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中城区,交火地段。
原本称得上优雅别致的公园早就变成了个套着无数小弹坑的大弹坑,外表光鲜的住宅楼在圣光、火焰和刀剑的洗礼下露出肮脏丑陋的内在。无数平民在这场交火中丧生,如果你用力吸一口气,你甚至还能问道弥漫在空气中那股硝烟和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异味。
“哈啊。”出来撒尿的士兵走出征用来的营房,多年战场摸爬滚打的直觉让他感觉到门口哨兵的异样。
“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准在站岗的时候偷懒!”一脚踹出,哨兵的身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睡眼惺忪的士兵迟疑了一下,这成为他这辈子犯的最后一个错误。
“嘶,嗤啦。”幽冥中的短刀如同切黄油块一般刺入了士兵的脖子,同时穿透了声带和气管导致士兵没有高声呼救的能力。
就在士兵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企图启动警报用的水晶时,短刀一顿乱搅,终结了他最后的希望。
坐在充满腐朽味道的房间中,艾什的心情并不是那么的糟糕。突如其来的战争让他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飞快的上升到如今可以统帅四片街区的中队长,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指挥官阵亡率实在是太高了。
库尔克的阳翼卫队、侠客团,甚至连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兵都可以轻而易举的刺杀大队长这一级别的人物。在强化老爷兵们的战斗力并且筛选掉那些尸位素餐的蠢货之后,一大批新生代军官飞速上位,取代了他们的位置,成为了现在军队中的中坚力量。
“真希望这场仗能够永远打下去啊。”比起平民的死活,艾什显然更在乎自己能否晋升。如今有仗打,军官们的升官速度自然如坐火箭一般,等到仗打完了,审判的审判,暗杀的暗杀,“退休”的“退休”,最好的情况也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正在艾什打算给出两个分队士兵的斗殴事件结果时候,眼角突然瞥见了一丝微弱的暗影流动。
放下手中的羽毛笔,将桌上的圣光水晶亮度调到最大,艾什看出来屋里的亮度明显不对。
掏出特别制作的鸦人专用拳套,艾什站了起来,手臂的羽毛随着肌肉的颤动向里收缩。这是鸦人专门研究出来,应付在狭窄空间内遭到袭击的作战技巧。
“嗖!”五步开外,暗影中弩弦响动,通体乌黑的短棍射向艾什头颅。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根短棍的尖端还是钝圆的,根本就没有开刃。
不过我们的艾什团长显然不这么想,低头下身,躲得就是致命一击:就算弩箭没有锋利的箭尖,五步之内仅仅凭借弩弦给予的爆发力也绝对可以贯穿他的头颅。
在旁边策应的弩手伙伴一见来了机会,反手短刀捅向艾什软肋。艾什听得匕首那轻微的切割空气声音,早已准备好的圣光防护瞬间从体内向体外辐射而出。就在短刀接触肌肤之前的一瞬间。“铛”,一声清脆的交击声响起,告诉手拿短刀的刺客这一击失败了。
“想走?!”之前收缩的羽毛完全放开,一体化的圣光将手臂上的羽毛连接为一体,看起来好像是两把巨大的发光弯刀一般可怕。
弩手终于再次出手,三发弩箭齐射,取的是敌人首级、喉嗓和下阴。原本逃走的刺客也改变了之前蓄势寻找机会的打算,转过身来刀刃乱舞,一道道暗影形成刀网飞向新上任的大队长。
艾什心里明白,这次来的刺客绝对不止已经出手的两人,所以他特意憋出来这么个声势浩大的招式,为的就是引起营地里战士们的注意,如果让他把这个招式完整放出去的话,营地一定会完全戒严。事实上艾什居所附近已经有越来越大的噪音了,如果不拦下他的话,暗杀就算失败了。这也是为什么两位刺客突然改变策略,不惜硬钢的原因。
在鲁克玛之刃使用的同时顶起足够强度的圣光之盾,是艾什的拿手好戏,防下敌人的“垂死”反击,就在艾什打算双手一展取走刺客的项上人头时,两个刺客却聊起了天来。
“真麻烦啊,毒医就不能用点效力更好的毒药吗?”
“哈哈,没办法,这个王八蛋太谨慎了。要是稍微毒性强一点,他就能验出来了。”
艾什还没反应过来,双手突然变得炙热难耐。
“不好!”来不及收招变招,只来得及说一句不好,艾什的圣光之刃就完全失控,一场可怕的大爆炸席卷了半径百米之内的营房。无论是前来支援的战士,还是艾什自己,都被这巨大的能量变成了肉眼不可见的焦灰粉末。
“嘿,你就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吗?我们差点就跑不出来了!”冷漠的女声略带愤怒的娇吼着。
“这不能光怪我啊,是我们一起用暗影能量做药引子的吧。”
现形出来的二人并排走在已经成为半废墟的街道上,女鸦人一听未婚夫反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爪展开对着爱人的脸就是一顿挠。
“好好好,我错了。哎,疼啊!轻点祖宗!别挠了,咱们不都跑出来了吗?对了,艾娜的仇你报了没有?”
从皮甲中掏出一个稚气十足的、看起来三分像鲁克玛七分像只老母鸡的小木雕,女性鸦人刺客俏皮的摇了摇。“我可不像你,这种事情只凭一张嘴。”
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个完成任务的刺客在汇报完战果之后,朝着一片简单破旧的营房走去。
虽然房子简陋,地面泥泞,营房中的住户们却满脸朝气与喜悦。原因无他,作为下城区的居民,有朝一日竟然还可以堂堂正正的行走在阳光下已经足够填满他们脑中贫瘠的“幸福”了。
推开临时搭建的院门,一个未老先衰的女性鸦人正在卖力地洗衣服。常年的劳苦摧残了她的身体,让她连做洗衣服这样简单往复的动作都异常吃力。
“嘿,利娜,你怎么又接这么多洗衣服的活?你难道就这么想去见安苏吗?”女刺客数落着洗衣工,男刺客则无比自觉和熟练的接过了那衣服堆得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洗衣盆。
“孩子们还在长身体,只靠接济的话是不够的。如今帮别人家洗衣服,一个月可以多挣三个银鲁克玛,能让家里多吃两口肉。”
虽然星辰和斯提克斯在竭尽全力地获得食物,阳翼卫队也有自己的补给途径。但仅仅是下城区的贫民和中城区的大量战争难民,就已经耗费了整个补给体系里至少六成的军粮。这也是之前阳翼卫队和侠客团为什么暂停了针对上城区的进攻:没有足够的粮草了。
“阿姨阿姨,你打倒坏人了吗?”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抬头看着女刺客。
掏出小木雕,女刺客先是把木雕往小女孩手里递,随后又在小女孩伸手去接的时候出其不意,一只手轻轻揪住喙边的一小块软肉。
“告诉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阿姨,我还是青春年少的十八岁大姐姐!”
在一大一小大闹的时候,旁边的原贫民嘴角泛着笑意,眼中的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侠客团-阳翼卫队联合指挥部
“库尔克前辈,粮草已经积攒的差不多了。”擎天将手中的统计表递给年老的鸦人祭司,库尔克看都不看,就将其递还给自己的盟友。
“不需要看了,我相信你们。”
低头叹息一口气,库尔克明白唯一能用的借口消失了。不过纵然如此,阳翼卫队的卫队长仍然打算做出自己最后的努力。
“你听没听说,兽人已经攻破了阿卡拉兹鸦巢,泽克鸦巢也被完全压制,不出十日,通天峰将成为孤悬无援之地。难道你们就真心要把鸦人的未来交给那群红皮蛮子吗?听我句劝,上城区已经进行了很大程度的清洗,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已经被推进了塞泰克峡谷,为他们的愚蠢和无能付出代价了。就此停手吧,我们愿意与斯提克斯谈判,把你们接回来;收回利爪之王的一切污名;我们甚至可以在贤者议会和祭司议会给你们四成的位置……”
“好了,前辈,您不要说了。”擎天抬手打断了老祭司的喋喋不休。“如果不是因为您所说的原因的话,利爪之王早就派我们攻上去了。现在军粮已经集齐了,我们必须尽快攻上上城区了。”
“是什么改变了利爪之王的主意?”库尔克早就敏锐的察觉到之前泰罗克在决策的时候明显的迟疑和耍心眼,现在如此急躁和果决,必然是有其他的原因。
即将走出房门的擎天停住自己的步伐,转过头来,眼中露出股愤怒和无奈交杂的目光。
“库尔克,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在对那位大人打主意?”
一阵可怕而又压抑的沉默之后,老鸦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帮……啊啊啊啊,自己看看吧!”
接过甩过来的封装卷轴,库尔克展开一看,卷轴中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斯提克斯,泰罗克办公室。
除了往常待在这里办公的泰罗克和帮助办公的基尔利克以外,还能看到一个与泰罗克一样浑身虚幻的渡鸦虚影站立在泰罗克身后。即使身周有隐约迷雾环绕,你仍能感到那迷雾中透出的充满睿智和戏谑的光芒。
“嘿,我的首席使徒,不要脸色这么差嘛,搞得好像我是个穷凶极恶的神明一样。”明明是温和醇厚的声音,你却能从中听出一股子浓浓的……呃……猥琐味道。
“尊敬的安苏,我真的求求您了,不要再发您的那些珍藏了!我们现在是灵魂体,灵魂体您懂不?!您保留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啊?”
听着在自己属下面前永远一副冷静稳重的泰罗克被安苏这个不着调的半神逼得发狂乱叫,基尔克斯一边处理自己可以直接批准的文件,一边低声的笑着。
“啧啧啧,我这不是看你太严肃无趣了嘛。自从我醒来告诉你通天峰上的那件事之后,你的表情就一直是这幅家里死了多少人一样的表情。至于吗?”虽说安苏嘴上宽慰着自己最忠诚的信徒,但屋里急转直下的气氛表达着安苏内心的……仇恨。
“您不也是说只是感应到了有疑似母神的波动出现在通天峰上吗?说不定只是他们根据母神当年的力量仿制出来了个什么威力强大的兵器而已。毕竟当年您的信徒也曾经尝试过复活您,但最后不是都以失败告终吗?尤其是那个邪神,他的信徒都搞事情搞了不止一千年了,最后不还是就能整出点用来吓唬老百姓的虚影吗?”此时二者的身份正好对调,被劝的变成了劝人的了。不过自从安苏醒来之后,这样的事情在基尔利斯眼中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是啊,按道理来说我不应该担心,但是那可以将我从几乎永久的沉睡中唤醒过来的波动,实在是让我担心啊。”
“或许这样也好,如果我们能复活母神的话……”
“复活的前提是我们得死亡!无论是我、塞泰还是鲁克玛,本质上都没有死亡这个概念。我们只是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肉体,可我们的灵魂还在,就算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会逐渐失去记忆和感情,但那仍不意味着死亡。”
“怎么会?对一个灵魂体来说,失去记忆和情感不就是死亡了吗?”
“不,我们的灵魂基质是不灭的。好吧,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当我们这一世的记忆和感情都流逝干净的时候,我们会以一个新的身份重生。”
“有一个兽人曾经提到过类似的概念,叫什么转世?”
“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涉及到法术领域,基尔利斯有了插话的资格。
“也就是说,通天峰的那群家伙如果真的在复活母神的话,就等于是在给未死之人释放复活术?”
基尔利克话音刚落,通天峰方向,一股目不可视的波动席卷了整个阿卡兰峰林。
“鲁!克!玛!”
凄厉的哀嚎声响遍了整个斯提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