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车在斜风细雨之中辘辘而行,独孤文澜二人终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沛水城北部的第一座城池——武阳。
该一座城池,穿壁立千仞的玄武山而过,堪堪扼住了通往北颐国都城——沛水的交通要道,是以从山河地势上来说,此城还是颇为重要的。
据独孤文澜所知,驻守此城的乃是北颐王府的一位客卿长老。其人神秘的很,从名讳到修为境界,俱是不显于世。
就此,丁茂行之前还曾开过玩笑。说什么在此武阳城中,上至八十岁的老叟,下至乳臭未干的孩童,都有可能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城主大人。
对于这一座,地处玄武山阳的城池,独孤文澜自是不会陌生。因着此城有着专属于北颐王府的“避暑山庄”并“锦绣谷围场”。
此番途径此地,独孤文澜就准备带白依依,前往“避暑山庄”及其周边的数座古刹前往一观。毕竟那般经由人力所精心雕琢而成的秀美之景,着实是难得一见的。
彼处充溢着朴素淡雅的自然山水和乡村野趣,南骞美景与极北风光尽收在非凡的“王府园林”当中。王朝更替间,那一个个依稀远去的背影,使人对逝去的过往产生无限遐想。
而那“锦绣谷围场”以及左近的“坝上风光”,则是受此城那多变的气候所影响,在不同的时节呈现出多样性。
独孤文澜最喜观那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野花遍地、晨雾弥漫的景致,显然眼下这细雨飘飞的季节,并不对时令。
于是在入得这武阳城之后,独孤文澜便竟自驱车,向着“避暑山庄”周边的古刹处行来。
及至兽车停在了一处,被唤作是“西北楼”的客栈门前之时,登时便有两个做店伙模样的少年,自内里迎将了出来。
其中一人还颇为周到的,在腋下携了把油纸伞。
“二位稍等啊,我娘子偶感风寒。身子抱恙之下,犹自沉睡未醒,待我喊她一声。”说话间,独孤文澜已经掀帘进入了车厢之中。
酒后浓睡的白依依,论雅淡似荷粉露垂,看娇羞若杏花烟润。
她似是有何心事,便是在睡梦之中,那一双黛眉却也是微蹙着的。
扰其清梦,独孤文澜着实是有些不忍,可醉酒之后的她确实也需要,喝上几口热水。
心中有了计较之后,他便是按着白依依的肩头,轻声呼唤了起来。
“啊,武阳城?这就到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白依依哈欠连天的道。
“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形象?大姑娘家家的没得让人笑······”
“还不是跟你学的?是谁头晌刚说了,在朋友面前无需端着,也不用拘谨,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将着独孤文澜盖在她身上的外衣,递还回去之后,白依依当即长身而起,准备掀帘而出。
“喂,这座阴雨的小城,容不下你这倾国之貌,还是假‘太乙神术’再变化的平庸一些吧。”求人变丑的话语,独孤文澜一开口便觉自己没有底气。
珠帘晃动间,其二人自车厢内联袂而出之时,白依依早已换了一张,疤痕遍布的脸。
此女也当真舍得对自己下手,那斜贯于脸上的,最长的一道疤痕,竟是将着那秀挺的鼻骨都斩作了两段。
“好汉无好妻,好汉无好妻啊。”那个将着独孤文澜的兽车驱往后院,并负责给那莽犀兽喂食些草料的店伙,一旦走远了之后,便不无感慨的低声说道。
这“西北楼”一楼的柜台之前。独孤文澜建议,住那种类似于套间的上房。而白依依为了省钱,则是坚持找个普通的单间,随便对付一晚就得了。
意见相左之下,他也不愿为此小事而伤了和气。毕竟,人家千娇百媚的一个姑娘家都不在乎了,那么他还要为此执固个什么劲?
于是此间三楼临街的一处客房之内,独孤文澜舒服的躺倒在了那大床之上。赶了大半天的车,他也着实是累了。
白依依则是临窗而立,看着外间那绵绵的细雨,并在雨中奔波忙碌的人们。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是生出了几分‘风雨人生’的感慨。
是啊,谁人又不是在风雨之中,艰难的求生呢?
“温、良、恭、俭、让,你身上的优良品质还不少嘛。这也是你母亲大人所教授的?”斜卧在大床上,以手支颐,独孤文澜饶有兴致的问道。
“听真话还是假话?”眼中慧黠之色一闪而过,白依依所变化而来的这个,脸上遍布狰狞疤痕的女子,却是打趣道。
“真稀罕,当然是真话了。”他头枕自己的双臂,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只管向着那房顶看去。
“哦,这样啊。那你应该知道诸如‘忠言逆耳’、‘实话好说不好听’,此一类的话语吧。我单只回答‘俭’之一字吧,跟你说这绝对是要分人、分情况的,方才的情形呢,我主要是考虑到你并没有多少钱,哈哈哈······”
说话间,她竟是恣意的大笑了起来。前仰后合的,令得独孤文澜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了,为什么不搭话,生气了?”双手叉着腰,白依依可怖的一张脸上,犹自带着笑意的问道。
“生气倒是谈不上,毕竟你说的是实情。更何况脾气是发给自己人的,我又不是你的谁,有什么资······”
“那么你愿意要这个资格吗?傻瓜,有些东西是别人给的,那另外一些呢?却是需要自己去争取。机会摆在面前,你又不去争,不去取。这怪谁,怪我吗?”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床前,来到了独孤文澜的身边。
“我······,可以吗?”许是幸福来的太过突然,翻身下床之后,他竟是手足无措的,傻傻的杵在白依依的面前。
灯火摇曳而燃,将着白依依的身形模样,映入了他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
恍惚间,独孤文澜的耳畔、心上似是响起了自己姨娘的那般话语:“一个人眼中的巫婆,可能是另一个人眼里的仙女。这个世上本没有绝对的美丑、对错之分。爱他,他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