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部川海大陆的时间,比之于其西侧的北颐国要早上数个时辰之久。是以独孤文澜等人虽是由飞雪城夤夜传送而来,可这观澜城眼下已是青天白日,郎朗乾坤。
形容狼狈的独孤文澜,在白依依的搀扶之下,好一阵儿才缓过神来。
一旦为此事所耽搁,在这跨大陆传送法阵的另外一端,同着其二人一道传送过来之人,眼下已经去了七七八八。
环顾此间,再也不见了那个凤目含煞的林夫人的身影。独孤文澜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心里竟是有了几分莫名的怅惘之感。
“不用找了,人家撂下话说让你有时间去‘风月坊’走上一遭。”手中罗帕为他轻拭着额角、鬓边的冷汗,白依依笑意盈盈的说道。
“别拿我取笑了,人家是什么地位,我又是什么身份?方才之事,她不追究就已然是阿弥陀佛了,我哪里还敢自讨没趣?”
说话间,独孤文澜将着单手立在胸前,对着远处的高大佛像虔诚的施了一礼。
这跨大陆传送法阵的另外一端,赧然也是被布设在了一处佛堂之中。
自此间知客僧人的口中,独孤文澜二人得知,该处名唤“微茫寺”,乃是北婆罗寺下辖的一处万年古刹。坐镇于此的乃是那弥?神僧的师弟——弥相神僧。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这一座凭海临风的古刹,以‘微茫’二字命名,倒也是应景。”
一旦出得寺门,两人信步走在这通往山下的石阶之上时,独孤文澜便有感而发道。
“是啊,见微知著。那见茫寺之名的由来,或许也就呼之欲出了。要说博大精深,这儒、释、道三家,确是各有底蕴啊。”说话间,白依依将着一块火红色的玉玦塞入了他的手中。
该一块入手温热的环状玉佩,其正面镂刻有一个裙裾飞扬,为怀中所抱的琵琶半遮娇颜的丰腴美妇,反面则是一个形销骨立的狞恶男子形象。
“是‘红颜枯骨玦’,兼且众人又称其为林夫人,那么她多半便是合欢右使——林瓶儿了。”反手将着此玉玦纳入了自己随身所配饰的乾坤袋中,独孤文澜若有所思的说道。
“啊,她就是那籍着‘往生极乐道’、‘红颜枯骨功’而凶名远播的女煞星?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说话间白依依挽住了他的衣袖。
“说不得,那风月坊你我还是要走上一遭的。”说话间山脚下那热闹的景象,便已经是遥遥在望了。
“二位仙师,需要雇向导吗?小的自幼在这观澜城长大,于此间熟的很?”山道边那亭亭如盖的柏树上,忽得蹿下了一个身量粗壮,脸蹚黑红的少年。
不防之下,独孤文澜却是着实为其吓了一跳。
而且其口中那“呜哩哇啦”的一番说辞,独孤文澜根本就听不懂。
白依依自又是不同,以她那念动期的神识之力,显是早就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她原本就是要远嫁这川海大陆观澜城的,是以此间的话语她此前多少也是接触过一些的。
于是她上下打量着此一个身上缀满补丁的少年,饶有兴致的问道:“喂,先于我们下山的众人,为何都不曾雇佣于你?”
“有些是熟客,本就不需向导;有些嘛,嫌俺穿的寒酸有失体面。不过俺可以保证,寄在山下的马车收拾的绝对干净,而且······。”
“马车啊······”不待那红脸少年说完,白依依当即脸现为难之色的出言打断道。
这马车的脚力尚不及一级妖兽的三成,这或许才是此少年招揽不到什么生意的根源所在。
毕竟由奢入俭难。
那些习惯于乘坐脚力好,兼且速度快的兽车的修仙炼道之士,又如何会屑得再去乘坐此一般马车?
再说那些上山进香拜佛的凡俗之人,那个不是前呼后拥,骡马成群的主?就算是偶有例外,这少年那浆洗的发白的、缀满补丁的衣袍,也确实是太不体面了一些。
于是,白依依便把自己的想法与顾虑,一并说与了独孤文澜知道。
看着对方那朴实又希冀的目光,他当即不忍道:“马车就马车,走吧。”
盏茶功夫之后,其二人便是坐在了那红脸少年所驱赶的马车之上。
“小兄弟,去到宇文府邸需要多久?”车厢内,白依依以川海话出声问道。
“呃,两个时辰,这中间倘是不出什么状况的话。”挥动着手里的马鞭,那红脸少年慌忙回答道。
“状况?会出什么状况?”布帘后,车厢中,白依依有些不解的问道。
“就是‘巨人巷’那一段,进巷子之前,有时是要排队接受检查的。那里人流量既大,宇文世家安排的人手又不是很充足,所以一旦赶上此事,那么个把时辰都不够它消磨的。”耸了耸肩,帘外那红脸少年颇为无奈的说道。
“哦,没事儿了,你专心赶车就好。”马车辘辘而行,白依依倒是有了几分困意。
反观其身旁的独孤文澜,人家早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眼下的飞雪城,想来夜正深沉吧?”这般想着,白依依便是靠在这个俊俏少年的身上将息了起来。
作为宇文世家的根基所在,这观澜城是设有禁空禁制的。
这般程度的禁制,虽是对于似林瓶儿这般的大修士意义不大,但入乡随俗,等闲她轻易不会去触人家的眉头。
可眼下她却是已经顾不了这许多,心里不痛快需要找个地方宣泄一二。
那威名素著的“枯荣仙尊”或许是最好的出气对象,毕竟在这观澜城中,她林瓶儿已经忍让那个红衣老妪很久,很久了。
于是,一道火红色的剑气便是划破了观澜城,那已经平静了数千年的上空。
和风丽日下,近来心情始终不错的枯荣仙尊——宇文颖月,眼下正在宇文府邸的西院听戏,谁曾想侍立在其身后的一个双环高髻的俊俏婢女,却是附在其耳畔说了一个令她雷霆震怒的消息。
“林瓶儿······”说话间,她霍然站将了起来。
戏曲戛然而止,自那花旦以下包括打钹的在内,台上台下乌泱泱的跪倒了一片。
“没你们什么事,都下去吧。”不曾想那双鬟高髻的婢女,纵是仙君当前还说话这般硬气。
“你啊,戏不让人看了,莫不是非要逼我出手不成?”宠溺的白了那娇俏的婢女一眼,枯荣仙尊压低了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