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言,‘恒丰典当行’火工坊的师徒二人颇为不俗,长者修为高绝,深藏不漏,徒弟身负佛门圣焰,兼且弹得一手好琴,今日一见,果是见面更胜闻名啊,请。”
皇甫千愁当先引路,将石南二人带至了紫竹林深处的一间草庐之中。
户门半掩,便可欣赏竹林外众女的舞姿,庐墙上所悬之镜未磨,却是可以照见外间看台之下,演武、比斗场上的一切。
“此等妙绝的一处所在,却不知价值几何?我石南是个俗人,所以关心的也是俗事。”化作矮胖汉子的石南,打了个哈哈道。
“倘若昔日的百炼阁之主是俗人一个的话,那么这个世上就再也难寻风雅之士了,只要道友愿意,自此以后,这里就是尊师徒的专属。”琴音泠泠,这个背脊微驼的老妪竟是俯首弹起了琴来。
“择日不如撞日,我这里当真还有一事需要道友代为出手一二,之前是苦无良机,眼下话已至此,老身我就唐突了。”
琴音转急,外间自有八个生得或俊俏,或艳美,或清冷,或雍容的女子鱼贯而入,各个所携者无一不是寻常难得一见的佳酿、珍馐。
软玉温香在怀,琼浆玉液入喉,石南眉头紧蹙的道:“无功不受禄,话既至此,皇甫道友但说无妨。”
良久,皇甫千愁颔首道:
“我‘九煌部族’传承有一件混沌重宝——‘九煌花篮’,此宝眼下流落在外,本座希望道友能够代为取回。”
“盗走此宝之人,前番曾现身于南骞大陆连沼寨,其人的音容形貌并相关资料,俱在此一枚玉简当中,道友可以参详一二。”
……
数日后,恒丰典当行后院,大掌柜张澜的绣楼上,已然带了几分醉意的石南,对着此间主人,这个生得越发俊俏的女子低声道:
“连日来,越来越多的灵器、法宝,自连沼寨流入双月城,老夫私以为是有古墓、大墓将要出土的先兆,所以……”
“所以前辈想要去到南骞第一重镇走上一遭?”为矮胖汉子面前的酒杯续满烈酒,张澜秀眉微蹙的道。
“连沼寨以南的雷泽之地、毒瘴之海、飘雨古庙等地,自古便是有名的‘藏风纳气’的所在,是以,此番前往或可找寻到那么一处、半处有些规模的墓葬也未可知。”
“再不济,能够淘换到一两件神兵利器也是好的。”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石南颇为急切的说道。
“既是前辈去意已决,那张澜敢不从命?这样吧,前辈则一个吉日,届时典当行上下为你老人家壮行,独孤毅又做何……”
不待张澜说完,石南却是连连摆手道:
“不必了,择日不如撞日,老夫这就出发,至于那小子,自是同我一道前往,佛门圣焰在身,他便是等同于怀璧其罪,没见近来白家的态度都有些不一样了吗?他啊,还是在老夫身边稳妥一些。”
“前辈说得不错,不过……晚辈亦是有能力回护他的周全。”许是烈酒多喝了几杯,张澜早已飞红了双颊。
“老夫知道你得心意,但,凡事逃不过一个‘缘’字,也便是我们常说的‘定数’,不能着急,慢慢的来,那小子的脾性,我也算是知晓一二,其心中所念、所想者唯苦修,苦修,再苦修。”
“所以,除非他修至一个自己称心如意的境界,否则,在其眼中红颜亦是枯骨,秋月春风也只是等闲度而已。”言罢,石南转身离开了此间,徒留张澜一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看来大舅舅所料不差,九黎宗方面已经开始行动了,只是对方这‘不鸣则已’,一鸣确实惊人,却不知是哪一般的重利,会令石南这般一个大修士意动。”
“再者,连同我这‘满月之镜’都堪不破的‘独孤毅’究竟是何人?其向道之心为何又这般坚定?以至于我这个大修士连同整个‘恒丰典当行’当前,他都不为所动。”
“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吓傻了,还是‘曾经沧海’?看来欲匹配得上此人,除却那‘缘’之一字,我还需要苦修,苦修,再苦修。”低声嘟囔着,张澜向着前院火工坊方向迈步而去。
石南说是要即日出发,但多多少少还是要照顾到张澜这个大掌柜的脸面,所以在这个俊俏女子的软磨硬泡之下,独孤毅今夜还是随张澜去了,至于其师徒二人的行程,则是改为了明日一早。
知道独孤毅喜欢听“才子佳人”、“月下花前”的戏文,所以在这个“三秋”之夜,双月城里这一处被唤作是“醉芙蓉”的戏园子,为张澜包了场。
歌台上演绎的是粉墨人生,而台下,一众空空如也的坐席上,止两个宾客。
张澜将自己好看的一张侧脸,深深地埋在独孤毅的头颈之中,吐气如兰的低声呢喃道:“你知道本姑娘喜欢你,一直都是,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
沉吟良久,独孤毅低声道:
“我只是一个小修士,我的世界里唯有苦修二字,情爱之于我不过是水底月,镜中花,一晌贪欢可以,我却并不愿泥足深陷,大掌柜固然生得好看,于这川海大陆地位也是显赫……”
“但我并不愿意走进你的世界,戏台上的演义你也看见了,纵是情比金坚,却终究抵不过柴米油盐的火炼,所以……”
“所以,你我可以贪那一时之欢,此后两不相欠。”不得不说,这女人一旦疯狂起来,有时候比之于男人还要可怕。
秀发散乱,眼眸迷离,衣衫早已被自己扯去了大半之多的张澜,竟是在这空荡的戏园子里张口祭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宝——满月之镜。
伴着张澜口中咒文的颂唱,此一面古镜在周身光华大放之中,将独孤毅并张澜自己一并摄入了其内部所存续的那一方破碎的天地之中。
想来张澜是早有准备,此一方不算太大的破碎天地中,本就不多的几处院落里俱是张灯结彩,一众婢女也是红杉加身,一派好不喜庆的景象。
红烛照红心,独孤毅被张澜拖拽而至的此一处卧房中,粗如儿臂的一双红烛正灼灼而燃着。
雾里看花,灯下观美人,烛火之下,已然晕红了双颊的俊俏女子,娇羞中带了几分决绝地对着独孤毅道:
“知道你喜欢醉卧美人膝,知道你常把浮名换作浅酌低唱,所以……今夜由我伴你到天亮,此后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