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诋毁母亲和我娘?还有,你为什么要装傻?你让我们担心了这么多年,到底为什么?”孟彬生气了!
孟适然静静听着他的质问,不急不徐“为什么?都是为了二哥你啊!”
“为了我?”孟彬奇道“什么意思?”
孟适然看向窗外,小楼的窗子为了防止屋内炭气过重,打开一条缝用来透气,从缝中能看到玉心湖上仆人们无忧无虑的在冰上嬉戏,北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如往事连绵,让人寒彻骨髓!
“我从六岁的时候就知道薛姨娘了,母亲和安姨娘常常背着我说她的事,母亲一提起她就哭,说如果不是薛姨娘狐媚,父亲一生清白怎么会有了污点!安姨娘总是温柔的劝她要大度,决不能在父亲面前提薛姨娘的事!直到有一天安姨娘向母亲禀告薛姨娘病重,母亲带着一群人去了后院,我偷偷跟着去了,那院子里种了好多的花,好漂亮,院子里只有一间屋子,我绕到屋后听到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她求母亲照顾她的儿子,还有一个孩子在哭!母亲答应了她,让她放心,吩咐人照顾她,然后带人离开了。我好奇,绕到屋前想看看薛姨娘长什么样子,从门缝里看到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那样好看的眉眼却没有生气!她握着那个孩子的手,孩子哭着喊娘,我听得心酸,不由自主的推开了门,那个孩子回过头来,问我你是谁,声音好听的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孟适然握紧小五的手,温柔的望着他!
“我告诉她们,我是父亲的三女儿,薛姨娘眼睛一下睁大了,求我帮着照顾她的孩子,父亲的第五个儿子一一孟英!她说她快不行了,孟英拉着我的手,哭着叫我姐姐,我心里好难受,就答应了她们!过了两天,母亲把一身孝服的孟英带了回来,我开心的告诉二哥,四弟,我们又有了个弟弟!二哥那时天天上学读书,四弟才五岁,孟英四岁,我们就叫他小五!我天天带着他们一起玩,小五长的真好看,象个女孩子一样,声音好听,人又聪明,父亲很快喜欢上了他,常抱着他,教他读书写字!渐渐的我看到了母亲眼中的失落,父亲却一无所知!终于有一天,安姨娘偷偷的劝母亲,下手吧!这个孩子是父亲的污点,决不能见天日!若被父亲认可,外人知道后必然会调查他的生母!父亲做御史大夫多年,为人刚正,立了政敌无数!一旦被人发现父亲曾纳过一个伶人做外室?,还生了个儿子,必然会被弹劾!而且他吸引了太多父亲的注意,甚至忽略了四弟这个嫡子!我好害怕!我那时才七岁,想问母亲,却不敢问!母亲也是想了很长时间才下了决心!那是一个初冬,母亲让人带小五去后院放风筝,风筝飞的好高,可是没一会线就断了!小五去追风筝,跑到了湖边,那时湖水才刚结了冰,风筝落在了湖中心,小五跑到冰上去了!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母亲要的结果!我玩命追到湖边,还没等我跑到,四弟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一眨眼就跑上了冰面!小五很瘦,在冰上跑的又快,很快跑到湖中心,捡到了风筝,四弟从小就胖!他踩着小五跑过的地方,可能是小五已经踩出了裂痕,四弟又重,那冰就象蜘蛛网一样裂开了!四弟连喊一声都没来的及就掉下去了!小五吓傻了,站在湖中心不敢动!我疯了一样扑进了水里,抓住了小四的衣服,可是水里好冷!小四好重!我很快就冻僵了,不能呼吸了!”孟适然泪流满面,浑身颤抖着,仿佛还淹没在冰冷的湖水中!小五递给她一杯热茶,她双手捧着喝了几口,稍稍平静了一下,继续道“不知道何时,我醒了过来,身子好象压了块石板动不了,眼皮也沉的睁不开!隐约听到母亲在大哭!她在打小五,问他为什么拿四弟的风筝去放?说是他害死了四弟!不久就哭昏了过去!丫头们把母亲抬了出去,院子里乱糟糟的!安姨娘偷偷进了我的屋子,喊我三小姐,我动不了,身上好疼!安姨娘的丫头小声说,三小姐怎么会跑到那里去了?安姨娘笑着说,管她呢?她才多大,能懂什么?反正四少爷已经没了,五少爷必定会被嫌弃!再没人能挡着二少爷的路了!”
孟彬闻言猛然站起“你胡说!”
孟适然凄凉一笑“我有必要骗你吗?而且还搭上自己母亲的名誉!”
孟彬胸口起伏不定,眼中渐渐涌满泪水!
“等我能动的时候,四弟已经下葬,小五被送回原来的院子里关了起来!我好想问母亲,到底是不是她让仆人把小五引到湖边的,可是我问不出口,其实我心里清楚,母亲中了安姨娘的一石二鸟之计!我从那时起就不想说话,不想理人,母亲请了大夫为我医治,大夫找不出原因,就说我心智受损!呵呵,好吧!傻就傻吧!至少不用去面对一个亲手送儿子上黄泉路的母亲!”孟适然低下头双手捂着脸,伤心欲绝!
孟彬颤声道“你既知道真相,为什么不告诉父亲!”
“告诉父亲?”孟适然摇头“我那时才七岁!昏迷了几天醒来就告诉父亲,是自己的母亲和姨娘想杀小五不成,反而害死了四弟?他会信我吗?更何况我还没有证据!”
孟彬又想到了什么
“不对!那天四弟为什么跑到湖边去了?”
孟适然看着他“我只知道出事后母亲大病一场,家中的事都交给安姨娘打理,一个月后四弟的奶娘被辞退回乡,路上遇到了歹人,被杀身亡!至今找不到凶手!”
孟彬使劲的摇头“不对,不对!你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知道四弟奶娘的事?!”
“是我查到的!”房门一开,秀城走了进来,陆遥也跟着进来,关上了房门!
秀城道“对不起,二哥,是我查到了这些事情!”
孟彬怒道“你为什么要查我家的事?”
“因为那次然儿中毒的事,我起了疑心!”
孟适然那次中毒后,孟鑫查了很久没查出个眉目,秀城却发现了蹊跷!孟适然毒发前只服用了绿豆水和桂花糕,这两种食物都验过无毒,那么用别的方法下毒的只可能是当时侍候她的桂香,和喂过她绿豆水的秀城!秀城不可能,桂香从小服侍孟适然,也没理由!后来他发现孟适然院子里花草极多,夹竹桃,八仙花,虞美人,这些花的花液花茎都有毒,只要略加熬制,涂在手上…他想通了这一点,毒是孟适然自己下的!目的就是不想出嫁,那么她一个傻子怎么会对自己下手?结论就是她不傻!一个不傻,家世又好,长的又漂亮的姑娘为什么要装傻,一装就是十年?秀城就把这些和当年自己见到小五的事联系在一起,派人去查,终于发现了孟四公子的奶娘,在回乡路上被杀的事!
秀城趁着孟大人一家来冯府逛园子的时候安排孟适然和小五见面,他们果然当场相认!秀城又说了自己查出孟四公子奶娘的事!孟适然才向小五说出了一切!
事已至此,孟彬再不明白是不可能的了!他的亲娘,安姨娘,为了给他扫除障碍,算计了李夫人,害死了四弟,逼傻了三妹,打压了小五!自己现在这个孟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是踩在四弟的尸骨和亲手足的痛苦上得来的!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抱住头,欲哭无泪!
孟适然心中不忍“二哥,这些都不怪你!”
孟彬摇摇头“我虽然一无所知,但是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不能怪娘,她也是为我考虑,毕竟我只是个庶子…然儿,小五,我求你们不要告诉父亲!我会想个理由求父亲把娘送到庄子上去住,后半辈子青灯古佛,吃斋念经,以赎她的罪过!”孟适然和小五对看一眼,低头不语!
孟彬又站起身,向秀城和陆遥拱手“今日之事求二位看在然儿和小五面子上,保守秘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秀城点头“放心吧二哥,我们就快成一家人了,我不会乱说的!”陆遥也点头答应!
孟彬转身看向小五“小五,我知道我娘对不起你!冤枉你这么多年!你随我回家吧!我会想办法为你在父亲面前开脱,你以后的生活,让我好好补偿你!”
小五摇头“不,我不会再回去了!那些高门大户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不想再纠缠进去!”
孟彬急道“那你去哪?继续流落风尘吗?”
“二哥就不用管我了,我这些年也赚了点钱,足够安身!”
“安身?去哪安身?青楼艺馆吗?”
“当然不是!”陆遥走到小五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他的家在陆府!”
孟彬无奈的看着陆遥“陆府?你还真娶他不成?”
“那又如何?只要爷高兴,娶他又如何!反正他在人们眼中是庄大家,不是什么孟英!孟二哥就不必操心了!小五以后的日子,有我照顾!”
“荒唐!你们俩个都是男人啊!”
“男人又如何?我能给他个安稳的归宿!你孟家却是个吃人的火坑!”
孟彬理亏,无法再辩,感觉胸中堵着什么,嗓子眼发甜,心知不好!看看孟适然,向秀城道“然儿就拜托你了,早点送她回去!”跌跌撞撞出了门!
陆遥满不在乎的坐下,“秀城,有机会好好劝劝你这个大舅子,别跟孟大人提什么让小五回家的事!要不然,爷就拉一马车的聘礼上门提亲去!”
秀城尴尬的给他个眼神,孟适然还在呢!
小五听到提亲两个字,却乐开了花“官人!真的么!那我明天就开始准备嫁妆了!对了,你准备哪天去拜访我爹提亲啊?”
秀城“…”
陆遥“…”
孟适然却“噗嗤!”乐了!