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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主力溃败,国君逃回都城,虽然被打回老窝,一切并没有结束。

郤克复仇之心不死,必须让齐国付出更大代价,必须打服为止,必须让那个女人出来道歉,以洗刷昔日的耻辱。

他率领联军,继续追击。从丘舆(今山东潍坊青州市西南)进入齐国境内,然后攻打马陉;大军在齐国的土地上驰骋纵横,齐国人心惶惶。

战,不胜;守,难保。齐顷公无奈,派遣使者国佐去求和。

国佐,也称宾媚人。一般认为,他是宾氏,媚邑大夫,姜太公的后裔,齐国世家。齐国有两大世家,高氏和国氏,都是周王赐予的正卿,任何家族不可代替。当初管仲去周王室拜访,都不敢接受正卿的礼节,只接受下卿之礼,就是因为有高氏和国氏在朝。

作为失败者,求和必须有诚意,不能空手。

临出发之前,齐顷公一狠心,献上灭掉纪国得到的纪侯甗(yǎn)、玉磬,并且愿意退回抢夺各国的土地。他甚至告诉国佐,如果晋国还不同意,随他们怎么样吧!

甗,烹饪食物用具,非常特别。下面三足,盛水,上面类似笼屉,用以蒸食物。这里的纪侯甗,灭掉纪国所得,应为玉器,宝物。

磬,一种敲击乐器,也可用作礼器。这里的玉磬,也是玉质宝物。

此时的齐顷公,被打的灰心丧气,意志全无。

国佐带着礼物,带着诚意,带着齐顷公的嘱托和期望,大步流星来到郤克的中军帐,表达了齐国求和的诚意。

此时的联军,士气正盛,包围齐国都城,把齐军打得龟缩城内,不敢迎战。郤克率军,怀抱怨气而来,除了为诸侯报仇,主要就是为自己雪耻。

当初被人满堂嘲笑的场面,他记忆犹新。如今攻入齐国,形势一片大好,正是复仇雪耻的好时机,岂能轻易放弃?

想求和,可以,郤克提出了两个必要条件:

第一、必须让齐国的萧同叔子到晋国做人质;

第二、必须让齐国田地的垄亩全改成东西向。

说实在的,这两个条件,极端苛刻,如果答应,就跟卖国没什么区别。但诸侯大军压境,不答应,将面临灭国风险。

萧同叔子,就是当初嘲笑郤克等人那位,是齐顷公的母亲。让她做人质,岂不是有辱国体?绝对不行。如果听从晋国,垄亩改成东西向,岂不是丧权辱国?

郤克原本也没指望齐国人答应,只想趁机提高价码,让齐国人付出一定的代价。

当初这个女人不是嘲笑我吗?让她到晋国当人质,也羞辱一下;田垄改成东西向,随时可以率军长驱直入。

萧同叔子是齐顷公的母亲,就对等的地位来说,那就相当于晋君的母亲,岂能一句话就去当人质?田垄耕种多年,百姓顺其自然,岂能因为战败就改变方向?那不是现代化的拆旧屋盖新房,大型机械咆哮,今天拆明天起,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这条件,太过分,分明想灭亡齐国。国佐大怒!

国佐这个人,忠心耿耿,一不怕死,二不爱财,文武兼备,就是脾气有点暴躁。齐顷公派他来,可谓受命于危难,就是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能临危不惧,在不丧权辱国的前提下,处理好此事。

对于郤克的条件,如果答应,就是齐国罪人。

面对他的刁难,国佐义正言辞地说:“萧同叔子不是别人,是寡君的母亲,如果从对等地位来说,也就是晋君的母亲。您在诸侯中发布重大的命令,反而说一定要把人家的母亲作为人质,将如何对待周天子的命令?而且这样做,就是用不孝来命令诸侯,何以服众?《诗经》上说:孝子的孝心没有尽头,可以感染他的同类(孝子不匮,永赐尔类)。现在以不孝来号令天下,还怎么当盟主?

至于土地,那是先王划定疆界,分别地理,因地制宜而定。岂能为了晋国兵车的方便,而改变方向?统率诸侯,却违反先王的遗命,发布不合道义的命令,还怎么当盟主?”

别看他平时不苟言笑,关键时刻,嘴皮子如滔滔黄河,义正言辞,比唐僧还厉害,讲了一堆大道理,让郤克哑口无言。

最后,国佐反客为主,不管郤克是否同意,丢下一句硬生生的话:“您为了一己私利,满足没有止境的欲望,抛弃福禄,对诸侯有什么好处?如果托您的福,让齐、晋继续友好,器物和土地我们不敢吝惜,奉送给各位;如果不允许,我们就收集残兵败将,背靠自己的城下,最后再决一雌雄。我们有幸战胜,一定会依从贵国;不幸而败,哪敢不听从您的命令?”

说完,他头也不回,带着宝物,大步流星准备回国。

郤克根本没想到,这位使者如此强硬,一通言论,让自己无话可说。看着远走的国佐,郤克愣了,搞没搞错,到底谁是失败者?是谁主动来求和的?

这是使者吗?架子也太高了。

话说回来,齐国真要拼个鱼死网破,联军也得损失惨重。何况这是在齐国的地盘,四面受敌,真要激起众怒,会陷入齐国百姓的汪洋大海之中,不敢保证必胜。

如此僵持的场合,双方都到了退无可退的局面。

郤克是元帅,大话已经说出口,如果就这样收回,或者低三下四赔礼道歉,似乎是怕了齐国,那也太没面子。

他终于开始理性思考,耻辱,这一战已经洗刷干净;和平,才是上策。眼下不能阻止国佐,又不能低头,急忙看向季孙行父和孙良夫,目光里充满疑惑和期待。

鲁国的季孙行父、卫国的孙良夫都是老奸巨猾之人,岂能不明白郤克的心思?如今报仇也差不多了,该收手时就收手,不能把齐国逼急了,大家都是邻居,将来晋军撤退,鲁、卫还要在原地生活,还要跟齐国做邻居。

关键时刻,他们赶忙出面打圆场。

俩人一起对郤克说:“如果不言和,齐国将会怨恨我们。齐国死去的多数都是齐候亲近的人,继续打下去,齐国更加仇恨我们;您还有什么可追求的呢?现在您洗刷耻辱,得到齐国宝贝,我们收回土地,齐国缓解灾难,荣耀已经够多了。齐、晋都是上天注定,难道能保证每次晋国必胜吗?”

郤克就等这个台阶呢,他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糟,于是顺阶而下,答应和谈。

所以,派人追回国佐,对他说:“我们率领兵车,前来为鲁、卫请命。如果能向我们国君复命,这就是恩惠,岂敢不遵命?”

公元前589年秋7月,国佐代表齐国,与晋国在娄爰(今山东省桓台县果里镇东)结盟,同时把侵略鲁国的汶阳之田,以及卫国的土地,都还给他们,皆大欢喜。

这次大胜,鲁成公也很高兴,结盟之前,来现场凑热闹,在上鄍(今山东省阳谷县北)接见了晋军。

他赐给了郤克、士燮和栾书三位高级将领‘三命’级别的车子和相应的服饰;其余司马、司空等都接受了‘一命’的车子和服饰。

别人都是臣,就他一个君,这个庆祝的场合,他确实高兴,又是讲话,又是赐给车马礼服,抢尽了风头。

而执政者季文子,也是兴奋异常,回国后甚至修建一座武宫殿,纪念这次胜利。‘三思者’,搞清楚自己的位置,这都是晋国的功劳,鲁国只是配角。

依靠别人的势力取得暂时胜利,却还沾沾自喜,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呢?

那位国佐,作为一名使者,顺利完成任务。虽然战争失败,他却并没有堕了齐国的士气。一番铿锵有力的长篇大论,得到历史的认可,被记录在史册中。

遗憾的是,他性格刚正,说话耿直,眼里容不得沙子。

在风起云涌诡谲多变的朝堂,这类人很容易受伤。他的结局不太理想,还是留待将来再说吧!不过,还是那句话,作为一名使者,春秋的历史之中,有他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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