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敏和郗素坐在车厢,车夫在前头驾马,马车出了海瑶城城门,在西郊的道路上奔驰。郊外平坦开阔,望不尽的沃土,都成播种过的良田,庄稼还没长出,一畦畦田地平整开阔。道路也很平坦,从田间直穿过去,长得望不到头。两匹马在前头拉着后面车厢前行,车轮不停地滚动,辗过路面,穿过田头,向前方奔去。郗素和息敏坐在车厢,听车轮声吱吱,看田野不断收缩,树木不停移动。马车跑了一段路,已经离开海瑶城,看不到城墙了,田间直道也已跑尽,马车转弯时,车夫转头看见几匹马正朝自己奔来,速度很快,渐渐接近马车。车夫听到后面骑马的人高声喊着:
“前面的车停下,二位小姐留步,我们是海瑶城季府的人,有件案子请你们回城调查。”
“二位小姐,怎么样?要不要停下?”车夫回头问。
“不要停,尽情地跑,甩掉他们。”息敏说。
“好哩!二位小姐,坐好啦!”
车夫大喝一声,鞭了下马,两匹马飞快地往前奔,车轮加速转动,拉开后面的马。后面季府管事见马车跑开,也抽鞭追赶。一辆马车在前面跑,后面几匹马紧追不舍。前面进入羊肠道,车夫驾着马弯来绕去,车厢也左晃右晃,息敏搂着郗素的肩膀,不管车颠荡得多利害,郗素都稳稳地坐着。马车的轮子在羊肠路上滑行,拐弯时没有减速,强行转过,这一带有很多水沟,车轮转弯时滑入水沟,迅速被拉出,像醉汉跌倒很快被扶起,轮子急转而上,溅起淤泥。后面追赶的马也跑得很快,但他们往往只追得到车的影子,无法赶上车轮,这样一直追,每次都只追到车影,没赶上车轮,更不用说赶到前头,迫使马车停下。季府的人追不上车,心里恼火,狠抽马屁股,马也拼命奔跑,几匹马你前我后、你下我上,轮替交换,全力追逐,终于有匹马赶到车尾,骑马的人对着车厢大叫:“快停车!两位小姐跟我们回去!管事有事问你们!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快停车!”息敏不理他,命车夫甩掉他们。车夫扬鞭策马,又把追骑甩掉。
跑过羊肠路,来到新路段,这一带过去有许多小坡,坡虽不高却很多,一道道崎岖起伏像猫背,马车下坡没跑多远,便要上坡,马不知疲倦地奔驰,后面的车厢跃起又摔落,重重地砸下,幸好车厢坚固,轮毂也扎实,木板没被砸裂,坐在车上的郗素有息敏护着,也安安稳稳。车夫兴奋刺激,激情驾驭,他以前还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驾车技艺会这么高超,这时候似乎得到爆发,马车能在坡上飞跃,今天发挥得这么好,更是不能让后面的马追上,他紧握缰绳操控着马,马也斗志昂扬,不让后面的马追上,后面的马也确实没追上。
郗素以前没坐过马车,这时只觉马跑得快,车子颠荡得厉害,她不明白后面人追她们干什么,息敏又为什么不让车夫停下?跑了很远,马开始疲惫,马蹄无力,大口喘气,速度缓慢下来,不过后面追骑也看不见影子,被甩掉了。到了一处土坡,息敏叫车夫停车,她和郗素下车,付给车夫钱,遣回马车。
土坡旁有间屋子,郗素下车后才看见,这屋子不显眼,离道路二三十步,掩映在树木间,虽然不大显眼,但也没有刻意隐藏,在路边看去,还是看得见。
息敏笑着对郗素说:“妹妹,我们到驿站歇会儿。”
“驿站!”郗素有些惊讶,这间屋子竟然是驿站。
她随着息敏走向驿站。这驿站建在土坡旁,周边有树林,只它孤零零一间屋子,门口一方干圪土路,长着离披枯草,还有一棵枯树,像枯骨的老人在门前站着。屋子的外墙呈暗青色,有斑痕似铜锈,年代久远,几百年几千年都有可能,却没有破损,屋檐门板都很古朴,架构工整,严实细致。驿站门开着,里面黑沉沉,息敏和郗素走到门口,里面突然走出一个人,这人灰头灰脑,一身灰裳,很不起眼,容貌灰暗像头龟,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深窅无光,仿佛失去了神。他走到息敏面前,缩着头,没看见嘴皮动,声音沉闷似乎从胸腔发出:“来了。”息敏应声“嗯”,拉着郗素手,跟他进驿站。
刚才在外面往门里看,里面黑沉沉的,进入驿站,才发现里面并不暗,只是有些昏黄,像黄昏落日时候。屋内摆设不多,正中一张几子,空间还很充足,一边有两张椅子,靠着墙,息敏请郗素在椅子坐下。那人走到几子边,倒两杯子水,端来给她们喝,然后一旁站着。息敏也没多理他,只笑着对郗素说:“妹妹,我们喝杯水,歇会儿再走。”郗素心里迷惑,但她是个性子平和的人,息敏没说她也不问,心想总有明白的时候。她端起水喝了口,觉得有些苦,舌头涩涩的。
息敏看郗素皱眉,笑着说:“苦叶水有些苦,妹妹喝得习惯吗?”
郗素说:“哦,姐姐,这是苦叶水,是有些苦,但还能喝得下。”
息敏笑着说:“是,妹妹,苦叶水虽苦,却能延津解渴,消除疲劳,它是专门给长途奔波的人喝的,我最喜欢喝这苦叶水,喝这一杯苦叶水,走一整天路也不觉得疲劳,呵呵。”
郗素说:“哦,这样,我们长途奔波,喝这苦叶水消除疲劳。”
“是,妹妹,它这叶子很难得到,我们从深山里采的,用来泡水喝。”说完,转过身对那人说:“你去牵两匹马到门前,等下我们还要赶路。”
那人干闷“嗬”了声,走向后门,迈了进去。
郗素看着那人进去,问:“姐姐,他是谁。”
息敏笑着说:“他是魈客,管驿站的。妹妹不用理他,我们走我们的路。”
郗素喝完了杯中茶,问:“姐姐,刚才季府的人为什么追我们?”
息敏也喝完,她笑了笑,从包袱中拿出黑泽木,将它交给郗素,说:“妹妹,昨晚他们潜入房间,偷走你的东西,我叫人把它拿回来,他们不甘心,还来追要。”
“原来是为了要这东西。”郗素看着黑泽木,说:“这东西有这么好吗,他们抢着要。”
息敏笑着说:“有这么好,妹妹收好了。”
郗素打开包袱,把黑泽木放进包好。魈客进来,对息敏说:“马备好了。”
息敏对郗素说:“妹妹,休息够了,我们走吧。”
两个人出了驿站,郗素看门前放着两匹马,黑瘦精干,体形和黄果儿有点相像,知道是好马,想这样的好马草原上也不多见,这儿倒有。她和息敏分别跨上一匹马,扬鞭出发,朝前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