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拂街头有座学馆,是谈论事情交流学术的场所,汇聚了一批游士学人。学馆是新建筑,她不像水拂街上其他木楼木房,已经盖了很长时间,都很古朴。学馆是第世英当城主后命人盖的,第世英喜欢清谈,常在学馆里和学士探讨学术,交流观点。学馆由一座大的会馆和一些小学舍组成,会馆不高大宏伟,但里面很宽敞,两边木扇门都有窗棂,光线非常好。学馆离官署大堂不远,第世英在官署大堂处理完公事,便会到学馆坐,和一批学士闲聊。这时,第世英就在会馆里坐着,一批学士在他面前坐着,吾邱衍在坐在前面,吾邱衍是外地来的,见多识广,宏博睿智,第世英对他极为钦佩。
一位叫王伯斯的学人说:“这世上万物有动的和不动的,比如天是动的,地不动,水是动的,山不动,猴子是动的,树不动,风是动的,石头不动,人是动的,房子不动,我们用眼睛就能看得到。”
“对,”另一位叫孙明的学人赞同他的说法,进一步阐发说:“硬的不动,软的动,固体不动,液体动,重得的不动,轻的动,大的不动,小的动。天是动的,我们看到云在移动就知道,还有太阳每天上山落山,月亮时圆时缺,星辰一眨一眨,这些事物都在动,这些都可证实天也在动,天如果不动,日月星云也不会动;地是不动的,地永远静止,地如果动,我们人就站不稳,像坐车坐船都不平稳,为什么地不动呢?因为地太大了,大的事物不动,天也很大,天却会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天轻,所以天能动,轻的动重的不动,地大块太重,所以地不动。”
一位叫陈光的学人说:“王伯斯兄提了一个新观点,孙明兄阐发很有意思,我也想补充一点,有灵的动,无灵的不动,比如人有硬的也有软的,皮肤是软的,骨头是硬的,但人却会动,而房子却不会动,这说明什么,说明人有灵而房子没有,所以人会动,房子不会动,房子如果有灵性,房子就也会动。”
众多学士都发出叹服声,第世英听了,很是满意,说:“嗯,各位学士说的很好,让人见识大长。”他看吾邱衍在一旁沉默不语,问:“吾先生有什么高见?”
吾邱衍笑着说:“确如城主大人所说,各位学士说的很好,有灵的能动,无灵的不动,陈学士说的很精辟。只是我们视力眼力识力有限,地那么大块,我们怎么看到他不动呢?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看到的地不是在动,怎么知道我们看到的天不是静止?也许山每天都在移动,她渐渐地移,息息不停,只是她移得太过细微,我们察觉不到,我们看到山永远立在那儿,就以为山是不动,谁能看出山在密移呢?这世上有很多细微的变化我们的双目是看不出的。”
吾邱衍说完,众位学士都啧啧赞叹。第世英笑着说:“吾先生高见。”
一位叫林忠其的学人心里佩服,对吾邱衍一揖说:“吾先生识力高,晚学都很敬佩,晚学有一事请教吾先生,但不知这世上可还有小到我们看不见的事物?”
“谢城主大人夸奖,”吾邱衍微笑说:“林学士过誉了,皮毛之学,何足称道。我们双目能见的尘埃是最小的,还有比尘埃更小,双目看不到的叫无内,无内之中还有微物,更是小到极致,已经远不是我们双目能看得到,呵呵。”
第世英点头说:“吾先生真是知识广博,吾先生,无内之中还有微物,小到再小还有更小,但不知大到再大还有没有更大?”
吾邱衍笑着说:“城主大人过奖,大到再大还有没有更大,却不是吾某敢想。”
一位叫何高金的学人说:“我看有,我们昨天听主公说他这次云笕叶城看到草原没有边际,我们头脑才大开,以前我们以为田野广阔,没有比田野更大的地了,听了主公的话,我们知道草原比田野广大得多,那么现在公认天是最广大,但谁能保证说天之外没有更广大的天呢?既然吾先生说无内之中还有微物,那么天之外就很可能还有更广大的天。”
何高金的话引起了很多人赞同,大家纷纷说对。第世英笑着说:“嗯,有意思,吾先生不尽之辞,何学士来补充,呵呵,大家说得都很好。”
会馆内坐的十几位学人,有年纪轻的,也有年纪大的,大的五十多,年轻的也有三十出头,唯有一个吕纪才二十八,吕纪是第府家将之后,诚恳好学,他在学馆里年纪最小,平时都是专致听别人谈论,虚心请教别人,增长自己学识。
吕纪在后排坐着,这时他听前面一位老学人严同说:“主公,吾先生,众位学士,你们刚才说的是眼中事,我现在想听诸位说耳中事,随着年龄增大,我现在眼睛还能看清,耳朵却大不聪了,听力渐渐下降,但不知这天底下最细小声音是什么样?”
会馆里一阵欢笑,大家都被他说乐了,第世英笑着说:“严老先生眼还明,这就好了,但不知诸位学士有听过天底下最细小的声音吗?”
一位叫卢柄的学人,他比严同小几岁,和严同关系最好,他说:“大家都知道老严爱说笑话,不过老严说的也有些意思,我想虫子的声音应该最细小。”
卢柄的声音刚说完,就有人不同意,首先是王伯斯:“虫子声音也不小,大家都听过蟋蟀、鸣蝉的声音,就是蝴蝶振动翅膀,蚊子嗡嗡声也是不小。”
陈光说:“鳖咳大家有没有听过——”大家都摇头,陈光继续说——“都说老鳖咳嗽,老鳖咳嗽,可是谁都没听到过老鳖咳嗽,所以他的声音可能最小。”
陈光的说法也有人不同意,严同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鳖咳的声音还是听过,他并不难听,只是鳖很少咳嗽,所以大家都没听到,真有听过,就知道鳖咳声音并不比蚊子小。”
一位叫刘沅的学人想了想,说:“刚才吾先生说山在密移,山渐渐地移,息息不停,移得太过细微,以至于我们看不出,那么山的密移也可能会发出声音,我们看不出山的密移,我们也听不出他密移时发出的声音,这个声音应该是最细小的吧?”
大家都说“有理”,吾邱衍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