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上错花轿(1 / 1)粉墨斋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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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单表一枝。

寝殿西侧的那一处阁楼之中,不知为何,那新人却是总也不坐床(坐了床便要揭起盖头的)。

见此,独孤文澜摸了摸鼻子,向着喜娘并一众丫鬟、婆子吩咐道:“都下去领赏吧。”

尴尬,异常的尴尬。两人虽不是面面相觑,此般情形却似乎是尤有过之。

“娘子。”

“你身体不好?”良久,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道。

“这……,你如何会知道?”略一沉吟,独孤文澜算是默认了此事。

“唉,可惜了这极品灵根。不过你们家也太过霸道了吧,诺大的一处所在,难道就寻不到一个中意之人?千山万水的迫我这个弱女子至此,又是何苦来哉呢?”犹自蒙着盖头的新娘,却是嘤嘤啜泣了起来。

“万水千山?我迫你?先说说极品灵根此一件事吧,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心神渐乱,他下意识的想要找个依靠,于是就伸手向着新娘的肩膀扶去。

或是出于本能,许是心存怨气。那犹自蒙着盖头的新娘,却是在身形连动间,堪堪横移至了数尺之外。

“好、好、好……”看着自己扶空的手,独孤文澜那倒影着星辰、瀚海的眼眸里,登时现出了几分落寞之色。

孤单跟寂寞不一样,前者表示你的身边没有别人,而后者却是一种无法同别人进行沟通的心里状态,真正的寂寞,应该是连自己都忘了。

看着临窗喜桌上那一对摇曳而燃的红烛,此刻的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是孤独,还是寂寞。

许是察觉到对方的异样,犹自蒙着盖头的新娘幽幽的道:“极品灵根,我如何知道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为何要当面挑明了?这不是往伤口上撒盐吗?还有,你如何又会这‘北颐语’,难不成专为、专为我……”

“心知肚明?这般说辞我愈发听不懂了。至于这北颐语,我生于斯、长于斯,又如何不会说这里的话呢?”打断了新娘的话语,剑眉微蹙的独孤文澜此刻是一脸的焦急与茫然之色。

毕竟他身俱“通灵剑体”此一般“金”属性极品灵根之事,唯有其已故的姨娘——文素云一人知晓。在他看来这新过门的娘子,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为,就是这隐秘之事在哪里出现了纰漏。

“难道母亲大人,对我犹有提防之意?故此又于这大喜之日,着此新人试探于我?如此,吾命休矣。”想到自己方才于情急之下,接了新娘那有关于“极品灵根”的话茬,独孤文澜登时就委顿在地。

“礼赞天地之时,按的是‘南骞旧例’。新郎‘生于斯,长于斯’,说的是北颐话语。迫使自己万里远嫁的是川海‘宇文世家’。”此三者那蹊跷、复杂的关系,几乎压得她“白依依”喘不过气来。

烦闷之下,她下意识的自行揭了“大红盖头”。

这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有着一张祸国倾城的脸。

她美的张扬、艳的逼人。

纵是颓然倒地的独孤文澜,亦是为这一般美貌所吸引。

但见她: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启朱唇似一点樱桃,舌尖上吐的是美孜孜一团和气,转秋波如双弯凤目,眼角里送的是娇滴滴万种风情。

而倒影入她那一双“含烟凤目”之中的,是一个面如美玉、眼映桃花的少年。他虽是形容狼狈,却也难掩那俊俏丰姿。

“大哥说你行将就木,早已病的脱了像。还有,你到底是不是宇文东?”秀眉微蹙,新娘子一脸疑惑的问道。

宇文东,川海大陆赫赫有名的宇文世家的唯一传人。据说他自打会吃饭之时,就开始吃药。积弱之下,近来犹似西山薄日,实是命不久矣。眼下,宇文家正大张旗鼓的为其张罗婚配之事。一则是为冲喜,二则是希冀能够留下一脉骨血。

“能够入得那般高门深院之家法眼的女子,至少也应该有着不弱的灵根资质。‘可惜了这极品灵根’原来说的是她自己。”想通此间关节之后,独孤文澜苦笑着站将了起来。

对着面前的新娘一揖到地,他颇为恭敬的道:“小可独孤文澜,这厢有礼了。”

“独孤,独孤文澜?啊,我上错花轿了。”掩口娇呼之时,她终是坐到了那新床之上。

暖阳穿过窗外那苍郁的林木,复照在他的面庞、身上。于光影变换间,他的表情也是一连数变。

良久,独孤文澜压低了声音道:“似此,如之奈何?”

川海大陆,观澜城,宇文府邸。

东院那红烛高照的洞房之内,坐在新床之上,手捧红嫁衣的是一个剑眉斜飞入鬓,五官英挺、硬朗,比男人还要英俊几分的女子。

她再也没有想到,新郎宇文东已经病重如斯,以至于在拜堂成亲之时都会昏聩倒地。

于是,她颇为荒唐的同着一口状若新月,亮如秋水的银色弯刀拜了天地。

于是,她孤身一人被送入了这清冷的洞房之中。

这一等,便是数个时辰。之于她来说,却是如同过了千年万年之久。月光清冷如霜,透过虚掩着的雕花木窗,洒落在床头、地上。将着那摇曳而燃的烛火,也沁做了冰黄之色。

繁华落尽,满目凄凉。

“难道我机关算尽,终是错了吗?”低声咕哝着,她渐自陷入了追忆之中。

……

北颐国,沛水城,北颐王府。

寝殿西侧的那一处阁楼中,自称是“白依依”的艳美女子,将着个中曲直一一说与独孤文澜知道以后,便蹙眉看着窗外那明媚的春色,幽幽的道:“你的新娘——叶瑶迦,端的是好手段。”

“这般说来,她以有心算无心,致你误上花轿之后,多半是自己远嫁川海大陆了。如此,如此也好,我本来就对那个‘心比天高’之人,颇有微词。至于你大哥所中丹毒之事,或许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将着一杯灵茶递将了过去,眼映桃花的少年,苦笑着说道。

“我们?从长计议?公子眼下还不让我走嘛?”微一迟疑,她还是仰首饮尽了杯中灵茶。

“既知此中干系,益本不该强留姑娘在此。没奈何,这两边的喜事都是因着‘冲喜’而就。你这一去,得遂所愿,可我们北颐王府又该如何自处?况且此事一旦为我母亲大人所知,凭她的手段,想来被卷入其中之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当然也包括我在内。”

一旦提到上官兰心,独孤文澜的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了起来。

北颐王妃——上官兰心的大名,出身于修仙世家的白依依,又如何不知、怎能不晓?

“啊,是我唐突了。可,你……我……”显然,在此一般情形之下。白依依但觉与此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好说,此间归你,我去外间书房。在我将着一切安排妥当之前,于人前你就是我的新娘——叶瑶迦。”言罢,他便即转身向着房门处走去。

见对方没有回应,一条腿已经迈过了门槛的独孤文澜,复又补充道:“我知道那‘枯荣断魂散’的厉害。所以,尽管放心就好,决计不会留你在此太长时间的。”

……

日出东方,这里的花木早向阳。也便是说,这东部川海大陆的时间,比之于其西侧的北颐国要早上数个时辰之久。

是以,沛水城那里尚且春和景明,观澜城这边就已经笼罩在了朦胧的月辉、星光之下。

东风吹皱映月波,一夜仙尊白发多。

愁时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观澜城宇文府邸东院的映月湖上,一叶扁舟轻轻飘荡在此间。那被夜风所吹皱了的、漾生出道道波光涟漪的湖面之上,所倒映着的是月痕花影、漫天繁星。

该一叶孤舟,中轩敞者为舱,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窗扇轻启,雕栏相望焉。右扇刻有“泯色象于清虚,道非常道”,左刻“宰天地之化育,名无可名”,石青糁之。

船头有二人,叠膝而坐者,是一个眉眼间隐现慈悯之色的红衣老妪。银发、红衣,在这烟波浩渺的湖面之上,给以一种另类的凄美之感。

睡卧在她膝上的是一个枯瘦如柴、一脸病容的少年。

月夜下,星辉中,随着小舟在这微澜的湖面之上抛高就低。盘坐于其上的红衣老妪,悲眼看着那卧在自己膝上的,瘦的脱了形的少年,忽得沉声道:“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舟尾横卧一楫。楫左右婢女各一人。居右者双鬟高髻,左手倚一衡木,右手执宫灯,其一双妙目所系者,却是湖面上那如梦似幻般的星河倒影。居左者右手执蒲葵扇,左手抚炉,炉上有壶,其人视端容寂,若听茶声然。

其船背稍夷,则上有荒古小篆许多字,文曰“难,难,难,道最玄”,细若蚊足,钩画了了,其色墨。又用篆章一,文曰“婆罗老祖”,其色丹。

……

等待,总是忐忑、甜蜜而又漫长的。感觉自己似是空等了几多轮回之后,那个比男人还要英俊几分的女子。终是难抵如潮困意,斜倚在宇文府邸东院,那红烛堪堪便要燃尽的洞房内的新床之上,沉沉的睡去了。

或许,她一觉醒来之时,便是能够见到自己的新郎。不,应该是白依依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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