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伦和屈狐子、郅升三人和几个骑兵在荒地上巡逻,他们一共只有八个人。荒地平坦空阔,看不到一棵树,眺望远方,天仿佛拍在地上,苍茫浑灏,大风挟着沙石刮过,打得脸都痛。郅升和屈狐子看着第五伦脸上头上沾满沙子,笑着说五伦如果受不了风沙,还是回寨子。五伦当然不同意,说自己吃过许多苦,受过许多难,这点风沙不算什么。
这里属盐区范围,为了给来往的人歇脚,每过十里地都建有一间土坏房。三人带着骑兵队巡逻,走远了有些疲劳,看见前方一间土坯房,便过去歇息。骑到土坯房,三人和五个士兵下马,走进土坯房,捧草料来喂马,让马歇息,然后返回土坯房,拿出米来做饭吃。饭熟了,三人和士兵们一起吃饭。第五伦看着房间里水和草料,他把心里的疑问对郅升和屈狐子说:“这土坯房里的水和草料是谁放的?郅升说:“是盐场雇人放的,这盐场北有一村落,他们那儿有水有草料,盐场向他们买,还雇他们用马车拉水和草料到土坯房。”第五伦说:“这个方法好,方便来往的人,要不然这么远的路,没有水要渴死。”
吃过饭,三人继续带着骑兵队往前走,这荒地走不尽,看不到边,五伦对郅升、屈狐子说:“以前听说盆古口盐区苦,今天来了才知道是这么荒凉。”屈狐子骑在马上,笑着说:“五伦,你刚来不习惯,我们刚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觉得这荒地广阔没有尽头,一辈子也走不完,来了一段时间,就觉得还可以,这里挺壮人心魄的,尤其最近我们常来回巡逻,对毅力是严峻的挑战,这种挑战有苦也有乐趣,有时候,我们在荒地一直走着,宁愿这样走不完,呵呵。”
路上碰到几拔来这儿的盐商队伍,五伦都会询问他们从哪里来,向他们打听外面的情况。他们在荒地走着,一阵大风吹来,这风持续不断,夹带沙石横空扑来,大家都下马,用布遮住马的眼睛,躲在马身后避风。等风过了,五伦几个人才起来,骑着马继续前行。
走到傍晚,天还没黑,看见前面有一间土坯房,土坯房前面停着十多辆马车,几个人决定进土坯看,他们下马,走进房间,里面有十几二十个人,有坐坑上,有蹲地下。五伦看坐在前头的一个男子挺面善,向他揖说:“这位客商,请问您尊称?”
“我叫李发雄。”
“李大哥,请问您是从哪里来?”
“平田,我们这些人都是从平田镇来。”
“平田镇在哪里?”
“平田镇在笕叶城东面,距笕叶城百余里。”
“笕叶城!”正是第五伦所关切,他问:“李大哥,笕叶城现在怎么样了?郗城主还好吗?”
“咍!郗城主还好?笕叶城已经被瑟江军攻占,郗城主也已经战死。”
“啊!”
五伦脑袋像被锤子重重一击,内心强烈震颤,笕叶城竟然失陷,郗伯父战死,郗夫人呢?素妹妹、凡弟弟呢?五伦问盐商,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
五伦猛地一转身,大步往外面走。屈狐子和郅升赶紧追上,问:“五伦,你要去哪里?”
“我去笕叶城,我要去找素妹妹、凡弟弟。”五伦到了门外,跨身上马。
“我们也跟你去。”
“不,你们不要去,你们留在盐区,我的马快,我去笕叶城探下,就会回来。”
第五伦心里急,说完,驾马就走,骑着黄果儿向笕叶城奔去。
盆古口盐区离笕叶城远,五伦在黄果儿引领下,一路直奔,跑了十多天,才到笕叶城。笕叶城城墙有部分残破,还有部分烧黑,都是战斗留下的痕迹,想见当时战斗的惨烈。城楼上旗帜也换了,挂的是火龙旗。第五伦看城门开着,他直接奔进城,过广成街,到了郗府门前,下马来,凝泪看着郗府,他想起去年和父亲来到郗府,郗伯父伯母带着素妹妹、凡弟弟出来迎接,自己在门前初见到素妹妹,后来几天住在郗府,素妹妹凡弟弟带着自己逛笕叶城,他们三人在一起玩,是多么开心快乐,没想不到一年,竟然全都变了,衢城和笕叶城相继被攻陷,父亲大人和郗伯父先后战死,自己辗转艰辛,差点丧命,今天重回郗府,素妹妹、凡弟弟却不知在哪儿?
郗府门前站着一队瑟江兵,个个嚣张跋扈,野蛮强横,有一个士兵看见第五伦站在门前,久久不走,心中生疑,正要过去问,这时一个人跑到五伦面前,抱住五伦说:“侄,你来了怎么还不回家,你婶子等你很久了。”
五伦看是箍桶店的岑师傅,岑师傅向士兵陪笑脸说:“我侄,从平田镇来看我。”说完拉着五伦往箍桶店去。到了箍桶店,岑师傅把五伦请进屋,说:“五伦公子,你怎么来笕叶城了?现在笕叶城已经被贼兵占领,你在官署门前站着很危险。”
五伦痛心问:“岑伯,笕叶城怎么会被攻破?郗夫人、素妹妹、凡弟弟呢?”
岑师傅难过地说:“五伦公子,笕叶城一个月前被攻破,听说城主大人率军偷袭敌人,却被敌军发现,不慎坠入山沟,撞头而亡,后来敌军围城,守将魏璟打开城门,让敌军攻进笕叶城,城主夫人自焚,筱山将军掩护女公子小公子突围出去。”
五伦听郗素郗凡突围出去,急切地问:“她们突围去了哪里?”
“他们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岑师傅看五伦低头不语,说:“五伦公子,你在这里不安全,现在城里到处都有瑟江军,你应该赶快离开。”
五伦听了岑师傅的话,想自己是得离开,别连累了岑师傅。他站起来,岑师傅送他出门,黄果儿在门口等着,五伦跨上马,向岑师傅洒泪告别,然后驾马离开。出了城门,他往密林骑去,到了伸臂桥,他下马,牵着马过桥,去年他随父亲大人离开笕叶城,郗伯父伯母素妹妹凡弟弟送到伸臂桥,依依告别,现在两家城破人亡,只他一个人过伸臂桥,伸臂桥风雨沧桑,底下是大北河,看着河水滚滚而过,五伦泪也随着滚动。
在伸臂桥站了很久,五伦才跨上马,往盐场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