑对赵盾太了解,难怪评价他为‘夏天的太阳’,手段够果断,够辛辣,够狠毒。消息传到了赤狄那里,狐射姑很庆幸,如果自己不逃离晋国,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一朝之间,死了这么多大臣,朝堂再次为之一空。赵盾又提拔了一批新人,如郤缺、臾骈等人,都是他的嫡系。
晋国的内乱,让楚国看到了机会。大臣范山,向楚穆王进言,趁着晋君年少,内部祸乱,准备收复失地。
楚国跟秦国的目的不同。秦国是跟晋国直接面对面的交锋,是发自内心的仇恨,铁了心要复仇;楚国的目标,则要征服诸侯,要称霸中原,要夺取晋国的霸业。
晋国,面临更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