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古时的穷苦百姓来说,长夜漫漫,黑灯瞎火,哪有什么太多的娱乐活动,以供消遣?
忙碌完一天的农活之后,精疲力竭,只想欺瞒哄骗、潦草对付过肚子,便闷头一觉,睡至天亮。
当然,若有多余的时间和精神,自是会不遗余力,投入到伟大的、发展汉民族基数群体的运动之中。
此时此刻,林图就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自从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应召者,趁着黑夜里四下无人的功夫,偷偷溜出自家土坯房之际。
当他途径别处人家的房屋时,耳畔总会隐约传来,一阵各形各色、断断续续的‘嗯嗯啊啊’叫声。
饶是面目铁青、满脸黑线的林图,将自己的听觉能力降至最低,也难逃满园春色关不住的侵扰。
皓月当空,没了先天乌云、后天雾霾的搔首弄姿,细碎星辰宛若卷卷匹练,挂满了整座夜幕。
汉朝乡野间的傍晚,并未如林图所想象的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清冷的银白色月华拂照大地,好似披上一层薄纱,林图就这样钻进薄纱当中,默默穿行于林间垄上。
天阶夜色凉如水,古人诚不欺我也。
据传,‘埋儿奉母’的典故,最早出自于西汉刘向所编撰的《孝子传》。
故事所讲的是:一位家族长子,待父亲死后,将所有财产划分给两个兄弟,而自己单独赡养年迈的老母。
母亲极其疼爱孙儿,哪怕是节衣缩食,也舍不得孙儿受半分委屈。对此,家道中落的长子非常担心,生怕母亲忍饥挨饿,劳心费神。
于是乎……长子决定,活埋掉自己的亲生骨肉,以便节省出些许粮食,好供养母亲。
正当他准备掘坑填儿之时,在坑洞底部,突然发现一坛黄金,黄金上书有‘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予夺’一行大字。
遂,长子孝顺的美名,顿时传遍汉王朝的整个天下。不仅母亲健在,幼儿安好,从此以后,长子一家也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美满生活。
至于此篇故事的主人公……方才已有提过,自然是不必多说。
所以,林图的任务本质,就是帮助郭家长子郭巨,完成奉子得金的最终目的。
郭巨家的宅邸,位于W县县城的边缘地带,大概在西北角附近左右。
按照同村佃客给予自己的提示,外加上天空中,亘古不变的北斗七星指引。林图悄然运转着体内异能,一路上飞驰而来,未带有片刻停歇。
直到视野中出现一排排,影影绰绰的房屋线条,林图这才放慢脚步、稍缓口气,望着远处的W县县城,沉吟不语。
月光将林图的影子拉得极长,同身边挺拔松柏的树荫互相交融。林图的面孔隐藏于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和林图想象之中有所不同的是,所谓的W县县城,其实就是一座,规模较大的普通村庄罢了。
连稍微简陋一些的城墙、都未曾具备,更别谈其他风格鲜明的古代建筑。
既然如此,也省却了林图许多原本想象中,需要徒手攀墙的货真价实硬功夫。
悄然收敛气息,林图在各幢房屋之上飞檐走壁,就差一袭合身得体的黑色夜行衣,便能装作武侠小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采花大盗。
哪怕是多人聚居于此的W县县城内,也很难见到能有几户人家、具备这个实力,来点燃油灯以供照明。
此时约莫是汉昭帝时期,虽说刘弗陵沿用其父刘彻的后期政策,加强北方戍防,与民休息。
但是其深深埋于血脉之中,穷兵黩武、重视军务的一贯作风,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说改就改的。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般强大到令人畏惧的军事作战能力,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看看眼下自己周边的民生状况,再联想到身旁百姓的衣食住行,林图心中顿时了然。
一辆武装到牙齿的帝国战车,即便它的破坏力和杀伤力更上层楼,倘若没有足够坚实的底盘支撑依托,那么就是镜中花、水中月,脆弱如梦幻泡影。
轻轻一触就破。
同其他人家相比,郭巨家的祖宅,还算是比较显眼堂皇的。标准的三进院落式四合院,仅有东边的某幢厢房,闪烁着微弱火光。
林图身形轻巧地趴在正房屋檐之上,宛若一只昼伏夜出的壁虎。双眼目不转睛,直勾勾盯着东厢房的纤薄纱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下打量一圈,并未发现有别的闲杂人等、在院子里走动。空荡荡的宅邸内外甚是冷清,蛐蛐儿躲在草丛中,不厌其烦诉说着夏天的闷热。
林图谨慎控制着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小心翼翼沿着院墙溜至地面。
蹑手蹑脚来到东厢房纱窗下面,林图将自己的敏锐听觉提至最高,意图探听到房屋中人,此时此刻在说些什么。
据历史古籍记载,四合院内家中长辈、居上房,长子住东厢,次子住西厢。现如今,郭氏三兄弟早已分割家产、另起炉灶,这东厢房的归属,怕是依旧为郭巨所有。
林图不敢效仿古装连续剧中的隔墙有耳,在窗户上戳个窟窿,窥伺他人秘密。更不敢堂而皇之站在窗外,大剌剌一副‘你看不见我’的模样。
毕竟……那么大坨人影映在窗纱之上,别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会发现、窃听者的行踪?
这种常识性问题,博看官一笑就行了,万万不可当真。
林图凝神静听,厢房里面隐隐约约,传出一阵人声。那声音是如此熟悉,不由得让林图更加聚精会神,放缓呼吸:
“不知家里还剩多少余粮,尚能坚持到何许时分?”
如此拿腔捏调的说话方式,除开郭巨再无别人,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林图的心情莫名振奋起来。
紧接着,一个温婉女声从中传出,林图赶忙抖擞精神,不敢放过任何只言片语:
“唉……难得夫郎这般有心,家中老祖宗所耗吃食甚巨,怕是坚持不到今年开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