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景公灭掉赵氏,这是一个天大的冤案。因为赵氏并没有造反,完全就是被陷害。
《左传》记载,公元前583年6月,灭赵同、赵括;赵武跟着母亲寄居在宫廷,没有被牵连。
不久,韩厥出面,为赵氏鸣冤。他对晋景公说:“赵衰的功劳,赵盾的忠心,无以复加,如今却让赵氏绝后,谁还敢当好人?三代的君王,能够保持几百年的禄位,后代中难到没有邪恶的吗?那是因为靠先祖的仁德,才免于亡国。”
《史记》中,也记载韩厥出面替赵氏说情,虽然记载的话语不同,但效果是相同的。
晋景公立赵武为赵氏继承人,归还所有的田地财产。
但是,韩厥何时出面?哪年恢复赵氏的地位?刚灭完赵氏,就恢复赵氏,晋景公岂不是自扇耳光?韩厥谨慎之人,事发前不出面阻拦,事发后岂能立刻追讨?
许多学者分析,韩厥当时没能挽救赵氏,但两年以后,正是他的帮助,恢复赵氏地位。韩、赵两家,几代人,成为铁杆盟友。
公元前581年夏,晋景公生病,梦见一个厉鬼,披着的长发拖到地上,捶胸顿足,对着晋景公大喊:“你杀死我的子孙,这是不义;我已经向天帝申请,要为子孙报仇。”
说完,厉鬼毁掉宫门、寝门,冲进来;晋景公害怕,连忙躲进内室,厉鬼又毁掉内室的门,冲进去。
晋景公受到惊吓,瞬间从噩梦中醒来。觉得病情严重,恐怕不久人世,于是把君位传给太子,就是晋厉公州蒲,自己准备好好休养一段时间。
他先是向韩厥请教,韩厥认为,这厉鬼就是赵氏先祖大业,故而替赵氏鸣冤。晋景公认为有道理,之后恢复了赵氏的地位,立赵武为宗主,并且还给了所有的家产。
做完这一切,晋景公心有不甘,派人请来了桑田的大巫,占卜一下自己的命运。这位大巫,绝对是个高人,说的情况,与晋景公梦中的厉鬼一样。
既然所见略同,晋景公问他,怎么样解决呢?
如果懂事点的,溜须拍马安慰几句,再抓点儿药,定然博得晋景公的好感。不过这位神巫不懂官场规则,丢下一句神秘兮兮的话:“君王恐怕吃不到新收的麦子了。”
古人在麦子成熟的时候,要用新麦祭祀先祖,表达尊敬,然后才亲自品尝。巫师的话如晴天霹雳,晋景公非常郁闷,看来自己的阳寿到头了。
然而,‘吃不到新收的麦子’,这让晋景公很不满。眼看五月份麦子就要成熟,虽然生病,但自我感觉,也不至于说死就死吧,怎么能尝不到新鲜的麦子?
晋景公没说什么,把桑田巫师的话,牢记在心底,要看看他的预言,是否神奇。
既然神巫无法解决,只好务实点,希望能找个神医,延长几天寿命。听说秦国有治病高手医缓,于是派人去秦国面见秦桓公,希望能让医缓来给看看,到底什么病。
秦、晋争斗多年,难得晋景公生病,秦桓公想不答应,又显得秦国小气。既然对方是来求医治病,秦桓公也没太刁难,派出治病高手医缓,前往晋国。
医缓还没有到达,晋景公又做了个梦,这次梦见的是两个小人。
这俩小人,已经听说医缓要到来,非常害怕,他们从晋景公的鼻孔跳出来,一个说:“医缓是个治病高手,对我们不利,逃到哪里呢?”
另一个说:“没关系,我们待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他拿我们怎么办?”
这几句话,听得晋景公冷汗涔涔。
医缓到来后,‘望闻问切’一番,最后,摇摇头,叹气道:“无可救药了!现在这病症,在肓的上边,膏的下边,灸不能用,针达不到,药物的力量也达不到,没法治了。”
晋景公一听,这和自己的梦境一样,长叹道:“真是个好医生啊!”
于是厚待医缓,送他回国。
‘病入膏肓’这个成语,最早就来源于此。
再说晋景公,对桑田大巫的预言耿耿于怀。病情虽然严重,自我感觉良好,凭什么吃不上新麦?
6月初6日,晋景公急匆匆让人准备好新收割的麦子,命厨师烹饪。同时,又命人召来桑田大巫,让他看看摆在面前新麦。
新鲜的麦粥就摆在面前,临死之前,难道我吃不上了吗?晋景公看着大巫,说道:“麦粥就在这里,你的预言太失败了。”
桑田大巫来之前,已经预感到形势不妙。对于他们这类擅长预言的人,非常敏感,他们逆天而行,宁可给别人算命,绝不给自己占卜;这次,他预感到,面见国君,恐怕劫数难逃。
面对国君的挑衅,大巫冷冷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淡淡地说出两个字:“未必。”
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匕首,直戳晋景公心脏。
他立刻恼羞成怒,事实摆在面前,即使死,我也能尝到新麦。你妄加断言,欺君在前,该当死罪,于是立刻下令:处死桑田大巫。
处死了大巫,晋景公的怒火消散不少,就准备品尝新麦。此时此刻,若非地震火山,无论多大的事情,按理都可以先搁置起来,吃新麦为主。
但是,一个突发事件,让他措手不及,不得不先放弃尝麦。
并非火山地震,并非战争或刺客,原来,晋景公突然之间,觉得肚子大涨,必须马上去厕所。所谓人有‘三急’,君王也不例外,无论如何也不能拉裤兜子啊,那多丢人。
于是,晋景公放下眼前的新麦,立刻去上厕所。
春秋时期的厕所,可不比现在,一家一个坐便。即使在宫廷,条件也很简陋,那时就是一个大坑,虽有水冲,也臭气熏天。
晋景公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原来,由于身体欠佳,他不小心掉入厕所里,淹死了。
那碗新麦,安静地摆在桌上,让人想起桑田大巫神奇的预言,不寒而栗。巫术,充满神秘!可惜了桑田大巫,虽有高超的预言之术,也白白损失性命。
当时有个小宦官,早上梦到自己背着晋景公在天上飞来飞去,到处夸耀;中午,却背着臭烘烘的晋景公从厕所里出来。大家一看,这是天意,就用他为晋景公殉葬。
一代枭雄晋景公,就这么死了,真正是‘一臭万年’,临死还拽个垫背的。
当初‘鞍之战’,齐国归还了各国土地,后来齐顷公‘七年不吃肉’,晋景公害怕,又命令各国,把土地还给齐国,包括鲁国的‘汶阳之田’,诸侯从此不再信任晋国。所以,晋景公下葬的时候,没有一个诸侯前来送葬。
最可笑的还是鲁成公,公元前581年7月,他亲自去晋国凭吊。这种事,派个高级大臣出席就可以,没必要亲自出马。他却低三下四亲身而往,结果被晋国扣留,理由是他脚踏两只船,和楚国有瓜葛。
别的国家,没有一个诸侯派人去吊唁,也没有一个诸侯去参加葬礼。鲁成公被逼着参加了晋景公的葬礼,直到第二年春季,才姗姗回迟。
鲁国人觉得是耻辱,后来孔夫子在《春秋》中,对晋景公下葬的事只字没提,以表达不满。
人生一世,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死法,晋景公之死绝对诡异——可谓国君中最臭的死法。各位,一定要考虑好自己的未来,千万不能这么死,到地下也要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