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着茂源斋相却不远的兰桂坊,纵是放眼遁甲九城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其内的美酒醉千里,美人誉四方。
据云小婉所说,此间的主顾大多是修仙炼道之人,单以修为而论,惯日里往来进出的念动期及以上修士就有数十人之多,这些人无一不是挥金如土的主。
这兰桂坊之所以名声在外,实是因着坊内始终有几个修为还丹的花魁坐镇。
还丹期修士,那可是能够成为一派宗师,一家之主的存在。
在巨大的身份落差之下,试想,又有几人能够抵抗的了,可能成为色艺双绝的还丹期修士入幕之宾的诱惑?
是以,每天来此为搏红颜一笑的低阶修仙者,如过江之鲫;一掷千金,花钱如流水者更是不在少数。
……
这兰桂坊人气鼎盛如此,纵是子时已过,倚窗而立的独孤文澜犹自能够听到那婉转柔美的歌声,并卖俏迎好之声。
窗外的朗月笼着轻纱,瑶床上的美人睡的香甜。
独孤文澜念及方才亲密接触时,自己心底所荡起的那般甜蜜感觉,不由近前打量起了自己的云师姐,但见:
身量修短合度,腰身纤细柔软,眉眼婉约,瑶鼻秀挺,朱唇丰盈,耳垂明月珰,乌发半遮面,端的是天香国色,我见尤怜。
良久,大为自己的行径所不齿的独孤文澜,竟是把罪责推在了冷如兰的身上,在他看来倘不是对方将着那不知所云的“枯禅功”交与自己之手,说不得,眼下他正盘膝苦修呢。
“苦修?如此星辰如此夜,我却只知流连月下花前,实属不该……”低声咕哝着,他背靠瑶床盘膝坐了下来。
在八荒剑诀第二层功法的引动之下,他下丹田内那精纯的‘金’属性法力,很快就游向了其周身经脉。
前番在湖畔渔村之中,因着太阴仙尊对自己行那夺舍之事,而为那淡金色的细碎冰棱所伤及的细小经脉,随着其一身法力的流转,也渐自恢复了起来。
虽是慢了些,但总归是见到了成效,至此他悬着的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
不待功行一个周天,独孤文澜就被笑魇如花的云小婉所打断。
但见她佯作生气的撇着嘴道:“好一个柳下惠,折腾了半宿,居然在这富贵温柔乡修炼了起来。”
看着她生气时那略显倔强的嘴,独孤文澜不禁揶揄道:“师姐睡了我的床,小子可不得枯坐于此。”
见这俊俏少年说话时,看向自己的那般可憎表情,云小婉没好气的道:“咱俩谈谈吧,关于你拜入坠星谷的目的,关于日后的打算。”
“‘目的’这个词眼,我不喜欢,也太不友善了吧?至于因由嘛,当然是籍洞天福地的充沛灵气,来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了。至于日后嘛……”
“在遁甲九城,甚或是北颐国大展拳脚,是也不是?”将着一杯烈酒递将了过来,云小婉美眸中异彩连连的道。
“这……只是一个美好愿景而已,我只是一个筑基期小修士,朝不保夕,又何谈以后?”
“据我所知,有人就相信了你的狂,甚至是你的慌。”
“你是说南宫师姐?我二人相识在前,先谈的是感情,复谈的才是合作,这……不一样的。”
“这个模式很好啊,师姐我也愿意同你先谈感情,不同于南宫师妹,到头来或许我只是同你谈感情,不过呢,对于你所谓的愿景,我会鼎力相助的。”
一来二去间,云小婉始终掌握着说话的主动权。
“无利不起早,你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通灵期之境,又为何要把前途命运押在我的身上?”
“婆罗寒焰,说实话,前番在赤火堂时,我就动过这番心思,可始终过不了你修为低微这一关,但眼下不一样了,以三公子的身份,纵还丹期修士也配的上,更何况是我。”
“为何不杀人夺宝?”
“佛门圣焰,神魂杀手,七魄之拥……都是此寒焰的别称,尤其是七魄之拥这一般称谓,就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婆罗寒焰,起初是被封印在我的七魄之中。”
“这就不差了,此焰一旦被夺,你登时就会魄散而亡,当然,失了宿主,这寒焰等闲就会溃散而亡。”
“你不能成为它的下一任宿主?”
“不能,情比金坚,这金焰的排他性,比金还要坚。”说话间,云小婉竟是解开了自己鹅黄短衫上的盘扣。
“师姐……”
“我身俱‘黑水浮冰焰’,或许,唯有这‘婆罗寒焰’才能让我的心智不为魔火所夺……”话音落处,她的唇已然印在了独孤文澜好看的侧脸之上。
他的脑海中,一些破碎支离的画面片段却是纷至沓来,恍惚间,其已经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虚幻。
看来正如白依依所说的那般,天之道,有一得,就必定会有一失,他独孤文澜平白无故的得了那太阴仙尊的道统,相应的,在潜移默化中,他也为对方的一些负面情绪所影响着。
毕竟,那“高卧九重云”的存在,可是鬼道第一宗门的大长老啊,冷酷、疏狂、寂寞、暴戾、残忍、好色、无情……这凡所种种,之于他可是不在话下啊。
良久,独孤文澜肃然道:“从一开始,南宫师姐就知道这‘婆罗寒焰’于你有用?”
“什么南宫西门,尽皆与我无关。”见这个俊俏少年,对于自己的热情半点回应也无,身俱黑水玄蛇本命之火的云小婉,此刻却是阴恻恻的说道。
她,显然是生气了。
“看来白依依所言不虚……”心头乱,乱纷纷的独孤文澜,有一搭,没一搭的想道。
……
自云小婉的闺房前路过的桂姨,却是再也不敢相信,向来眼高于顶的大小姐,会看上那个修为只有筑基期的少年。
一旦见到屋内熄了火烛,桂姨便知趣的离开了此间。
她的眼底、脸上除去震惊之色,还有长辈般的慈爱。
“文郎,我们家小婉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爱哭爱闹的黄毛丫头了,希望以后有人管着,别动不动就发脾气,甚或是迁怒于人了,自其接手此间,坊里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低声嘟囔着,这桂姨已自泪湿了眼底。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歌声悠远空灵,回荡在这一处天地之中,敲落在桂姨的心坎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